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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楼霁 ...

  •   被恐怖的回忆所笼罩淹没,桑医师一时之间竟挣扎不出来,脸色变得愈加青灰,嘴唇颤抖,四肢青筋暴起不停痉挛。

      温序连忙凑上去,帮时惟清按压住桑医师不停抽搐的四肢。

      眼见生机在不停流逝,时惟清运起之前可以灌注生命力的术法,却突然停手,只怔然地看向桑医师。

      看着时惟清的反应,温序猜测这或许是桑医师不想再让时惟清替他费心费力,而是选择自绝生路了。

      她面露不忍地看向眼前萎靡枯朽的老人,明明昨天都还是好好的有说有笑,怎么今天突然变成这样了。

      时惟清很快又换了一种术法,凝聚出一团柔和明亮的灵力,在他的安抚下,桑医师脸上的痛苦之色渐少,四肢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再次恢复神智需要时间,于是两人走远一些,给桑医师留下一个寂静的空间。

      回想到桑医师痛苦的源头,温序不解问道:“姓凌怎么了?”

      “还记得我曾说过反叛的那个魔尊护法吗?”

      温序点点头。

      时惟清揉了揉眉心:“他便姓凌。”

      温序一愣,城外是魔域,城内竟然也是魔域的人?

      “这场祸事竟真是魔域带来的?”

      还没等时惟清回答,温序突然想起他昨日所说:“可是你曾经不是说,以云野城四面环山的地理位置,魔域并没有那么容易进攻过来吗?”

      时惟清点点头,面露凝重:“这件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云野城北邻仙山群,西邻恒无山,东临三国,南邻大海以及妖域。如今魔尊护法可以轻而易举地攻进云野城,怕是不知哪个方向的势力已经叛乱,与魔域暗中合作了。”

      温序轻叹一口气,今天经历的一切实在是太烧脑了,她得慢慢理一下思绪。

      北门率领万千鬼怪的黑衣人不知道什么原因,似乎是在追杀温父温母然后找原身,又或者是为了找原身而追杀温父温母?姑且把他们算是一拨人。

      而在附近肆意杀人的魔尊护法是在找城主,又是另一拨人。

      这漫天不知来源的雾气,根据温父温母仓皇逃窜的反应来看,或许他们有所知情,又是另外一档子事。

      还有不知来自哪个方向的偷偷放水,让魔域大摇大摆地进攻云野城……

      温序越想越觉得这个世界可能要没救了,还是让她穿越回十二重天吧,她突然想送快递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痛苦的低吟,两人同时回头,发现是桑医师醒了过来,连忙凑了过去。

      桑医师缓过神来,或许是刚才昏迷间隙中隐约听到两人的闲聊声,他径直看向温序处:“温姑娘……也在吗?”

      没想到竟然会突然提到自己,温序连忙应和道:“嗯,我在。”

      桑医师微微点头:“幸好……幸好少主还是找到你了。”

      温序惊讶地看向时惟清,他轮廓清晰的侧脸在雾气中迷蒙不清,亦看不出任何情绪。

      听桑医师话语中的意思,他竟然找了很多次自己?

      时惟清问道:“后来呢?他去哪了?”

      桑医师长叹了一口气:“他去找城主了。”

      “我虽不能视物,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有个人不忍折磨,便说出了城主的去向。”

      “然后,没过多久……”桑医师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们一定是碰面了……因为那丫头她竟然开启了照破阵!”

      温序心中泛起疑惑,照破阵是什么?看桑医师的反应像是不能轻易被开启的阵法?

      时惟清怔住,低声重复呢喃:“照破阵……”

      桑医师一把握住他的手,急忙问道:“阿清,你去院内看过了,城主……城主她可还活着?”

      过了许久,时惟清才缓缓道:“看过了,那阵法光芒璀璨,母亲她还活着。”

      他在骗人。

      突然想到时惟清说那阵法与城主的生命所系,温序呆愣地看向时惟清,心中却顿时了然。

      那代表着城主的光芒明明已经十分黯淡,但为了安慰将死之人,时惟清只能编造出一个善意的谎言。

      桑医师明明没有力气了,却还是忍不住地点头,血泪滚滚而下:“那就好……那就好。”

      待稳下情绪,桑医师又看向时惟清:“少主……快些去恒无山吧。”

      “昨日城主虽传音于恒无山,但并不知是如此大祸,只记载了寥寥几语……我怕尊上以为是件小事,只派出三两仙门弟子。”

      “那魔头虽年岁尚轻,却已生出心魔……心魔本会分走宿主的力量,却不知那魔头做了什么,竟然反过来利用心魔变得更加强大。”

      “城主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一定要去请尊上出山!唯有他的帮助,城主或许还可从照破阵里胜出。”

      时惟清连忙点头答应。

      见前尘已叙心愿已了,桑医师嘴角含笑,最终没了声息。

      或许早就预想到了这一幕会发生,时惟清面上倒没有多少悲戚,只平静地将桑医师的双眼合上,替他料理后事。

      温序沉默许久都没有想到怎么才能安慰他,只默默地陪他将医师挪至角落处。

      马上要出发去恒无山,时惟清不知在进进出出准备些什么,温序正坐在走廊边休息,眼尖地瞥到院中侍卫尸体的腰间悬挂的东西。

      待到时惟清收拾妥当准备出发时,才发现温序身上背着六把剑,就连两侧腰间亦挂着两把,衣服袖口处有些略显杂乱撕裂的痕迹。

      时惟清欲言又止:“你……”

      温序看了看刚才撕扯开又捆绑上的袖口:“这广袖虽然很好看,但战斗的时候太碍事了,我就调整了一下。”

      “而这个。”温序回头看到背上的几把剑:“好武器不嫌多,这才是满满的安全感。”

      虽然十分想念自己在十二重天那把削骨如泥的黑剑,但这些凑合着使用,也勉强能算是防身的武器。

      “……”时惟清沉默了几秒:“你要去哪儿?”

      温序理所当然道:“恒无山啊。”

      “城内危机四伏,城外亦不知是否安全,云野城离恒无山并不近,一路上怕是会险象环生。”时惟清解释道,澄澈的瞳孔看向温序:“还是躲在阵内比较安全。”

      温序将已经开过封的信递给时惟清:“这是我母亲让我交给城主的。”

      幸好刚才撕开袖口时这封信自己掉了出来,她才想起袖内竟还藏着温母交给她的信,匆匆撕开翻阅后才坚定了去恒无山的心。

      她对着时惟清眨眼解释道:“既然城主失踪,那只能交给少主了。”

      时惟清拿出信纸的手一顿,突然低眸看向温序:“你们不是走散了吗,他们怎么会给你留信?”

      看着他眼中的质疑,温序顿时冷汗直流,坏了,忘记这茬了。

      她顿时发挥起胡编乱造的本事,结巴道:“额,这是他们留给我的锦囊妙计,让我陷入迷途时一定不要忘记打开它。”

      时惟清也不反驳她话语中的漏洞,只拆开信件,看到书信隽秀的字,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上面只写了恒无山三个字。

      “什么意思?”

      温序耸肩:“应该是让我去恒无山的意思吧。”

      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这信件的含义,只因为恒无山这三个字在纸上的位置很奇怪。

      它并不在中间,而是在偏右上侧,且字体偏小,应当是在整封信的只言片语里提到了恒无山,偏偏信纸上再无别的字迹。

      她当时以为这封信必须要用特殊的手段才能看出来,可无论她正光看背光看用水浸湿用灵力温灼都显示不出任何字迹。

      看出时惟清想要拒绝她,温序连忙威胁道:“你不让我去,我就偷偷跟着去。”

      温母这封托孤的信一定有她的深意,与其不明不白做待宰的羔羊,她还不如自己去了解真相,即使死也当个明白的鬼。

      “……”时惟清揉了揉眉心,最终同意道:“那你跟紧我。”

      站在城主府门口,温序看向三条岔路口:“我们从哪个门出发?”

      时惟清却将视线投向城主府门前堆放成一列的尸体,声音莫名低沉:“他们来云野城本是为了寻得庇佑,结果这里反成了他们的葬身之地。”

      “若是他们先行一步换个地方躲起来,或许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温序轻叹一声,看来那些陷阱那些哀怨狠毒的话还是影响到了时惟清,他怕不是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了。

      她突然想起十五重天那场大雾之后,整个村庄都毫无生机没有任何声音,死寂到可怕。

      又想到那群在阵法内安歇的凡人,虽然神色惊恐,但精神状态仍然良好,阵内甚至还放置了些许吃食。

      她轻声安慰道:“不会的,这雾气所到之处,只会无人生还。”

      “如果没有你数次入城救人,根本活不下来那么多人。”

      时惟清并没有回答,温序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为了摆脱这沉闷哀伤的气氛,她转移话题道:“我们从哪个门出发?”

      时惟清答道:“东门或北门。”

      温序连忙道:“北门不行!”

      看着温序剧烈的反对,时惟清问道:“为什么?”

      温序:“……”总不能说他们一家今天就是从北门跑路的吧。

      怕时惟清发现端倪,她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我和父母就是在北门跑散的,那里有很多怪物。”

      时惟清点点头。

      看着时惟清淡然的侧脸,温序看不出来他是真的相信了,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毕竟自己对他而言浑身疑点,就连每次解释的话也结结巴巴满是漏洞。

      时惟清道:“去东门。”

      想到云野城的地理方位,温序疑惑道:“为什么不去西门,恒无山不是在西边吗?”

      时惟清缓缓道:“我父亲便负责搜救西侧和南侧的居民,可他却莫名失踪了,然后就是西南角突然起了莫名的大火,将城主骗离了城主府。”

      “西门和南门怕是有什么异常。”

      温序理解了他的意思,于是点点头:“看来只能从东门绕过去了。”

      时惟清一如既往地在前面开路,温序掏出了那个白色小瓶子,里面的液体随着时间已经只剩下薄薄一层,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走在前面的背影依旧如以往一般挺拔,步伐沉稳不乱。这些天他从未停歇过,然后又遭遇此次大乱,他却没有被打击的一蹶不振,反而骤然成长了起来,肩负起拯救云野城的重任。

      温序长叹一声,她倒是能感受到时惟清身上深深的疲惫。

      杀过不知多少黑雾中的陷阱,他们总算快到了东门门口,就在这时,温序突然察觉到天上有一丝诡异且刺眼的光芒。

      她将手搭在额上,眯着眼睛细看。

      天空中正悬挂着一不断浮动的血色残阳,血阳散发出耀眼的红光,竟穿破了重重黑雾。

      血阳之内翻转着一块黑色巨石,没过多久,巨石便从血阳中滑落,在雾中拖起深色的尾焰,然后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瞬间地面便轻微地晃动起来,响起沉闷的坠地声!

      眨眼间,血阳内又开始浮现巨石残影。

      温序突然想起,刚遇到时惟清时他们便听到了重物坠地的碰撞声,难道那声音就是这个?

      看着血阳,温序疑问道:“那是什么?”

      时惟清低声回答:“照破阵。”

      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温序怔愣片刻,缓缓问道:“照破阵是什么?”

      时惟清解释道:“城主在恒无山修炼时主修阵法,当时仙魔战乱四起,照破阵则是她耗费毕生精力所创,无论对方是人是妖是仙是魔,无论实力如何强劲,皆会被召入阵中厮杀。”

      “而这阵,唯有一人可出。”

      温序敏锐地察觉出这阵法的不合理处:“万一施阵者弱小,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倒也不完全是。”时惟清解释道:“阵主掌握阵内的规则,可以根据入阵之人调整策略。”

      “此阵法创立至今百年,这才是第二次使用。”

      “为什么?”

      “即便胜出,亦极耗费心力,怕是百年修行皆作废了。”

      温序愣住,不知曾经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城主创立出这种两败俱伤的阵法。

      或许是有人如同温父温母一般,早早地察觉出城内异样连夜逃跑,东门竟大敞着,外面黑咕隆咚的,偶有两三暗绿鬼火飘过,更显阴森诡异。

      温序暗中纳闷,不是说好了封城,怎么哪个门都是开的?难道云野城内也有内应?

      二人前后走进城门下的黑暗,漫山遍野鬼怪的恐怖画面始终回荡在脑海中,温序警惕地看向城外的每个方向。

      一阵清风吹过,初春的风仍带着凉意,吹起枝叶梭梭作响。

      虽然看不清远处细节,但应当是没有怪物。

      出于对北门的恐惧,他们最终选择往南向绕,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待走过南门仍然没有遇到任何怪物,就连黑雾制造的陷阱都没有遇到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温序担忧地回望了一眼依然城门大开的南门,嘴里无声嘀咕着“真是奇怪”。

      走过南门许久依然十分安全,松开紧握的剑柄,温序刚准备放松一下紧绷的精神,就听到时惟清低沉的警告声!

      “来了!”

      温序竖起耳朵,发现没有听到附近的任何动静,抬头惊讶地看向时惟清,他是怎么听到的?

      不幸的是,没过片刻怪物果然如约而至。

      幸运的是,怪物的数量并不多,她一眼扫过去,大概只有二十多只,远没有漫山遍野那么恐怖。

      时惟清将她护在身后,沉声安排:“你在内侧,有城墙做保护,只需要小心前方的怪物。”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合作,温序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拔出长剑,看着时惟清身形飘逸地冲进不停嘶吼的怪物群,身姿宛若游龙一般地杀了起来!

      大部分的怪物被时惟清纠缠住,只有少数几个在外围的怪物会从后方绕过来向温序发起攻击!

      经历这几天的战斗与突变事件,温序对身体的掌控越来越全面,就连运转凝结灵力也得心应手起来,再加上前世厮杀的经验,她在战斗中倒也不落下风,与怪物打得有来有回。

      偶尔有怪物要对她暗中偷袭的时候,时惟清总能把握好时间,快速冲过来替她挡住伤害,然后再如离弦的箭般冲出去厮杀!

      第一波怪物很快便被杀了个干净,还没等二人喘口气,第二波怪物又嘶吼着向他们袭来!

      温序正暗中烦躁还要打多少波时,眼尖地发现一个怪物从怪物群中退出,正暗中向她潜伏过来!

      那个怪物的身形有些熟悉,温序匆匆一瞥,脑中瞬间如同烟花炸开一般空白,直到时惟清为她提剑挡下一击,然后替她杀掉那个怪物后,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绝对没有看错!那是怪物竟然是……

      啸尸?!

      种种线索突然串联起来,温序的心瞬间沉坠地像是灌满了冷铅,还来不及思考更多,下一个怪物便呼啸着向她飞扑过来!

      她提起来剑,只觉得双手冰凉麻木,竟然在微微地颤抖。

      好不容易将身侧近身的怪物清理掉,温序刚刚获得一个珍贵的喘息机会,还没有站稳,潜意识地瞬间感觉到一道凌厉的攻击袭来!

      她反应迅速地侧身一躲,脸侧长发瞬间被削掉一截儿,随风散落在空中,温序捂着脸胆战心惊:差点就毁容了!

      不!这攻击再低一些,就直接擦着她的脖子过去了!

      温序连忙看向那攻击的来处,又看向消散处,震惊地发现这两个地方连怪物的毛都没有!

      这是什么新型怪物吗?怎么攻击如此迅速?

      正想着,她浑身寒毛竖起,潜意识又在瞬间捕捉到一道新的攻击!她立马侧身躲避,然后看向那道攻击消散处!

      那竟然是一道剑气!

      怪物们并不会用剑,她下意识地以为是恒无山的人赶来救他们了,然后又在瞬间否决掉这个想法!

      只因这剑气偏偏躲过所有怪物,道道直奔她的面门而来!

      雪上加霜的是,四周怪物又拥挤地围了上来!

      将面前的怪物踹至一边,然后用剑刺穿它的心脏,不给它留一丝复活的机会。侥幸又躲过一道剑气,温序总算分出一丝空闲的时间,转头对时惟清厉声道:“小心!有暗器!”

      下一道剑气悄然而至,却在温序话语刚落时骤然跑偏,劈到了温序身侧一个正准备偷袭的怪物头上!

      怪物瞬间轰然倒地,再没了任何声息。

      温序满头问号:来人到底是谁?帮的是哪边?

      下一刻,清脆悦耳的铃音突然响了起来。

      好像在逐渐靠近一般,铃音由小渐大,音律婉转平和,温序觉得心中的烦躁焦虑瞬间被消除,平复到舒缓又放松的状态,连灵魂都飘飘然起来。

      怪物们好像也受到铃声的影响,行动纷纷变得缓慢,不再肆意地嘶吼嚎叫,就连周身的疯狂杀意都淡了许多。

      温序与不远处的时惟清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索性不是坏事,温序提剑继续杀了起来,怪物仿佛依旧沉浸在铃声之中,反抗亦十分微弱。

      幸好,那道催命的剑气再也没有出现,温序的动作行云流水起来,只觉得杀怪物如同切菜一般简单粗暴。

      待到杀完全部怪物,那铃声总算停止,她已经后背满是热汗,浑身虚脱至要以剑撑地才能勉强站稳。

      不远处树丛之间突然闪过一缕蓝色,温序立马警惕看向那处。

      时惟清沉声质问:“是谁?”

      少年总算显露了身形,他站在树上,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怀中抱着剑,右手持一琉璃般透明的铃铛,蓝色长袍随风冽冽鼓动。

      “恒无山,楼霁。”

  • 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不知道多少章,少年楼霁总算出场啦~大家应该能猜到这个姓凌的是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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