《欢迎来到魔法朋克世界》无我即我

4、004 新科技会V1

　　永晴像是刚从一个噩梦中醒来，树叶间不断逼近的幽深黑暗仍然挥之不去，浑身大汗淋漓，眼前忽然亮起一团温暖火光。
　　一条人影从火光边缓缓走向他，弯腰将手背贴上他冰冷的额头，歪歪脑袋，若有所思地嘟囔：“难不成吓傻了？”
　　他猛地回过神，眼神重新聚焦在对方脸庞，认出齐清秀气漂亮的年轻脸庞。五官精致、轮廓流畅，眉眼疏淡像薄雾中遥远的秋山。

　　“看什么？真傻了？”齐清眨眨眼睛，手掌又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永晴瞬间触电般收回视线，耳尖染上一点绯红，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谁？”

　　“啊！你失忆了？”齐清惊讶地瞪大眼睛，又突然想起自己刚喝过变形剂，歪脑袋盯着他，指了指自己：
　　“我叫齐清，就是刚刚送你去酒吧的人。我让你乖乖等着我。你看，我这不是接你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坐进永晴身边沙发，长出一口气，全身深陷进沙发的柔软靠垫。

　　永晴抬头看向四周，看见眼前高大壁炉里静静燃烧的木炭。
　　周围宽敞空间里摆放的各种高档家具和窗外漆黑幽静的山林夜色。
　　他冷不丁打了个寒噤：“这里是哪里？”

　　他掀起眼皮看见高挂在沙发上空的三层水晶吊灯。
　　昏黄火光在一连串高低错落的水晶间折射，将整个客厅涂抹成一片金色海洋。

　　齐清满不在乎地耸肩，弯腰向前，抓住茶几上的一瓶消毒药剂：
　　“别人家。反正你别管，不会有人来的。”
　　“别人家？”
　　永晴看见齐清撩开衣袖，露出手臂内侧撕裂的伤口，血珠不断从破裂的血痂中涌出，一滴滴砸碎在沙发前的白色地毯里，不一会儿就将白色地毯染出一片血花。

　　“你受伤了？”
　　“小事情。”
　　齐清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咬着牙将消毒药倒上伤口，淡紫色药剂和淋漓鲜血混合在一起，晕染出更加诡谲浓烈的奇怪色彩。
　　她丢开消毒药剂，又拿起茶几上的一圈纱布，刚想自食其力地缠上纱布。
　　永晴突然自告奋勇从沙发上坐起来：“我帮你吧。你一个人缠不上纱布。”

　　“你？”对方半信半疑打量他一眼，“你会吗？”
　　“在学校学过。”永晴底气不足地小声回答。
　　齐清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损失，耸耸肩，将已经被药剂和鲜血弄得一塌糊涂的手臂伸向他。

　　因为失血过多，齐清手臂血色尽褪，透出一股僵硬冰冷的死白，肌肤下蜿蜒曲折的血管脉络比平时更加清晰。
　　永晴虽然在课堂上进行过很多次伤口处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对活人进行伤口包扎，难免有些紧张，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他慌忙将手心在衣服上蹭了蹭，接过纱布，弓背弯腰小心翼翼地为齐清处理伤口。
　　他包扎的手法不敢恭维，十分青涩，但好在动作轻柔，齐清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偏头看向壁炉。
　　永晴很快为齐清手臂缠上一圈干净整齐的纱布。

　　齐清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目光平视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永晴满怀期待地看向对方，发现对方根本不打算开口以后，只好尴尬地移开视线。
　　豪华别墅的夜很安静，冷风吹动树梢，纤细的树影在昏暗的玻璃窗上摇晃。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嗫嚅着轻声说了句“谢谢”。
　　齐清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回头看他，问：“你谢什么？”

　　永晴紧张地双手交握在胸前：“谢谢你救我。”
　　“我只是在利用你。”
　　永晴天真地看着她：“但你是在惩罚坏人吧？”
　　“不，我只是和他有仇。”
　　“可是......”永晴还想说什么，他愿意相信齐清是个好人。
　　但齐清立刻抬手打断了他，生硬地说：“就算我已经帮过你。你也帮过我，我们现在两不相欠。你接下来要去哪儿？我送你回去。”

　　永晴愣了一下，难过地低下头，嗫嚅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现在无家可归。”

　　曾经，他家里也有这样宽敞的客厅和温暖的壁炉，但现在他只能记得小桥下潮湿泥泞的草堆和一泓照进排水沟的单薄月光。
　　齐清毫不意外地扬眉，强调道：“我不是问你家在哪儿，我是问你接下来要去哪儿？一个被黑骑追杀的人，应该会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吧？”

　　“......”永晴愣了一下，头埋得更低。
　　齐清双手捂住眼睛，仰头长叹一声，少顷，梦地转头看向永晴，问：
　　“他们为什么追杀你？你家又怎么了？”

　　“……”永晴没回话，静静望着她，眼神里徘徊着不确定的疑虑。
　　一方面，对方确实帮他从黑骑的追捕中逃了出来。
　　另一方面，他不敢再随意相信任何一个人。
　　他曾经的好朋友都可以二话不说出卖自己。他又怎么敢相信其他陌生人？

　　“你如果不相信我，那我也没办法。我确实不值得信任。”
　　齐清无奈摊开双手，从怀里掏出几张钞票递给他：“这是卖你的钱，明天天亮我就会离开。你可以在这多住几天，之后想去哪儿，你自己决定吧。祝你好运。”
　　她说得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感情，像是在例行公事。

　　永晴接过几张百元钞票，疑惑地问：“卖我的钱？”
　　“对，你就值这个价。”齐清点点头，忽然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或许黑骑那里的赏金更高也说不定？”
　　立马又摇头打消了自己危险的念头，拍拍双手：“我可不想和那群瘟神打交道，就这样吧！”
　　她从沙发里挣扎着起身，将茶几边的一瓶深红色药瓶打开，一股奇妙的兰花香瞬间充斥整个客厅。
　　她仰头将药水一饮而尽，舒服地喟叹一声，软若无骨地重新躺回沙发，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永晴捏着钞票，惴惴不安地看向熟睡的她。
　　齐清白皙偏瘦的瓜子脸半边迎着温暖火光，浓密眼睫在火光中微微颤抖，鼻梁挺翘，侧脸靠在毛毛躁躁的乌黑长发里，下颌线干脆利落，五官清冷细腻如陶瓷艺术品。

　　宽敞客厅内很快安静下来。

　　永晴拿起身边毛毯盖在身上，全身蜷缩进沙发一角，眼底映着火光也映着窗外浑浊宁静的夜色。
　　他看见清风吹动树梢，纤细树枝在风中摇摆，月光从树杈间隙漏出来，片片细碎的月光像支离破碎的镜面。
　　他听着屋外时断时续的沙沙风声缓缓闭上双眼，再次看见母亲那双充满泪水的黑色眼眸。

　　第二天，齐清刚睁开眼睛就看见茶几上摆了两份加热好的速食食品。
　　永晴正半跪在壁炉前重新拨亮炭火。
　　他拨动木炭的手法远不如包扎伤口那样轻巧灵活，刚将火扦子插进炭堆就被扬起的灰尘呛得连连咳嗽。
　　炭灰飞进眼睛，两行清泪立刻落下，随手一抹，整张脸就变成了个大花猫。

　　当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将一块滚落炭堆的木炭捡回壁炉时，耳边忽然传来齐清戏谑的声音。
　　“哟？这么勤快？”
　　他吓了一跳，一屁股摔倒在地，扭头惊恐地看着对方。
　　连日来的逃亡让他犹如一只惊弓之鸟，随便一点意外都让他胆战心惊。

　　齐清哂笑，伸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拿过他手里的火扦子：“别一惊一乍的，坐回去吧。我来就行。”
　　清晨的熹微晨光照亮她的侧脸，褐色瞳孔透着琥珀般温暖的光泽，五官表情保持着一贯的冷漠疏离。
　　永晴微微红了脸，身子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愣了半天，嗫嚅道：“我在厨房找到点吃的。”

　　“看见了。”
　　齐清扭头看着壁炉里烧得红彤彤的木柴，用胳膊肘将他推到背后，齐肩长发从肩头滑落迅速遮住她的眼眸。
　　“让开点，别挡我。”

　　永晴一个踉跄退到茶几边，有些手足无措地看了看茶几上刚刚热好的饭菜和半蹲在壁炉前的齐清，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最终屈服于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

　　齐清只用火扦子随便拨了点木炭就将壁炉里的火焰重新拨亮，又夹起堆在壁炉边的新木柴放进火焰底部，随手关上壁炉的防爆玻璃门。
　　她转身看了眼蜷缩在沙发一角，小口小口吃着速食食品的永晴，想了想，开始收拾茶几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全塞进随身携带的挎包。

　　永晴见她一声不吭地收拾东西，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用了一分多钟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嗫嚅道：
　　“我昨晚想起一个人。”
　　“谁？”齐清拿起一瓶没有打开的伤药，对着阳光晃了晃，看看底部是否有可疑的絮状沉淀。
　　“我的一个朋友。”
　　他之前投奔过一个朋友，对方就住在市区。结果对方担心他哥的势力，刚答应要保护他，转头就将他出卖。
　　现在他好不容易从黑骑手底下逃出来，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但一想到这个人，他还是愿意试一试。
　　因为对方是一名居住在魔法世界的魔法师，和他的家族没有任何利益关系，而且不受科技社会管制，也不用忌惮黑骑的力量。
　　所以，只要对方愿意收留他，那他至少可以安全很长一段时间。

　　“什么名字？”齐清收拾好挎包，抬头看看永晴，漫不经心地问。
　　“孟春洲，应该是神秘山谷的贵族。他不认识我哥，上学期还在……”
　　话尤未了，齐清猛地打断他，惊讶地瞪大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一切：
　　“你说什么？”

　　永晴不解地回望她，眨巴眨巴眼睛回想自己刚刚是否说错了什么？
　　“我说错了吗？”
　　“他叫什么名字？”
　　齐清向他迈出一步，语气有些起伏，死死盯着他的瞳孔，惊慌的眼神充满疑惑与不安。

　　永晴没想到她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愣了一下，说：
　　“他叫孟春洲，应该是个魔法师。前几年是我同桌，不过今年回家了，他临走前告诉我……”
　　他放慢语调，想要解释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齐清直接打断了他，一步迈到他面前，差点将他从沙发里直接拎起来，骤然伸出的手又立马收回来，难以置信地再次追问：
　　“你说你同学叫孟春洲？”

　　“……是。”永晴有些犹豫了，但还是笃定地点点头。

　　虽然魔法世界的人做事一向神秘，但他不认为好几年的同桌会用一个假名字欺骗自己。
　　毕竟对方不经意间表现出的雄厚实力和殷实家底骗不了人。
　　而且学校校董都对他们青眼相加。

　　“那你被人骗了。”齐清摆摆手，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听说自己又被骗了，永晴立马紧张地看向对方。
　　齐清背上挎包，一屁股坐到永晴身边，拿起茶几上的速食食品夹了一筷子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解释道：
　　“神秘山谷的孟家十几年前就人去楼空，后代子嗣全部夭折。怎么可能还有后代？如果真的有后代，又怎么会来科技社会上学。他疯了吗？要么是你同学借用了假身份，要么就是你记错了。我劝你还是找个更靠谱的朋友吧。”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后者立刻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反驳：
　　“不可能！他没必要骗我。而且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去年他就回去了，他给我的联络地址也在神秘山谷。”
　　齐清轻蔑地冷笑：“如果他真是魔法世界的贵族，是个魔法师。他为什么不在魔法世界上学，千里迢迢来科技社会上学，学到什么？他有病？”

　　“他确实有病。”永晴有些泄气，嗓音小了一些，“但我不知道是什么病。他说只有新科技会能治好他的病。不过去年他还是回了神秘山谷，不知道现在他身体怎么样了？”
　　“魔法师的病用新科技救？”
　　齐清顿时愣住，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白了白，整个人瞬间坐直，放下手中筷子。
　　“你说新科技会？创世之地那里？”

　　荣城外城区东北边有一块单独园区名为“创世之地”，是荣城最大的一块科技开发园区，里面的高科技公司多如雨后春笋。“创世之地”正中央有一栋三百多层的摩天大楼--新科技会总部--“群星”。
　　新科技会起初只是个民间组织，专门研究突然频繁发生的“魔法风暴”，试图用科技手段找到这种奇怪病症的治疗方法。后来转为政府组织，又经过几轮融资，成为政府重点扶持的长期战略项目。

　　新科技会与其他高科技研究组织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其他高科技研究组织只是单纯进行一些科技创造并不涉足复杂的魔法元素变化，其中佼佼者就是智能手环发明者“梦盒集团”。
　　而新科技会专门研究魔法中蕴藏的复杂科学原理，并企图使用科技设备再现魔法，力求将犹如雷电暴雨般不可控的魔法能量改成可控的资源和能量。
　　现在政府使用的各种魔法抑制装置就出自新科技会之手。

　　因为魔法抑制装置的出世。新科技会总部立刻成了魔法世界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因为新科技会的发展，魔法世界的长老院曾经多次与荣城议会交涉要求立刻关停新科技会的所有研究项目，但全遭拒绝。

　　新科技会的出现所有人明白一个近在眼前的事实，科技追上魔法只是时间问题。
　　魔法时代即将过去。

　　短短十几年，针对这片“创世之地”的恐怖袭击多达几百起，其中大部分直冲群星大厦。所以现在群星大厦里里外外戒备森严，几乎成了魔法师唯一不能踏足的禁地。
　　而现在，一名来自神秘山谷的贵族魔法师居然依赖新科技会给予帮助，这简直荒谬的不着边。
　　可是齐清没有怀疑这一点的真实性。
　　因为光是孟春洲还活着这一点就足够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