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他为何失忆了》索伊

28、灰灸再现

　　听到“王老夫人”这几个字，原本安安静静的赤蛇忽然抬起头，竖起身体，蛇瞳一动不动盯着林裴，嘶嘶吐舌，眼中有几分请求之意。

　　林裴与赤蛇对视，缓缓道：“嗯，它看起来想让我带它回去见王老夫人……”

　　话未说完，忽然几块巨石从石壁上轰隆隆滚了下来，林裴闪身避开，转身去看，滚滚尘土之中，那条赤蛇已经不见踪影。

　　传音石那边的络腮胡察觉到不对劲：“朋友？”

　　林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拿起传音石，道：“我没事，赤蛇逃了。”

　　回到岚云城，王老夫人被盘踞在赵家的赤蛇杀死的消息弄得满城风雨，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声音争前恐后地冒出。

　　什么“王老夫人和赵母素来不和，三天两头在街上互骂，这蛇就是赵母的魂魄附身报复的”，什么“赵家风水不好，净招惹毒蛇，害己又害人”，什么“这赤蛇就是赵母心心念念的蛇神”诸如此类，乱七八糟，不一而足。

　　林裴再次进入赵家宅院，院子里的邪气已经弱到几乎要消失，如此看来，那条赤蛇中了一剑，绝无生还余地，如今已是奄奄一息。

　　它之前一直待在赵家院子里，并非没有害人之心，只不过要害的人不在城内罢了。

　　络腮胡慢慢摩挲手腕，道：“我在城内多方打听，赵母与王老夫人的确不和，两人互看不顺眼，当街指着对方鼻子骂是常事，街坊邻居都见怪不怪了。

　　“听说，赵母之所以会去求蛇神，与王老夫人也脱不了关系。

　　“赵母去世前一天，两人在隔着墙壁又发生了口角。赵母能说会道，将王老夫人堵得哑口无言，王老夫人口不择言，于是提起了赵母家中卧病在床、命不久矣的儿子，并扬言世上有位蛇神，只有赵母三拜九叩去寻，蛇神才会降临，拯救她那不成器的儿子。

　　“谁都知道，这不过是王老夫人的一句气话，信谁都不能信她。谁知，第二日，赵母竟然真的依言四处跪寻蛇神，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赵母当夜殒命。”

　　说到这里，络腮胡顿了顿，才道：“因为吵架当天是市集，四周的街坊邻居都去赶集，周围只有赵家和王家屋里有人，所以这件事情竟然一直没有人知道，直到王老夫人出事，王家人才怒气冲冲将此事说了出来。”

　　林裴道：“原因？”

　　络腮胡道：“王家人料定那条赤蛇是赵家儿子临死前弄来的，专门训练赤蛇去害王老夫人，四处去抓赤蛇。”

　　且不说赵家儿子能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抓来一条剧毒无比的蛇，并且将其训练到只认定去咬王老夫人，单是赤蛇早已超脱普通蛇类，难以被普通人驾驭这一点，就绝对不可能是赵家儿子能训练得了。

　　王家人的说法不成立。

　　这时，传音石又响了起来，是顾峰：“二师兄，你还在岚云城吗？”

　　林裴道：“在。你们都醒了？”

　　“大家伙都醒了，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石洞里，还有好几层防御结界护着大家，我们就知道，一定是二师兄你来救我们了。”

　　络腮胡凑过来道：“偏心啊，救你们的不仅是你二师兄，我也有份啊，怎么不问候问候我？”

　　那边安静片刻，顾峰迟疑道：“请问你是……”

　　络腮胡摸了摸胡子，似乎才想起来对方应该不认识自己，只好换个问题：“你们还在山里？”

　　顾峰道：“只有我们行启宗的弟子在，我们醒的最晚，周围已经没有别人，他们估计是吓坏了，所以早早跑下山回家了。”

　　络腮胡立马道：“正好，留两个人，帮你二师兄找个地方。”

　　切断传音石后，林裴和络腮胡隐身来到王家。

　　丧帘翻飞，嚎哭不绝，灵堂地上密密麻麻跪满了人。

　　林裴穿过人群，走到棺木前，果不其然，红漆棺椁上覆着一层浓厚的黑气。

　　络腮胡低声道：“怨气。”

　　亡者含冤而死，死于非命，怨气凝聚，在尸身周围凝结不散，长此以往，亡者魂魄化为大凶至极的厉鬼，为祸世间，直至冤屈洗刷，真相大白。

　　两人离开王家，又去了后山。

　　后山是一片墓地，大大小小的坟包，墓碑前的鲜花水果有新鲜也有腐烂。

　　林裴停在一座墓前，墓碑上写着“赵济丹之墓”，赵济丹是赵家儿子的名字，大约是感念母子亲情，赵母和赵家儿子的坟墓是连在一起的，旁边就是赵母的坟墓。

　　林裴对赵济丹的坟墓虔诚拜了三拜：“为查明真相，不得已为之，望见谅。”

　　归一出鞘，对准赵济丹的坟包劈了下去。

　　尘埃落定后，一具裹着草席的尸体出现在深坑之中，即使是冰雪寒冬，腐烂的尸体发出的恶臭也非同凡响。

　　林裴要前去观察尸体，却被络腮胡伸手拉住手腕：“你别去，我去。”

　　说完就跳下深坑。

　　林裴冷着脸，看了被触碰过的手腕一会儿，极为难以忍受似的，一把撕扯掉上面的布料，掌心火苗燃起，将撕下的布料燃成灰烬。

　　络腮胡从坑底爬上来后，闻到空气中燃烧过的味道，又看到林裴光秃秃的手腕，吃了一惊：“你这么怕冷吗？怕冷你告诉我啊，干吗烧自己的衣服？”

　　他脱下身上厚重的大衣要给林裴披上，林裴一个闪身，落在离他七尺之外，冷冷道：“收回去！”

　　络腮胡这才想起刚才自己干什么去了，耸耸肩，将大衣穿回去：“好啦，我不给你衣服就是，你还站那么远，听不听我的检查结果啊？”

　　林裴听到最后一句，才走了过来：“尸体如何？”

　　络腮胡诚实道：“全烂了。”

　　“除此之外呢？”

　　“有妖气，而且是很重的妖气。要么这具白骨成了妖物，生出了妖气——”

　　当然，如果是真的，这具白骨不可能安详地躺在地下，况且，白骨怎么可能变成妖物，要变也该变成怪物才对啊。

　　林裴道：“说重点。”

　　“要么，也是最接近真相的一点，这具白骨生前，和妖物有过非常密切的接触，最重要的一点，这股妖气，和赵家院子的邪气十分接近。”

　　妖与怪，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生物，气息却很是接近，难道那对妖怪曾是血缘至亲？

　　也不对，再血缘至亲，也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除非，那只妖和那只怪是完完全全的同一个生物。

　　传音石响起，顾峰压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二师兄，我们找到那个山洞了。”

　　顾峰隐身趴在白雪皑皑的灌木丛中，紧张地透过树枝缝隙看向不远处的山洞。

　　方才使用传音石，险些惊动山洞内的人，现在两人都不敢擅自使用灵力传音。

　　李宣极小声极小声地迟疑开口：“……里面除了那个魔修，还有别人吗？”

　　顾峰更小小声道：“没有哇。你也听到两个人的声音了？”

　　李宣仔细听了一会儿：“他们好像在争论。”

　　另一道声音小声出现：“是吗，我怎么觉得他们在聊天呢？”

　　顾峰二人齐齐转头，看到一个不成体统的陌生男子趴在灌木丛里，正对他们笑着招手，瞬间警惕，就要拿出佩剑，却被另一头的声音打断：“注意隐藏。”

　　两人转头到另一侧，惊喜道：“二师兄。”

　　林裴点头：“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顾峰道：“那个络腮胡说了啊，快打起来了。”

　　林裴凝神细听，果然听到里面的些许动静，但是距离过于远，并不能完全听清山洞内的说话内容。

　　络腮胡碰了碰林裴的手肘，又指了指山洞方向：“去看看？”

　　两人悄无声息靠近山洞，藏在洞口不远处的灌木丛内。

　　洞内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正是之前井底石洞主人的声音：“……起码有九成的把握。”

　　另一道声音道：“我想，如果娘亲的魂魄也在这里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复活了。”

　　石洞主人似乎叹息了一声，道：“你已经为你娘亲报仇雪恨，节哀顺变吧，济丹。”

　　济丹——赵济丹！

　　赵母的儿子！

　　赵济丹道：“弄死那个老东西的时候，有人闯了进来，否则我也不可能因为急着逃走而来不及看到那老东西的死状。我得去看看她的尸体。”

　　石洞主人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当初的约定？”

　　赵济丹道：“我记得很清楚，但是不亲眼看见那老东西的尸体，我不甘心。”

　　沉默片刻，石洞主人叹道：“看来，你心意已决，我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了。”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极缓，极慢，仔细听他的语气，就能发现藏在温和表面下杀意。

　　这时，山洞内又传出第三个人的声音，那声音十分平淡，吩咐道：“别吵。外面处理。”

　　正是灰灸！

　　灰灸和石洞主人是一路的，林裴早有所料，但是赵济丹又为什么和他们这些魔修混在一起，难道赵济丹也入魔了？

　　不对，凡人入魔难如登天，况且，赵济丹的尸体还在墓地里好好待着，又怎么突然复活，还说是亲手杀了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明明是被赤蛇弄死的才对。

　　满腔疑团，在石洞主人踏出山洞后，全部都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