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招》枍娘子

4、找事

　　商怀颂回来的时候，常安宁正拿着一块抹布仔细擦试着花瓶。
　　经过她的时候，商怀颂脚步一顿，睨她一眼，“殿中不是有负责的宫女么？”
　　“奴不好闲着，找点事做。”
　　商怀颂将外袍搭在椸架上，坐到榻上，
　　“那你…打盆水来。 ”
　　“诺。”常安宁快速打了盆水。
　　“取面巾来。”
　　“诺。”
　　“将衣物交给浣洗宫女。”商怀颂躺到榻上，枕着胳膊。
　　“诺。”常安宁跑回来，正要松一口气。
　　“晚膳做好了没，端上来吧。”
　　“诺。”常安宁将早做好热着的晚膳端上来。
　　“告诉大厨，之后我的膳食就在殿里的小厨房做了。”
　　“诺。”有意无意的，商怀颂总是等常
　　安宁跑完一趟，再慢慢吩咐另一件事。
　　常安宁认命去了。她之前受了伤，这会儿跑了几趟，有点难受了，气喘不上来的感觉。
　　她刚返回，哪知一只脚刚踏进殿门，里头就传出商怀颂的声音，
　　“把那几盆玉麒麟端进殿里。”
　　“……诺。”
　　常安宁又跑了几个来回，将玉麒麟端进殿内。额头起了薄汗，伤处被汗浸的有些发痛。
　　“去………”
　　眼看商怀颂还要吩咐，常安宁忙道：“可否容奴缓缓？”
　　商怀颂嗤得一声，“要找事做的不是你么？几天前扬言要为我鞍前马后的不还是你么？”
　　常安宁沉了沉气，自知理亏，“诺。郎君要奴做什么？”
　　“去休息。”
　　常安宁一愣，“什么？”
　　“我刚才便是要让你去休息，是你自己沉不住气。”
　　常安宁错愕。
　　“可是要我再重复一遍。”
　　常安宁回神，“诺。”
　　她退出去，不禁腹诽 ：他可真爱捉弄人。
　　“等等！”
　　常安宁咬碎了牙，堆起假笑转身：“郎君还有何事？”
　　商怀颂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哦，无事。”
　　常安宁笑意更深了，她可是最称职的侍女呢，唯郎君马首是瞻的那种呢，怎么会破功呢？
　　常安宁飞快的逃了出去，生怕商怀颂再动嘴皮子。
　　等常安宁离开，商怀颂才将书撑放在胸口，枕着胳膊，心道：分明就是没伺候过人，看你装的到几时。
　　接下来几日，凡是商怀颂在的时候，总是吩咐常安宁做些鸡毛蒜皮的事。不难，但是磨人。
　　常安宁受了教训，只得老老实实做事。
　　-太子少师府
　　江居呷了一口茶，对下人道：“去将小姐叫来。”
　　江映瑶进门，屈膝行礼，“阿耶，您找我。”
　　江居放下茶盏，“嗯。”他略略顿了一下，“……你觉得二殿下如何？”
　　江映瑶低下眉，“瑶儿不敢妄议殿下。”
　　“但说无妨。”
　　江映瑶斟酌了一下言辞：“瑶儿与二殿下不算熟络，但也见他为人有礼，对阿耶也敬重。”
　　江居捋了捋胡须，点点头，“不熟络也不妨事，待你二人成婚，自然就熟悉了。”
　　江映瑶如遭雷劈，脸上维持的微笑有一瞬间坍塌，身子晃了晃 ，“成婚？”
　　江居背着手，“尘王势微，无氏族扶持；七皇子才华有余，但…他若为帝，便是那‘无忧天子’，至于九皇子，成天只知道骑射打马球的毛小子，不成气候。”
　　“如此看来，瑶儿，只有二皇子才是你的良配。”
　　江映瑶感觉都要站不住脚了，她知道阿耶的心思，颤抖出声：“阿耶，当真想好了……”
　　“嗯。明日我和几位大臣上奏立少二皇子为储君。”
　　“那便顺阿耶的意。”
　　江映瑶失落离开，等入了自己院子，才支撑不住落下泪来，哆嗦着嘴唇。侍女也劝不得。
　　她想起当年，茶花园中，那人一袭藤紫袍，与身旁郎君谈笑，风扬起了他的发丝，含情丹凤眼淡淡瞥过来一眼，她便失了神，想要走开，却还是装作状似无意地嗅了嗅花香。
　　只是现在茶花凋了花叶，被抽筋剥骨，要深埋进地里，成为养料，再无人知晓。
　　……
　　商洵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他拿着手里的圣旨，要不是传旨太监还在身边，他就要大笑出声。
　　下人们跪伏在地喊道：“见过储君！”
　　传旨太监受了打赏，说了几句“恭喜储君”云云便离开了。
　　商洵看宫里的人都离开了，才放肆地笑起来，他终于熬出头了！前有一个嫡长子，后有一个四皇子，都碍着他的道，现在好了，都死了，平王府要改叫太子府了！
　　他张开双手，“哈哈哈，赏！通通有赏！”
　　消息传到长庆殿的时候，商怀颂正在看《武器图志》，他一边翻书一边问常安宁：“你擅使何种兵器？”
　　常安宁道：“莲花剑双剑。”
　　“哦？丢了？”
　　常安宁正要回话，卓风进来，说平王封太子一事。
　　“你去看看玉麒麟，不要让宫里哪位主子养的猫啊狗啊靠近。”
　　“诺。”常安宁看了两人一眼，退出去。
　　“陛下怀疑平王，为何还要封平王为储君呢？”卓风百思不得其解。
　　“怀疑是一回事，封储君又是一回事。二哥其人的心性，同平章事不会不知道，但还是辅佐他，不过是想着，他无甚城府，好拿捏罢了。”
　　“太子一封，少师也就和他站到一起去了。二哥现在，尾巴怕是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只是为何父皇竟然也……”
　　缓兵？还是祸水东引？
　　“同平章事肯定想到二哥最是喜权，即位后不想被他们摆布，便会对他们下手，所以，这段时间，他们一定会为二哥找一门极好的婚事。”
　　商怀颂挑了挑香炉，香气愈发浓郁，他被熏得头疼，干脆掐灭了余火，将香炉盖上。
　　“到时，二哥即了位，也是废子，他的子嗣会取代他。”
　　卓风发问：“陛下不怕太子势力愈大吗？”
　　商怀颂轻笑：“二哥很容易急的。等成婚后再动手，阿耶便又能损他们一枚联姻的棋子。”
　　卓风又一问：“少师他们应该也想到了吧。”
　　商怀颂伸懒腰：“他们只要有野心，便只会走这一条路。他们只祈祷着二哥不要蹦哒的太过了。”
　　册封大典十分繁琐，清晨太阳刚升起，奉天殿檀香燃烧，烟雾缭绕，宛若九天宫阙。
　　授册，出圭，等事毕，又入中宫拜谢皇后，皇后身着宫装，不怒自威，自她的孩子早夭，她已然看淡一切。
　　“小子商洵兹受册命，谨诣母后殿下恭谢。"
　　恭谢拜位完毕后，又是诸王跪拜。尘王商诺启口：“小弟商诺遇二哥皇太子荣膺册宝，不胜忻忭之至，谨率诸弟诣殿下称贺。"贺毕，退出殿外。
　　……
　　晚上摆了宫宴，商怀颂收拾妥当，便带着常安宁去赴宴了。
　　一入殿内，迎面碰上商见月，她眼睛一亮，便走过来行礼，“见过九哥哥。”
　　然后欣喜地道：“月儿今日这身装扮如何？”步摇微微晃动了一下，“挼蓝上襦搭配昌荣色下裙，端庄又不失娇俏，怎么样？”她的眼睛格外灵动，仿佛在说：快夸我，快夸我。
　　商怀颂笑笑：“尚可。”
　　“哼，扫兴。月儿找七哥哥去！”
　　商怀颂一到座位，他的那些好兄弟便凑上来，见过礼后，互相寒暄。
　　常安宁一想到要在这里站一晚上，觉得十分无趣。
　　忽的她感受到一股视线，她转过头，发现女席那边有个小娘子望着这边，不过很快就别过眼去。
　　常安宁顺着她的视线，颇有趣味地看了商怀颂一眼。
　　商怀颂感受到她的视线，不明所以。正巧叶庆云看到了，“九郎，你这侍女眼珠子溜溜地转，十分讨喜，不如你将她借我，陪我玩几天。”
　　洛允连连摇头：“九郎说了，他这侍女会给你吃刀子的。”
　　商怀颂听得好笑：“她是我在路上捡的，她赖上我了，恐怕你们要不走。不信问她。”
　　“啊，这，呃…”常安宁没想到这矛这么快便抛给她了，还有商怀颂这话让她实在尴尬，“呃，奴说过，唯郎君马首是瞻。”
　　“切！”
　　顾越来了一句：“九郎不地道。”
　　叶庆云接道：“顾二说的对！”
　　这边欢笑晏晏，江映瑶却是心里痛苦，憔悴了不少。
　　沐薇和其她小娘子谈话，看到江映瑶恹恹地一个人坐着，忍不住问道：“瑶儿，你怎的了？”
　　“无妨，你们玩吧。”
　　沐薇皱眉，只能拉起江映瑶的手，劝道：“你看九殿下都在呢，开心些。”
　　江映瑶只觉心里更痛了，面色苍白：“我与他无缘无份。”
　　“这又是为何？”
　　不待她继续追问，忽响起内监的声音：“陛下，皇后驾到！”
　　众人都俯身拜见。
　　免礼起身后，沐薇也不好再问，只是担忧地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