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魔头也需要贴贴吗》白日逢星

12、夫君

　　晨曦透过街道旁的树木，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送来凉意，将空气中的呜咽声吹得断断续续。

　　“呜呜呜……呜呜呜呜……”石拱桥的最后一台阶梯上，女孩将脸埋在双膝间，肩膀一颤一颤地哭。

　　偶尔有行人路过，目光好奇地瞅了她一眼。

　　轻薄的纱袖被蹭上去，露出女孩的一截皓腕，令人心惊的是，她雪白的胳膊上纵横交错着青黑的伤痕。

　　“姑娘，你怎么了？”有好心人担心，上前询问。

　　女孩乱糟糟的发顶动了动，从臂弯中抬起小脸，憋得腮畔潮红，那双泛红湿润的眼睛闪过小鹿般的羞怯，她语气僵硬尴尬：“谢谢您，不过我没事的。”

　　“姑娘，你莫要看我是个老头子，就诓骗我。”好心人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眼前少女浑身脏兮兮的，嘴角脸颊好几处红肿，裸露出的皮肤更是伤痕累累，分明是遭到了非人的虐待。

　　“老伯，我真的没有事。”辛黛连连摆手，脸上烫得都想跳进身后的河里，把红红绿绿的胭脂洗掉了。

　　昨天逛完街回客栈后，楼玉亭突然将她的脸涂得花花绿绿的，让她想办法编理由混进五人小分队里。

　　可若是楼玉亭拿到寒渊花后，肯定会抛弃她，辛黛心中不愿，便找理由说自己不了解他们，谁知他竟查清了五人的信息，摆在她面前，任她选择。

　　今日一大早，楼玉亭就把她扯了起来，无情地扔在了桥边。

　　离开前，他居高临下地捏起她的下巴，眼瞳幽深：“好好表现，本座便让你继续跟着。”

　　都是诓人的！

　　辛黛坐在桥边，无助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像一棵在狂风中飘零的小白菜。

　　“姑娘，若你需要帮助，可以来天云山找我。”好心人见她坚持，便不再劝。

　　辛黛感动地点点头，“谢谢老伯的好意。”

　　她又独自在桥边坐了许久，光线渐渐明亮，行人也多起来。

　　辛黛尴尬至极，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指缝间露出一双清润乌黑的杏眼。

　　她在路过的行人中搜寻着，目光一定，终于等到了那一抹烈烈赤色。

　　“呜呜呜呜……”辛黛立刻埋头痛哭，泣声哀恸，惹人悲悯。

　　楼玉亭搜集的消息里有写，陈潇潇向来看不惯女子受欺负，她消息极为灵通，确认对方的身份后，便会帮被欺辱的女子讨回公道。

　　果然，头顶响起一道飒爽的女声：“姑娘，你怎么了？”

　　辛黛揉揉泛红的眼睛，想到这几日的担惊受怕，倒是哭得真情实感了些。

　　“呜呜呜……我、我爹爹赌钱输了好多，赌坊带人砸了我们的房子，还把爹爹抓走了……”

　　陈潇潇蹙眉：“那你身上的伤是……”
　　辛黛小声哽咽：“我不想爹爹被带走，他们就打我…好疼……”

　　“你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去吧。”陈潇潇见不得女子被欺负，但也因此受过骗，心中对她的身份还有所怀疑。

　　“我家在……”辛黛悄悄抬眼，看了眼石桥前高高矗立的阁楼，少年凭栏而立，垂目盯着她。辛黛眸光闪了闪，心虚地低下头，声如蚊讷：“……我家在东郊。”

　　她在心中偷偷说了声对不起。

　　其实楼玉亭给她安排的身份在西郊，可为了不被抛下，她只能让陈潇潇怀疑她。

　　“东郊？”陈潇潇沉吟一瞬，抬眼时疑虑已经消了大半，东郊确实有一家好赌，家中有一独女，不过……

　　“你夫君呢？”陈潇潇问：“他为什么不来帮你？”
　　若是个负心汉，她定要帮这姑娘好好惩治一番。

　　辛黛瞪大眼，夫君？剧本中她只有一个哥哥，何时来的夫君？

　　*

　　“辛姑娘，就是这一间吗？”客栈二楼，红衣女子手持长鞭，下巴抬了抬，示意辛黛看面前的房门。

　　辛黛跟在后面，欲哭无泪地点了点头。

　　她本想让陈潇潇对她生疑，却不想弄巧成拙，东郊也有一个嗜赌成性的人，更巧的是，那人姓辛，家中有一独女。

　　但这些都不是辛黛最担心的。

　　耳畔响起“咚咚咚”的声音，仿佛重重敲在她的心上，陈潇潇已经抬手扣响了房门。

　　“陈姑娘，你小心点儿。”辛黛弱弱地提醒了一句。
　　陈潇潇语气不善：“你这么怕他，难道他打过你不成？”

　　“没——”眼见事情的发展越来越糟糕，辛黛赶忙解释，谁知话音刚起，房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年轻人长相英俊邪厉，穿着一身箭袖紫衫，站在窗棂投下来的光影中，金瞳掠过陈潇潇，看向她身后探头探脑，一脸苦笑的少女。

　　按照计划，楼玉亭面无表情地说：“妹——”

　　“你就是那个负心汉吧！”陈潇潇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截断他的话后冷哼一声，长鞭如烈烈火焰，猛地抽向前方。

　　辛黛没敢看，只听凌厉破空声后，周围静了一瞬，随即传来陈潇潇的破口大骂：“我果然没猜错，你就是一个家暴妻子的负心汉！”

　　她探头一看，那根长鞭被楼玉亭轻轻松松握在手中，他微偏着头，雪白的脸颊迅速浮起一道红痕，楼玉亭掀起长睫看向辛黛，冷嗤一声：“妻子？”

　　辛黛张了张嘴，想辩驳，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辛姑娘被人打成这样，你就不认得了，是吗？！”陈潇潇想抽回长鞭，却见那只攥着鞭子的手掌逐渐收紧，手背上清晰的脉络凸起。

　　她眼中闪过惊愕：“我的鞭子！”

　　楼玉亭冷冷弯起唇，不仅认识她，现在还想将她一起弄死。
　　他的妻子？真是大言不惭。

　　气氛剑拔弩张，辛黛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在听见陈潇潇的惊呼声后，她心一横，英勇就义般地站了出来。

　　“夫君，我好害怕啊！”她双眼紧闭，提起裙角像是乳燕投林般扑了过去。

　　楼玉亭怀中猛地一沉，毫无防备地被带着倒退一步松开了鞭子，他低下头，眸中映出女孩哭成花猫的一张脸。

　　翻涌的杀意被奇迹般地抚平了。

　　“夫君，赌坊的人砸了院子，还抓走了爹爹。”她抽抽搭搭地仰着小脸，嗓音委屈：“我知道你是为家中的生计着想，才整日不回家，可是……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楼玉亭轻抚少女脆弱的后颈，冷漠的金瞳垂看着她，像是在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指尖的温度冰冷，激得她缩了缩脖子，辛黛在他怀里努力地回过头，濡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对不起陈姑娘，是我方才没说清楚。夫君他为了生计，没日没夜地在白云间接任务，弄得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

　　她的心脏砰砰跳，红着脸继续撒谎：“夫君是为了不让我担心，才在客栈住下的。”

　　闻言，陈潇潇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若真是如此，是我冒犯了。”

　　“但若是有人故意逼迫辛姑娘这么说……”她握紧长鞭，一鞭子甩在门框上，“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潇潇一袭红衣消失在拐角，几个看热闹的人也散开了，空气中只余客栈里的窃窃私语。

　　辛黛松了一口气，脸颊顺势贴在了冰凉的衣物上，耳畔似乎还能听到平稳的心跳声。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楼玉亭讥讽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她瞬间惊醒，脸上蒸腾着热意，宛如一条晒成干的咸鱼，看到水源后又“啪嗒啪嗒”地扑腾了起来，“我去关门。”

　　辛黛关上门后，手捂住狂跳的心口，立在门边半晌没动。

　　“过来。”楼玉亭斟了一杯茶后，抬眼见她木头桩子一样的背影，淡声唤道。

　　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辛黛垂下脑袋，慢吞吞地挪到了桌前，待看到少年衣襟上五颜六色的胭脂后，她两只耳尖都冒着热气。

　　“妹妹变妻子……”楼玉亭倏然掀起眼帘，眉梢微挑，“辛黛，你意欲何为？”

　　女孩脸颊瞬间爆红，双手搅着手指，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子，声音越来越低：“对不起，我不小心把西郊说成东郊了……”

　　“不小心？”

　　见楼玉亭不信，辛黛急得手心都出汗了，眸光真诚地看着他，嗓音都比刚才大了许多，“真的真的。我一点也不想做你的妻子的，你信我好不好？”

　　可她又不知哪句话惹到他了，少年稍霁的脸顷刻间乌云密布，重重搁下茶杯，金瞳阴冷地睨向她，轻启薄唇：“出去。”

　　辛黛抿了抿唇，倔强地站着没动。
　　她又没有说错话。

　　楼玉亭眸中冷色更甚，字字珠玑：“你千方百计地想跟着本座，至于目的，本座没有兴趣知道。”

　　“可本座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等拿到寒渊花，你只有死路一条。”

　　他看着少女的脸色逐渐苍白，眼中星光黯淡，长睫覆下，像是悬崖上被寒风摧残摇摇欲坠的花朵。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乖顺地朝他笑，而是最后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去。

　　门被关上，只发出很轻的动静。

　　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解气。

　　楼玉亭用力掐住指腹，如同闷热的夏风穿透冰冷的屏障，吹进了他心中。又热又燥，搅得一池湖泊泛起波澜，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