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星》祈雪冬眠

44、碎星星

　　只一瞬，可白榆实实在在地看见了，淡漠的玩味。

　　周施施视线漫不经心地从她的工牌前掠过，最后停留在她的脸上，没有一丝闪躲，直直地朝白榆的眼里看去，眼底是不变的轻视和傲慢。

　　她们就在这样一个日常的中午再次相遇，毫无预兆，白榆没有避开那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也同样的淡漠冷冽。

　　两人都没有开口，宛如互不相识，白榆和宁宁走了进去，在二楼走了出去。

　　“姐，是不是，她和视频里长的一样。”宁宁出了电梯才开口，“她口红颜色真好看，感觉像好几个色号叠加出来的。”

　　白榆向来话少，宁宁说了两句，就被食堂现做的烧饼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她再见到周施施的时候，是在一周后的地下停车场，白榆出完外景，傅源还有别的拍摄，她便帮傅源把暂时不需要的设备拿上去，正好碰上了过来签合同的周施施。

　　周施施看她拿着那么多东西，以为她是个打杂的后勤员工，不屑地上下扫视了两眼，“合同工？”

　　白榆对她的厌恶是来自心底的，拿着设备眼皮都没抬一下。

　　“何必呢，再怎么说同学一场，你要是过的这么不好，可以来我的工作室，我保证开的工资比这里高。”周施施玩着自己的美甲，发出细碎的声响，“现在埋头工作是赚不到钱的，你倒不如好好利用下你这张倔强惹人怜爱的脸，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老板，他们就喜欢你身上这种冷情的感觉。”

　　她嗤笑一声，“觉得特别得劲。”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

　　“你不怕吗？”白榆回过头，语气淡淡抬头提醒道，“有监控。”

　　周施施变了神色，明艳的脸庞怔愣住，电梯门缓缓关上，她偏头看到气象厅几个冷光的大字。

　　白榆知道她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周施施当然怕的不是自己的话被监控后面的人听到。

　　如果是以前的白榆说这种话，周施施必然不会害怕的。

　　十五六岁，不管做任何事，终究是有父母帮她兜底，所以她从未胆怯，但如今，她有了新的形象，有了即将飞腾的事业，这些东西只能靠她自己维持稳住，越害怕失去什么，就越胆怯什么，周施施眼里的寒光微闪。

　　新日高悬，夏日清缓的风吹动纱帘，白榆发现自己今天没有再做那个梦了，心情大好。

　　与她截然不同的是宁宁，脸色沉郁的不行，突兀的戴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也没有遮住泛着红肿的眼眶，一看昨晚就偷偷哭过。

　　白榆从抽屉下拿了个蒸汽眼罩递给她，宁宁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瘫在椅子上，“林叙他说，只把我当妹妹。”

　　“妹妹？”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继续说：“我有哥哥，谁要当他妹妹了。”

　　她攥紧了手，指甲在手心留下弯月的齿痕，“他明明知道我喜欢他。”

　　白榆轻叹口气，没想到宁宁竟真的如此勇敢。

　　“姐，我们今晚去玩吧，你把小橙子也带上。”宁宁：“我简直是要郁闷死了。”

　　“好。”

　　“我还以为昨天是幸运日，亏我按照周施施的意见特意改了妆容，没想到林叙他只想和我做朋友。”

　　“周施施？”白榆眉头轻皱。

　　“哦，我忘记了你不认识她，就是之前给你看的那个博主。”宁宁解释道，“我昨天在便利店碰到她，她说她记得我，我们加了微信现在算是朋友了，她还给我说了几个改妆小技巧，我回家改完才特意见的林叙，唉～”

　　宁宁撑着下巴叹气，“白瞎那个妆。”

　　白榆顿默，心头像是被塞了铅块，透不过气来。

　　她看着宁宁，突然升起一种怪异莫名的心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很跟宁宁说，你能别和周施施做朋友吗？我不喜欢她，也不想看你跟她来往，我讨厌她，她是个坏人。

　　可她终归还是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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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曜知接到小橙子电话赶过去的时候，白榆和宁宁两个人正抱在一起要拜把子。

　　“宁宁，你别跟周施施玩好吗？她不好，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不想你跟她也是好朋友。”

　　“好，我只跟你好，林叙那个坏男人，他都不知道他错过了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孩，我有钱又漂亮，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喜欢。”宁宁抱着她，气的大喊了一句，震的白榆耳膜发聩。

　　KTV里灯光虚浮，空气中全部都是酒精浓烈的气味，在密闭的空间里发酵，谢澄川皱着鼻子，看着她们两个跟小孩子一样的幼稚发言，用手扇了扇忍不住笑，“你们这是喝了多少？”

　　宁宁不耐烦的转过头，语气有点冲，“关你什么事，我爱怎么喝就怎么喝，看到你就讨厌。”

　　“你就是讨厌鬼，讨厌鬼，谁要你来的？我要林叙，我要林叙。”宁宁叫着林叙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大。

　　谢澄川抬手压了下眉骨，才忍了下来，“你喝醉，我不跟你计较。”

　　“林叙也不好，你别喜欢他。”白榆摇了摇她的胳膊撒娇，“你说只跟我好的。”

　　宁宁哽咽一声，又抱住她哭，“我再也不要喜欢别人了，林叙也是个讨厌鬼。”

　　“......”

　　顾曜知淡然的坐了下来，数着桌上的酒瓶，整整有十多瓶，洋酒白酒啤酒都有，但都没喝完，剩了一些在里面。

　　“哥哥。”小橙子坐他旁边为难地说：“我就只有你一个人的电话，不知道宁宁姐怎么办。”

　　谢澄川这才看到坐在小小角落里的她，面色瞬间和颜，“小橙子是吧，没关系，我和她住在一块，我送她回去就行了。”

　　一个枕头飞到他的脸上，谢澄川脸又瞬间黑了下来。

　　“谁跟你住一起，你个老男人，臭流氓，我才不要你送我回去，我不回去。”宁宁掐着腰站起来骂他，可看到他沉沉的脸色，声音又小了下去。

　　白榆在一旁拱火，“哈哈哈哈，你怕他。”

　　“我才不怕他。”宁宁咽了咽口水，“我已经毕业了，我才不怕他。”

　　“我才不信，你都吓的都咽口水了，哈哈哈哈，我就不怕顾曜知，我想喝多少喝多少。”她说着又要去拿桌上的酒杯，被顾曜知一把按了下来，这才发现她身上的温度很高，醉意深浓。

　　白榆瘪着嘴有些幽怨地看着他，顾曜知仍是摇摇头不允，她泄下气来，躺在沙发上装死。

　　“你怕他，你怕他。”宁宁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含糊不清，靠在小橙子怀里直接嘀嘀咕咕。

　　“回家好不好？”顾曜知轻握上白榆的手臂把她扶了起来。

　　白榆眼神迷离地对视上了他清亮的瞳仁，缓慢地摇摇头：“不好，我……等下走路会走不稳的，我得待在这里。”

　　“没事，我背你回去。”顾曜知整理了下她额前的碎发。

　　白榆沉默了一阵，不情愿地伸出双手示意他抱自己起来。

　　谢澄川看那边顾曜知都已经背起人，自己这边宁宁还躺在小橙子的怀里也准备加快速度，蹲在她面前又耐心劝道：“我们也回去吧，他们都要准备走了。”

　　宁宁一把推开他的脸，抱紧了小橙子，“你走开，你是臭的，我要和我妹妹待在一起。”

　　“什么你妹妹，那明明是别人的妹妹。”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她整个人都快盘在小橙子身上了，靠在她耳边小声说，“别让我跟他走，他是坏人，会把我卖掉的，我不认得他。”

　　“我不想去山窝窝里割猪草。”台里最近新出了个被拐卖的纪录片，宁宁对那里的印象极其深刻。

　　“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卖你干吗，你又不值钱。”

　　小橙子从未见过谢澄川，也不知道谢澄川和宁宁关系，犹豫地望着顾曜知，“哥哥，要不然我和宁宁姐姐一起回去吧，你先送姐姐回家。”

　　谢澄川解释的话哽在喉里，上下不得，难受的很，知道这小姑娘是提防他呢。

　　“妹妹，我不是坏人，我就住她对门。”谢澄川求救的也朝顾曜知看过去，“你快跟她解释，我什么时候成坏人了。”

　　“他不是，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顾曜知淡然道。

　　“老顾，你有病吧。”谢澄川破口大骂。

　　“对对对，他就是坏人。”宁宁呵呵的笑，“小橙子跟我回家，我明天还带你出来玩。”

　　“……”

　　“哥哥，我跟宁宁姐一起回去好了。”小橙子心里有杆秤，白榆姐姐喜欢小顾哥哥，这种时机她自然不会去当电灯泡，但是宁宁姐姐又不喜欢眼前这个叔叔，她得保护宁宁姐姐。

　　“.......好吧，那你有事打电话给我，我明天去接你。”

　　“嗯。”

　　顾曜知背着白榆刚出了大门，就听见她在自己耳边低喃，“你不臭，你是香的。”

　　“酒量不好，怎么还喝那么多。”他发觉白榆好像最近瘦了很多，背在身上都没有什么重量。

　　白榆在他的肩头蹭蹭，似撒娇讨好，“你生气吗？”

　　“没有，就是两个女孩子这样不安全，下次可以提前告诉我。”顾曜知无声的笑笑，自己明明从头至尾都没有用过重的语气和她说话。

　　白榆把发热的脸贴在他后颈上摩挲了几下，对着他的脖子轻轻呼气，顾曜知呼吸骤然绷紧，站在原地不动。

　　可她浑然不知，又接着蹭了两下才问：“顾曜知，我那个时候离开，你是不是很难过。”

　　她想问的是这个。

　　天幕缀星，夜幕下路灯被树影遮去了大部分的光影，顾曜知看着两人的影子，过了很久才‘嗯’了声，“我那时觉得你这个姑娘真会侮辱人，每次醒来都给我留一笔钱，然后自己消失不见，把我当什么了。”

　　白榆听完声音很闷，趴在他的身上不动了，只觉得心里有些委屈，声音闷的像要落雨的天，“可是那已经是我能给你所有的钱了，我回来以后，两千块钱都没有，我还要搬家，买手机，我没有钱只敢买一个两三百的手机，食堂都要吃不起，天天回家就是吃白水煮面。”

　　“......你别生我气，好吗？”

　　夏风轻暖，可顾曜知却感觉心里好像有一阵冷风拂过，令人无端泛起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