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妄想诗》草莓山

8、团建

　　春日妄想诗/八

　　厨房的水哗哗开着，卢之晓将青椒洗好，放在案板上。
　　“沉澈，我洗好了，记得切。”
　　“知道了，别揉眼睛。”

　　卢之晓淡淡一笑，甩甩手，将他切好的土豆丝下锅炒。
　　烟味气，忙碌的身影，她扎起的高马尾，在他的手臂划过，轻轻的。

　　沉澈嘴角上扬，半揽着她，将油烟机打开。
　　正在炒菜的人一愣，心跳倏地加快，面上若无其事地继续翻炒。

　　卢之晓不得不承认，自从沉澈出差回来，随着两人的相处时间越来越多，他们之间也变得越来越有默契。
　　特别是这个游戏项目成功问世后，他似乎变得特别闲，每日都在家里。

　　今日下午，二人打算去医院看爷爷，所以卢之晓准备做些家常菜带过去。
　　这几日做饭两人都是轮着来，今天轮到卢之晓做，他就在一旁切切菜帮忙。

　　这种感觉很像......
　　很像室友。

　　“咪咪它在抓什么呢？”橘猫越来越胖，正在阳台抓东西玩。
　　卢之晓瞥了眼，“哦，我的花，我看花期没过，花全要被它抓没了。”

　　沉澈没回话，洗过手，拿着逗猫棒去吸引咪咪的注意力。

　　爷爷最近精神不错，卢之晓进去的时候，他还戴着老花镜读她之前放在病房的书。
　　“爷爷，我们来了。”她探头，冲着爷爷笑，“我做了好多您爱吃的菜。”

　　“哎——晓晓，你终于来了。我昨天还梦到你和阿澈了呢。”
　　“梦到我和阿澈什么了？”
　　沉澈听到她也跟着叫阿澈，给爷爷倒水的手停顿了下。

　　“还不是昨天季诚那小孩来看我了，说他们公司有什么团建，出去旅行，可以带家属，我就梦见啊，梦见你和阿澈在海边散步了，还喊我。”

　　沉澈将水递给他们俩，听到爷爷的话，小心瞥了眼卢之晓，看到她没什么反应，放下心。
　　“爷爷，他来看你？”

　　“看我怎么了，人家小季吃过我做的那么多饭，还不能来看看我了？”爷爷说着就止不住咳嗽。
　　卢之晓轻拍爷爷的背，瞪他一眼。

　　“爷爷，我又没说什么，你别气。”
　　这样的沉澈很笨拙。

　　爷爷哼一声，“没生气，带着晓晓好好玩。”
　　“爷爷，是他们去，我没打算去团建。”

　　“为什么？”
　　沉澈到没打算隐瞒，喝了口水，坐在沙发边，“你都这样了，我去玩什么。不如多来看看你。”

　　爷爷直起身子，拉着卢之晓的手，“我早晚得走，到时候你就不生活了吗？该怎样就怎样，接下来陪你度过余生的是晓晓，不是我。”

　　他的声音固执而又无奈，仿佛穿透时间，又徒留遗憾。
　　或许爷爷没什么遗憾吧，有遗憾的是沉澈。

　　卢之晓翻开手机的相机，“爷爷，上次视频的时候，你说要和我拍照的呀。”
　　“对，咱不理那臭小子，和你拍照。”

　　之后，坐在沙发上看两人拍照的沉澈，被一个电话叫出去。
　　爷爷深喘息，脸上的细纹如沙漠上起风，吹起的沙，粗糙的，久积的。

　　“晓晓，趁着他不在，我想和你说几句心里话。”
　　“爷爷你说。”卢之晓坐得笔直。

　　“不要紧张，就是随便说说。”爷爷摸着她的头，像摸小孩一样，带着股老人的叹息。
　　“我好像能猜到，阿澈和你是不是并不是谈恋爱认识的，而是他着急结婚才拉着你来见我的？”

　　卢之晓看着爷爷，眼睛一热，“爷爷，我知道您担心什么。”

　　“你是个乖孩子，爷爷知道，哪怕他拉你来演戏，但我知道你每次来都是真心的。我只是担心，他到我走都还是一个人。从小他爸妈的注意力就不在他身上，他一直觉得没人喜欢他。爷爷就想，早晚得有一个人爱他吧，我不想阿澈在我走后，还是孤零零的，才着急让他结婚，好有个家。”

　　病房很静，可好像老人的呼吸很浑浊，那声音消不去，也挥不散，卢之晓摸着爷爷的手背，眼泪吧嗒掉落。
　　不善言辞的人们，又该如何把翻滚的爱意表达。

　　“爷爷，你都和我说心里话了，那我也和你说一个秘密，好不好？”
　　卢之晓有什么能力呢，她只是想让这位老人放心，向他说明，阿澈是有人爱的，也不会被丢下。

　　从高中说到十年后的重逢，卢之晓断断续续讲述她的暗恋。
　　她说：“所以啊，爷爷，我不会丢下阿澈的，我很喜欢很喜欢他的。”

　　爷爷却心里热乎乎的，他没想到眼前这孩子，还有这样一份感情。
　　“晓晓，无论如何，不要委屈你自己，哪怕不喜欢他，爷爷也希望你快乐着。”

　　“我知道了，我会的。他怎么打电话打那么久，我出去看看。”
　　“好好好，你去找找他吧，又不知道跑哪躲着去了。”

　　走廊尽头有公共休息厅，上次打电话，沉澈是来这里，卢之晓猜这次也会是躲在这。
　　果不其然，那人倚靠在圆柱，旁边的装饰竹叶擦过他看手机的手臂，来来往往的人都与他无关。

　　和他高中一模一样，走到哪里都倚着什么，装酷。

　　“沉澈。”卢之晓轻声唤他，拍了拍旁边的空位。
　　他走过来，即将步入夏日的时节，他周遭还是冷寂的味道。

　　林中的雪落在松枝上，静谧的森林发出声响。他的味道也缠绕在她的身上。

　　“怎么不跟着爷爷叫阿澈了？”沉澈在她旁边坐下。
　　卢之晓的声音淡淡的，“阿澈，公司要团建？”

　　存心逗他，卢之晓觉得自己找到了新的乐趣。
　　和十年后的沉澈相处，还挺有趣……？

　　沉澈有些慌张，无意识地放柔声音，“我不打算去，所以没有告诉你。”
　　自从那次出差过后，沉澈的工作安排都会发给她。

　　卢之晓私下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室友习惯，也跟着照做，自己去录音室也会告诉他，久而久之，两人都变成了习惯。
　　但她没有生气的意思。

　　“我和爷爷说，我们会去。”
　　沉澈眉毛挑了下，“为什么？”

　　“因为爷爷说，你小时候特别想去看海，一直没有人陪你去，他说他不能陪你去了，但是想让那个梦成真，想我和你在海边拍照给他看。”
　　沉澈，你的情绪从来不外露，我想再靠近你一点，所以自私的人是我，还好爷爷站在我这边。

　　“好。”
　　不知为何，沉澈脑海猛然想起爷爷说的那句话，陪你度过余生的人是晓晓。
　　眼前这个人，是吗？

　　/

　　沉澈的公司团建计划去南方的一个海岛。
　　还挺大手笔的，据说是季诚一手操办的，他家里原本就有钱，这个游戏项目结束后，他想要让组里的人休息下，便组织了海岛团建。

　　卢之晓在家里收拾行李，只去四天，她拿了只小尺寸的箱子，收拾到一半，门铃响起。
　　她赤脚跑到门口，看了眼监控画面，是外卖员。

　　沉澈点外卖了？
　　她打开门，一大束蓝绣球映入眼帘，她愣住。
　　身后涌现一股清冷的气息，那只熟悉的，青筋显露的手臂出现，将门推开。
　　“谢谢。”

　　沉澈接过花，关门，低头闻花，声音懒洋洋的，“这花怎么不香？”
　　他刚洗过澡，头发潮湿，水滴落在花上，蓝色花瓣一颤，卢之晓的心也跟着颤抖。

　　“这种花没什么味道的。”
　　“可是阳台很香。”每次一打开阳台的玻璃门，沉澈就能闻到浓郁的花香，是她带来的。

　　“应该是茉莉。”她看到花瓣沾到水，下意识凑近去看花的状态，“这是蓝绣球，我很喜欢这种花。”
　　卢之晓的手指捏住花，她察觉到沉澈在捏紧花束，包装纸发出窸窣声响，突然只剩下呼吸声。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卢之晓向后一退，垂着眼，不敢看他。
　　沉澈向前一步，将花塞进她的怀里，手指伸进发丝向后一捋，而后低身，靠近她，目不转晴地盯着。
　　他的声音带些笑意，“晓晓，呼吸。”

　　连卢之晓本人，也不记得他何时开始叫自己晓晓，意识到时已经习惯这种亲昵感。
　　“怎么——怎么买花？”她像只兔子，闷声询问。

　　“你不是喜欢。”沉澈不再逗她，走进屋里，“东西收拾好了吗？”
　　呼吸开始顺畅，她跟在后面，走到厨房去插花，“收拾好了。”

　　“明天早上八点去机场。”
　　“我知道。”

　　卢之晓一边找剪刀，一边想马上出去旅行，买这么好看的绣球花也没办法天天看了。
　　真可惜。

　　连续找了几个抽屉，都没有找到剪刀，她不太想现在去问沉澈。
　　闷声蹲在中岛台后面，她突然想到上回拆快递的剪刀放在了玄关的柜子里，连忙跑过去。

　　咪咪也跟着跑过来，舔着毛发，懒洋洋的。
　　卢之晓打开柜子时，看到了礼品袋，是那回谷婷婷买的。

　　公司团建，他们俩会被安排睡一间房吧。
　　一旦这种念头进入脑袋，卢之晓忍不住遐想，脸瞬间红透，她埋头在膝盖，像只放弃抵抗的食草动物，自以为地隐藏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