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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   地牢阴湿,石壁上布满了苔藓,上方还“滴答滴答”地向下滴水。地上铺了些干草,时不时会有虫豸爬过,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霉味儿。

      宿以山靠在石壁上,衣衫破烂,像布条一样挂在身上,露出皮肤上触目惊心的疤痕。伤口或浅或深,纵横交错地占据了人的所有视线,有些地方深可见骨,皮肉外翻。
      他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得吓人,与身上淋漓鲜血形成了极具冲击力的对比。

      凤祝明和他关在同一件牢房里,因为形态特殊,也不敢对他施刑,看起来倒是活蹦乱跳的。
      如今的场景,倒是说不清楚谁更像人,谁更像鬼。

      “诶,还活着没?”凤祝明试探性地伸出手,想去探宿以山的鼻息。
      宿以山实在没力气搭理他,只是微微蹙眉:“没死,滚一边儿去。”

      听他还有力气说话,凤祝明也稍稍放下心来,闲得没事儿和他唠嗑:“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啊?在这儿待着感觉我都快要发霉了。”
      他长出一口气,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不知道。”

      自从前几日被关入大牢之后,游朝玉一次也没来看过他。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也没给他带过一句话。
      就好像已经认定了宿以山是幕后黑手。

      他只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游朝玉不肯信他?为什么连问都不问,就要刑讯逼供他?
      宿以山尝试平复心情,但浑身上下的伤口还在无时无刻提醒他,游朝玉不信他。

      牢房内寂静无声,偶尔有水滴落下,腥臭难闻的味道蔓延开来。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肉是完好无损的,宿以山只要动一下都会感到钻心椎骨般的疼痛。

      他闭目养神,直到听见“咔哒”一声响。
      有人来了。

      凤祝明率先起身,指着门外的人就破口大骂:“靠,小爷我真是受不了了,有你们这样的吗!上来二话不说先把人扔地牢里,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上刑,他都快要死了!”

      最后一句犹如平地惊雷般,对面的人终于开口:“你出来,我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是熟悉的声音。他曾经日思夜想,奉若神明的声音。

      宿以山没力气再睁眼,也不想睁眼,干脆闭眼听着“窸窸窣窣”的声响,听凤祝明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听牢房再次上锁的“咔哒”声,听游朝玉走在干草上的声响。
      越来越近,他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声近在耳畔,能感受到阴冷潮湿的地牢中唯一的热源在靠近他,他却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游朝玉才缓缓开口:“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

      宿以山睁开眼,抬眸看向游朝玉。
      游朝玉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腰间束着月白鹤纹的腰带,挂着一块玉佩,是那次出秘境时游朝玉手里拿的,一直将它保护的很好。现在半蹲在他面前,束发一丝不苟,在这阴暗地牢中显得格格不入。
      反观宿以山,衣物上大半都沾染上血迹,原本乌黑柔顺的长发此时也全部凌乱披散至脑后,好不狼狈。

      他几乎是不可抑制地开始咳嗽起来,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如同被刀绞一般,血沫顺着嘴角溢了出来。宿以山紧紧蜷缩起瘦削的身体,疼痛潮水般袭来,占据了宿以山所有思维。

      现在来问他又有什么用?为什么要等到已经受过刑罚之后,等到所有人都认定他是比武大会的幕后黑手之后,再来问他为什么那天会出现在哪里?
      如果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就算无辜,又有谁会相信?

      宿以山久违地感到一丝无助。
      从前也是这样,村里人都认定他是灾星,他救了人,却又被说成是水鬼转世。
      他原以为,至少游朝玉不会这样对他。
      至少游朝玉会在某些时候向着他,会愿意听他讲完所有前因后果,愿意相信他是冤枉的。

      可宿以山这几日才想明白,原来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开始,他只是轻笑一声,随后笑得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大声。宿以山抱住双臂,笑得弯下了腰,身体都在跟着颤抖。

      “宿以山?”游朝玉不明白宿以山为什么笑,忍不住皱眉。
      宿以山伸手将笑出的眼泪抹去,手臂一动依然牵扯着伤口,撕心裂肺的痛,但他已经全然感受不到疼痛了。

      游朝玉从没见过宿以山这样。
      印象里他总是少言寡语,神情冷淡,对所有人态度都十分冷淡。游朝玉有时候看着宿以山的侧脸,也会恍惚觉得他就是季淮。相似的容貌,微妙巧合的日期,和一些只有游朝玉才知道的季淮的小动作,都能在宿以山身上一一找到对应。但游朝玉知道宿以山不是季淮。

      比如现在。

      季淮绝对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也不会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你有什么,可以说出来。”游朝玉眉头紧蹙,不知道他哪句话刺激到宿以山了。
      宿以山脸上也带着伤,鲜血尚未凝固,正从伤口中汩汩流出来,给原本清冷出尘的容貌增添了一丝诡谲的艳丽感。
      游朝玉抬手想帮宿以山抹去鲜血,却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打断。

      “说出来?”宿以山反问,眼神带着一丝狠厉的决绝:“那为什么第一天的时候不问我,等到现在才来?”

      游朝玉神色一僵,抬起的手凝滞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
      “为什么你不肯信我,为什么不顾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将我抓进地牢,连一句解释的时间都不给我!?”
      因为长时间没有进水,宿以山的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字字泣血。

      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疼痛加剧,游走在四肢百骸作祟。宿以山紧闭双眼,咬紧牙关,不肯泄露一点脆弱。
      他已经几日未进水进食,伤势严重,撑到现在全靠一口气吊着。指甲把手心都扣烂了,才勉强保持一丝清醒。

      宿以山尚存希冀等了这么久,最后先等来一句质问。
      “不是你想的这样……秘境中死了那么多人,我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游朝玉最后还是把手收了回去,看着气息奄奄的宿以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宿以山冷笑一声,没答话。
      这算什么理由?因为有人死了,所以就不顾事实地让他来背锅?

      沉默蔓延在两人中间,空气粘稠,缓缓流动着,像是要让人窒息在泥沼中一般。

      宿以山闭着双眼,听到游朝玉叹息一声,然后是衣料摩擦发出的声响,游朝玉站起来了。脚步声渐渐走远,却没听到门再次关上的声音。
      这算什么,考验他会不会趁此机会逃出去么?
      宿以山只觉得荒谬,他现在不再想比武大会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不再想季淮的死因,不再想季淮死前到底是在做什么事情。

      他只想待在这里一动不动,死了也无妨。

      过了很久以后,他又听到脚步声朝着他走来。
      宿以山以为是凤祝明回来了,眼皮都没睁开,开口道:“你怎么没趁此机会逃出去?”

      没人回答。
      他睁眼,看到游朝玉拎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食盒走进牢房。

      一股莫名其妙的的火气冲荡在胸口,宿以山紧蹙着眉,不知道游朝玉又是在搞什么名堂。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有意思吗?

      游朝玉走到他身旁,轻轻放下食盒,低声对着宿以山道歉:“刚才是我失言,但你不该以身体为代价惩罚自己,吃点东西吧。”宿以山现在还不能死,他是唯一合适的祭品。而且经过这次事件,宿以山心中怨气更大,季淮复活的几率就更大一些。
      游朝玉当然知道宿以山是无辜的,宿以山已经修为尽失,之前也从来没有来过临江郡,更没有人能够跟他合谋在比武大会上做手脚,这对他来说毫无益处。

      他只是将计就计,先把宿以山抓紧牢房里,一来能稳住参加比武大会的弟子,二来能积攒宿以山的怨气,一举两得。
      只是没想到这次宿以山反应这么大,施刑的人下手这么狠,如果他今天没来看,估计宿以山就要死地牢里了。
      食盒里的饭食加了些能够重塑筋骨的丹药进去,是游朝玉特地找薛响要的。还吩咐厨房的人把饭事做得尽量细腻一些,防止宿以山咽不下去。

      宿以山冷笑一声,偏开头,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

      游朝玉“啧”了一声,眼底划过一丝不快。
      歉也道了,补药也给他拿来了,也准备要恢复他清白了,宿以山还想怎么样?

      他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出,伸手捏住宿以山下巴,强制让他转过头来,眼神冰冷:“今天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这条命由不得你自己。”

      传来的力道几乎要将他下巴捏碎,宿以山剧烈挣扎起来,额头冒出豆大的汗,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仿佛下一秒整个人就要消失一样。

      好疼……真的好疼……
      游朝玉右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掐着他下巴,任由他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宿以山精神涣散,双目无神,任由游朝玉粗暴地将食物塞进口中。

      喉咙被饭粒呛到,宿以山再次咳嗽起来,这次比上次更加剧烈,鲜血喷涌而出落在地上,依稀还能看到血泊中的内脏碎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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