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夫人垂涎已久》东东酱

21、21.放晴

　　吕素的心防在刹那间几乎溃不成军，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细线，费了好大的劲才总算将汹涌的情绪压下。

　　“外头……情形怎么样了，你可知道？”

　　姜宜难掩失落，却也将外面的情况跟她说了：荣州和叙州都被大雪封了路，受灾是一定的，再往外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我阿娘说等雪停了，要与外祖家一块设济棚施粥。”姜宜清眸流盼，眼含秋水。

　　吕素的目光转向一旁，“到时让我一起吧，也尽些绵薄之力。”

　　姜宜抿抿嘴唇，勾起笑意，“好，到时你我一起。”

　　待外头风雪小一些时，吕素亲自为姜宜穿上斗篷，又将水壶灌满了热水让她抱着。

　　“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下不说吕母姜宜，就是其他人也不赞同。

　　文石朝她欠身，“吕娘子，我等定会护姑娘周全，您实在不必冒险相送。”

　　吕母提心吊胆，“阿素，到时你一个人怎么回来？”

　　吕素刚要说话，姜宜先她一步开口，“师仪，就只送到巷子口吧。”

　　这倒也说得过去。

　　风雪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好容易到了巷子口，姜宜让吕素留步，高声说，“师仪你回去吧，下次见！”

　　吕素固执地注视她，眸色幽深，朝她点点头。

　　姜宜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在女使婆子簇拥着缓缓前进，不多会身影便消失在风雪里。

　　吕素这才转过身，挨着墙角慢慢往回挪。

　　吕母和舅舅一直在门口等候，一见到她便出来迎，“阿素，快进来！”

　　吕素这边刚喝上热水，结果又听到一阵敲门声，她顿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该不会是姜宜……

　　她快步出去开门，结果却是隔壁的邻居。

　　来人冻得哆哆嗦嗦的，一见到她便深深地做了个揖。吕素已然猜到他的来意，犹豫了片刻，到底将人让了进来。

　　如她所想，汉子是来买粮的。

　　他说他家仅有一个老娘和待产的媳妇，他独自一人不敢冒险出门，生怕有个万一，于是便来求他们来了。

　　“……原本家里粮食剩下不多，想着过两天去粮行买了来，结果便被大雪困在家里。我愿出高价购粮，还望贤邻高抬贵手，在下不胜感激。”说完又是深深一揖。

　　众人将目光投向吕素。

　　吕素心知此人怕是已经瞧见姜宜登门，否则也不会贸然前来。她虚虚一扶，“先生请起。实在不是我们不肯给，您也瞧见了，我们一家七口人每日吃粮也多，着实没有多余的。”

　　汉子心一凉，正以为没戏时，吕素又说，“即使看在尊夫人待产的份上，我也只能给你两升米，还望你不要嫌弃。”

　　汉子大喜，连说不敢，“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吕素最后也没收他的钱，眼下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点是一点。

　　汉子走后，吕母不免忧虑，“这雪究竟什么时候能停，再这样下去，怕迟早要出事啊。”

　　又是一个五天，汉子又来了，他一脸惭愧。吕素无法，又给了他两升米。

　　次日，竟又有其他邻居来敲门了。那是一对可怜的中年妻妻，面色被冻得青紫，瘦得叫人害怕。

　　她们说倒是有人肯匀些粮食出来，却是趁火打劫意图不轨。

　　“我等实在没办法了才求了上来，还请吕大娘，吕娘子可怜可怜我们……”

　　无奈，吕素又给了二人两升粮食。

　　之后，陆陆续续有人敲他们的门，甚至还有那强人砸门的，被吕素和舅舅提着烧火棍当众收拾了一顿才好些。

　　每过一天，吕素心中便多一分不安和愧疚。这下连最小的原哥儿都知道事态严重，连话都不敢多说半句。

　　就在他们也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雪终于停了，天也放晴了。

　　挨家挨户开始开门扫雪，交谈声，欢呼声、哭泣声……各种嘈杂声响起时，沉寂了已久的世界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

　　吕素和吕母等人相视一笑，太好了，总算挺过去了。

　　外头的情况不容乐观，不说别的地方，单是永平巷就有两户人家冻死饿死，还有一户的房屋被大雪压垮，全家人被埋在了废墟底下。

　　与此同时姜李两家在南门口施粥的消息像风一样传开，许多人往那里涌去。

　　吕素也准备前往，临走前她让家人关好门窗，眼下正是乱的时候，不能让歹人有可乘之机。

　　吕母问她去哪，自然是去找姜宜。她还记着她们的约定——等雪停了一块去施粥。

　　不想才出巷子，她便与姜宜打了个照面。

　　姜宜从马车上下来，欣喜道，“师仪，我正要去找你呢！”

　　吕素莞尔，“刚巧，我也是呢。”

　　二人登上马车，一同前往南门口。

　　外面的情形比吕素预想的还要糟糕。一路行来，路上积雪未化，沿道一片脏污，倒塌的房屋更是不计其数。忽然她瞳孔骤然放大，唇色瞬间褪去，强忍内心震动放下窗帘。

　　她看到了，压在废墟下的死尸……

　　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人力之渺小。

　　南门口已经排了许多人，他们衣衫单薄形容枯槁，紧挨在一块取暖。

　　吕素不由看向姜宜，如果没有她，她们母女俩别说接济舅家了，恐怕自身都难保。

　　济棚施的粥向来不好吃，这回的也是如此，无非比一般的多放了些盐。

　　姜宜今日特意穿了不显眼的衣裳，与吕素一起混在下人中间给百姓们施粥。吕素还看见了熟人，正是木艺小哥，只是他此刻神情木然眼神黯淡，手里捧着一张破碗，宛如行尸走肉。

　　吕素见状从桶底缓缓抬勺，多舀了些米粒倒进他碗里，又挑了个大些的杂粮馒头递给他。

　　也不知他发没发现是熟人，朝她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除了这些可怜的灾民，眼下竟还有那心思不纯之辈想占便宜，那人拿馒头时想借机轻薄姜宜，被吕素眼疾手快地踹了开去。

　　姜宜也不是好惹的，当即便命护卫胖揍了他一顿，扬声说，“这种就是诚心来捣乱的，下回再有这种市井刁徒我们即刻收摊！”

　　此话一出那人便承受了众人怒火，在一人一口唾沫中灰溜溜地跑走了。

　　李北风也来了，他起先笑着同姜宜打招呼，结果一抬头便看到吕素，顿时跟见了鬼似的。

　　“表表姐我先回去了，有事叫我啊！”说完一溜烟便跑了，留下姜宜摸不着头脑。

　　粥棚一连设了十天，期间积雪渐融，街面整洁如新，店面铺子陆续开张。

　　待粥棚也撤了，一切便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天吕素回到家，见堂屋放了许多东西，吕母说是他们接济过的邻居们送来的谢礼。

　　“隔壁那对夫妇还有巷尾那对妻妻都上门了，说若不是我们，他们怕早就不测了。”吕母感慨，“真是世事无常啊，现在想想，大家都要平平安安的才好。”

　　舅舅夫妇深表同意，起先他们还心里还有疙瘩，经过这么些日子，都觉得要不是吕素母女，他们一家早不知怎样了。

　　舅舅家还在修缮，眼看没几天就要过年了，怕是赶不及，今年多半是要在永平巷过。他们过意不去，自个儿花钱给娘俩添置了许多东西，如灯油茶叶酱醋这些。

　　回房后，舅母问了嘴花了多少钱，得知数目不免露出心疼之色。

　　舅舅只以为她又要作妖，狠狠一瞪，“眼盲心瞎的蠢妇，人家母女俩救活了咱们一家人！”

　　舅母莫名其妙，“我又没说什么，问都不能问了！”

　　吕素恢复了每日温书的习惯。姜宜成日往家里跑，只说是来借书看。两人与雯姐儿一块一人占着一角，各自做自己的事。姜宜呆不住时便会去找吕母他们说笑，过会儿又忍不住回来。

　　姜宜对吕素的心思大伙儿跟明镜似的，舅母甚至私底下找吕母盘算过，“姜家虽有钱但到底是个商户，素姐儿怎么说也个秀才，配她不是绰绰有余？”

　　吕母面色不虞，“你这话可别到外头去讲，到时阿素恼了我可帮不上你。你想得倒够远的啊，竟考虑到门楣上去了。”

　　不说吕家人，连姜母都忍不住嘀咕，“咱家里还能缺了她的书不成？做什么非得见天地往人家里跑！说出去还以为我们姜家女儿上赶着似的！”

　　姜父斜眼瞧她，“你当初对吕小娘子可是一顿夸，现在知道了吧。”

　　时隔许久，吕素终于又收到了喻姝的来信。

　　她信上说梓州路大范围受灾，死伤无数。有人借此大做文章，抨击女帝得位不正昏庸无德，引得上天震怒。好在女帝斋戒祈福后暴雪停了下来，流言才不攻自破。如今女帝要开始清算了，到时会有一大批人遭殃。

　　这天，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登门，此人正是赵璇，她是来给吕素送来请柬的。

　　“明年我等就便要赴考了，便想着大伙儿聚上一聚，将来也好有个照应。”赵璇笑说。

　　官场中人的人脉往往在读书时便开始积累，同乡、同年都可以攀攀交情。吕素虽是叙州籍，但胜在与他们有同窗之谊，所以被邀请也在情理之中。

　　吕素微微一笑，收下请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