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是杀手》碧涧流泉

49、虚幻之境

　　寤怀并没看到任何人，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所谓的尽头。

　　自从进入到这里，寤怀察觉他的元神力逐渐变得充盈。既然开始充盈，那么他的元神，早在一个他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遭到了损坏。

　　没有太阳月亮作为参考，只是一片苍白，失去了上中下前后左右，唯有他自己，独自一人。

　　喊了几嗓子，没有听见回声，也没收到任何反馈。只是感觉声音越传越远，直至消失……这里，难道很广阔？

　　可是往前走，却感觉有壁垒一样的东西挡着前面，用内力，也打不破。通常打出去的内力哪怕没有打破什么东西，也会有所反弹，可在这里，就像凭空被吸收一般，连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

　　只是看着那似有若无的壁垒好像是晃动了几下，又回归平静。

　　看样子，是出不去了。

　　既然在这里元神能自我修复，如果加以修炼，是不是能恢复的更快？

　　寤怀盘腿而坐，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在周围并没任何动静，注意力很快便集中在内视上。

　　这一坐，便是很久很久……

　　寤怀并不确定这里的时间和外面是否一致。何况没有任何参考，时间本身也失去了意义。他只觉得好像穿梭了很多地方，经历过的、没经历过的，都在他眼前恍惚闪过，一时间分不清哪些是过去，那些是未来。

　　有华予的，有大哥的，有婆婆和季叔的……栖梧在哪？顺着这个想法，他追着栖梧的影子，发觉栖梧的情绪不是很稳定。

　　“别怕，我会陪着你。”

　　他能听见吗？也许能，也许不能……但若自己不说，他一定无法感受到。

　　寤怀知道栖梧看起来很坚强，但是他的内心很敏感，稍有不注意，就会胡思乱想。

　　那时的栖梧正在用力吻着他的唇。

　　寤怀上前，从栖梧的身后环抱着他，“我醒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如此主动呢？”

　　最难受的，是两人现在谁也感受不到对方，各自唱着独角戏。

　　寤怀并不能感知栖梧到底有多用力，他只是看着栖梧一边喘着气，一边紧锁眉头。虽然在吻他，可眼泪却止不住地从栖梧眼眶里流出来。

　　一定很难受吧。

　　对不起，暂时回不到你身边。

　　寤怀伸手想去擦栖梧的眼泪，但是碰不到……

　　直到栖梧放开他的身体，寤怀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安抚栖梧。

　　寤怀看着自己的身体失力就要磕到脑袋了，想赶紧过去拖住，可却被什么东西挡住，根本接触不到。大概，是自己的元神还在那个白茫茫的世界中，所以碰不到这边？

　　只得站在栖梧旁边，看着他难受，看着他不知所措，看着他想通过亲吻唤醒自己……

　　然而栖梧所做的一切，在他自己看来只不过是无用功。他蹲在地上哭出了声，真的就要崩溃了。

　　“不行，你不能这么折磨自己。我没死，我就在这里！”

　　寤怀竭力嘶喊，声音却如先前一般，消散在白茫茫的虚无中，并没传出来。

　　栖梧自然也是什么都没听见。

　　很快栖梧站了起来，嘴里说着什么。

　　寤怀没学过唇语，但此刻也只能紧紧盯着栖梧的嘴唇，试图听明白他在喊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栖梧确实说的是对不起！

　　寤怀上前抓着栖梧的手，用尽所有的力气对他喊：“不要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

　　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声音如果被听到会震得栖梧耳膜疼，他只想被栖梧听到。

　　只要栖梧能平静一些不再如此难过，寤怀就觉得值得。

　　但栖梧听不到。

　　好在栖梧好像确实感受到什么，他站起来对着空气大喊，看起来在找什么东西。

　　寤怀根据他嘴唇的动作和喉结上下移动的力道，感受到栖梧此刻也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在喊。

　　寤怀重复着栖梧的话，你在哪里？

　　“我就在这里，你能感受到吗？”

　　栖梧当然听不见。

　　虽然听不见，但栖梧马上就发觉自己在他身边。他让自己待着别动，他来找。

　　为了不被眼睛干涉，栖梧还闭上了眼睛，寤怀觉得他的栖梧真的好聪明！

　　栖梧现在看不见，不能让栖梧被绊倒。寤怀挑了没有凳子椅子的方向，站在墙角，伸出手，等着栖梧找到他。

　　栖梧真的抓到了他！寤怀也跟着激动起来！

　　“栖梧你真的好厉害！”

　　喊出声的寤怀，大概因为过分的激动，元神乱了气，无法维持原来的平静。他只感觉那些过往的碎片在他眼前再次浮现，有一股他抗拒不了的力拉着他往回倒……

　　最后那一瞬间，他看到睁开眼的栖梧满脸都是失望……

　　在白茫幻境里回过神的寤怀，眼里也流出了痛苦的泪水。栖梧那张失望的脸在他的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他一定，很难受！

　　要尽快回到他的身边。没有自己，栖梧一定会崩溃的。

　　寤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他就是觉得，栖梧非他不可！没有他，栖梧一定会过的不好。

　　再次屏息，专注内视。

　　这一次，不能被思绪左右，只关注内饰，不想其他。

　　一定要尽早回到他身边！

　　再一次不知道过了多久，寤怀睁开眼。

　　他其实什么都没做，但是眼前不再是白忙一片。那个清秀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我叫瑞遥，是你们家主的恋人，是我把你拉进虚幻之境中。”

　　瑞遥坐在寤怀身边，继续说：“你先前被我们装在一个类似于蛋壳的空间里重新孵化元神。不过你自己摸到了诀窍，通过提高自己身的极限，提前修复了你的元神。所以我放你出来了。”

　　寤怀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能感受自己的元神确实比之前好多了，双手抱拳，对瑞遥表示感谢。

　　既然这人是家主的恋人，那他一定知道家主的下落。有幸得以相见，必须得问问，不然岂不是白来一遭。

　　“敢问瑞遥先生，家主何在？我是否可以见他一面？我家婆婆，一直在寻家主的下落。”

　　寤怀一下子问了好几个问题。自觉很是失礼，但事关婆婆的毕生愿望，不得不问。

　　瑞遥看起来好像也不太在意这些繁文缛节，捡了几块小石子打起了水漂。

　　坐着打水漂并没有打的很好，便站起来，扔了好远，一连碰了二三十下……

　　“他就在这虚幻之境中。不过我不想让你见他。”

　　寤怀听瑞遥说家主就在这里，立马站起来，也顾不上瑞遥反对他们相见。

　　“先生，我一定要见家主！”

　　“说了不让你见。”

　　“为何呢？既然不让我见家主，那您又何必告诉我家主就在这里？”

　　瑞遥转过身来，狠狠瞪着寤怀，怒道：“你以为你全屏着自己就能修复元神吗？元神是那么好修复的东西吗？！”

　　他语气明显带着责备，难道，是家主帮助自己？

　　“若不是为了成全慧翎‘能有个善终’的愿望，我们才懒得管你。命格是那么容易探的吗？探不到就收手慧翎没教过你吗？！你知道不知道小森为了救你费了多少心血？！”

　　小森？家主的名字吗？

　　瑞遥的意思是，是因为他莽撞探视华予的命格，才元神受损？

　　“既是因救我而让家主费心，我更应亲自拜见家主道谢。”

　　“用不着！”

　　瑞遥拒绝得很干脆。

　　“那我自己找。”

　　说完就转身闪了老远，自己行动了。

　　瑞遥叹了口气，感慨一句：“难怪你要救他呢，这二小子油盐不进啊……也没半点血缘关系，怎么就跟你一模一样呢？”

　　只得跟上去，防止寤怀到处瞎逛，撞到什么陷阱。

　　却被突然出现的萧森拉住了。

　　“你也是烂好人，不是不让他见我么，干嘛又要护着他？让他自己闯去吧，死不了……”

　　瑞遥被拆穿了心思，脸一红，狡辩道：“要是他受伤了不还得你救，我可不想你又不顾自己的安危救这个救那个的，救得过来嘛！”

　　“就这么一个稍微能打的，不救他，还能真眼看着慧翎家破人亡？”

　　瑞遥闭眼回想很久很久前的事。

　　阿姐家幺女，是个很可爱的小丫头。自她能走路能说话，总粘着瑞遥。

　　那时候小森总抱怨，不满她总是霸占瑞遥。说这小姑娘一定居心叵测，就是瞧着瑞遥长的好看起了色心。

　　但也为了不让瑞遥太累，偶尔会帮着瑞遥带孩子。

　　可那小姑娘过了六岁的元日，着了凉，没几天，就走了。

　　瑞遥好长一段世间都缓不过劲，总是想起她拽着他的衣摆嘟着嘴求着要吃烤地瓜。

　　再后来的几十年，瑞遥自己也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某一天突然醒来，印入自己眼帘的依然是小森那张不曾老去的脸。有小森在，既奇怪，也不奇怪了……

　　慢慢瑞遥也发现他只不过是个影子，只是和小森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有了原来的意识……

　　时间只有在有尽头的时候，才显得宝贵。

　　他们待在一起，没有终止的一天，很好，也好像很不好。

　　箫森大概是担心瑞遥在漫长的岁月里心无所依，某一天捡回来一个长的很像那个孩子的小女孩，说是要把她养大。但萧森的性格哪里能带孩子？瑞遥又在幻境无法出去，带大慧翎的其实是当时府上的一帮阿公阿婆。

　　瑞遥虽没直接面见过慧翎，也通过萧森造的幻镜一天天看着她慢慢长大……该准备什么，该教她点什么，总是瑞遥及时提点，箫森才去安排。

　　说起来，他们俩，其实是瑞遥对慧翎的感情更深厚一些。因为慧翎是真的越长越像他的阿姐。

　　尽管是完全不同的人，但瑞遥总觉得，这世界上还有人和自己有些许关联，哪怕只是长的像，也不至于觉得自己完全死尽了……

　　瑞遥完全明白，他的小森是把慧翎当那个孩子的替身带回来的。所以他不会再让慧翎在自己面前受苦受难。

　　“一晃眼，慧翎都是个老太太了……”

　　瑞遥觉得小森就在自己身后，随性往后一靠，让小森支撑着他。

　　“小二是个好孩子，会替你看好慧翎的。”萧森拨弄着瑞遥的头发，很是爱惜。

　　这一幕被回头的寤怀看在眼里，他倒是完全不避讳，直勾勾地盯着看。

　　箫森道：“小屁孩你也不怕看了眼瞎！”

　　瑞遥有点不好意思，拉过小森挡在自己面前。

　　寤怀反问道：“为什么要眼瞎，你们干什么不好的事了？”

　　气的瑞遥直锤萧森：“这就是你说的好孩子！”

　　箫森揽过瑞遥，用袖子挡住他害羞的脸，调侃他：“你锤我也没用啊，这二小子没脸没皮的，你跟他计较不是自讨苦吃。”

　　瑞遥觉着，这话小森说的没错。寤怀比起栖梧，不光脸皮厚，还死不要脸！发起了牢骚：“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浑身流氓气！”

　　寤怀听瑞遥埋怨自己，就不乐意了，反驳道：“婆婆可是有好好教导我的，您再是长辈也不能当着我面说我婆婆啊！”

　　瑞遥当然不是在说慧翎教导无方，本意是在骂萧森。但寤怀明显是理解错了。

　　萧森把瑞遥扶直，让他好好站着，对着寤怀训诫道：“你小子倒是挺护你婆婆。”

　　寤怀自豪地答道：“那是自然！”

　　想到找家主本来就是为了婆婆，又赶紧问：“您就是家主大人吗？婆婆一直寻找您的下落。既然您还在世，可否能与婆婆见上一面？”

　　“要不是你这小子胡来，我连你都不见。”萧森拒绝的很干脆。

　　“那我回去给婆婆敲晕了您是救还是不救？”

　　萧森一顿哄笑，这孩子真是敢说啊，“你敲呗，又不是敲的我婆婆……”

　　瑞遥在一旁也乐了。这二小子也就跟他横，遇到小森这种臭不要脸的，还嫩了点。

　　“敲就敲！你放我出去我立马就给她敲晕，保证她醒不过来！”

　　“脚长你自己身上，往那边走！”

　　萧森指了指西边的林子，示意那边就是出口。

　　寤怀真没想到家主这么难沟通，不像那瑞遥，好忽悠。但是这要真就这么走了，可不一定能随便进来的。

　　走还是不走？是个问题啊，难题回到他这边了，得推回去才是！

　　走了两步又回头，也不管家主身份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辈，退到家主面前，挺直腰背。

　　“不走，我偏不走。你不跟我走，我就赖在这！”

　　萧森只说了两个字就拽着瑞遥闪远了。

　　“随你。”

　　气的寤怀原地不知道干啥好，只好慢慢往西边走。

　　瑞遥见寤怀走远了，问萧森：“小森真不打算见慧翎了？”

　　“不见。”

　　瑞遥叹口气，不见就不见吧。离开这里去见慧翎，会对外面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并不是可以预料的。

　　人各有命，只能尽力，不让小慧翎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