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隐》川行君

5、落宿

　　“东君血脉流传到凡间了，”十风有些难以接受，“那太一正阁那位是什么？”
　　“不好说。”云宗掸了掸衣服，“也好，东窗事发，你不杀初尘就是事出有因。”
　　“没人问我，我便不报。”十风被左君竹抓过的左手露出森森白骨，“事不宜迟，闭关养伤。”
　　云宗习惯性地翻了翻怀里，没摸到东西。

　　左君竹醒时脸上一片濡湿，他抬起眼，黑犬将舌头缩回去，跑到男人身边撞了他一下。
　　“呦。”初尘转过头来，“新抓的鸭子，吃吗。”
　　左君竹还有些迷糊，他用袖子抹了面，环顾四周。初尘就坐在旁边，他翻着烤架上的鸭，喂了一口黑犬，唤了声“小白”。
　　“小白？”左君竹坐起身，觉得自己浑身酸疼，“他叫小白？”
　　初尘笑了声，自己也啃了口没熟透的肉：“是人家把你驼回来，还不好好谢谢。”
　　小白高傲地别过头，不搭理他。
　　“这么小一只……”左君竹对着自己的手掌比划了下，脑子里总算清醒了些，“这是哪里？”
　　“我们要往西走，我去哪里找样东西。”初尘说，“刚刚路过京城。”
　　“京城？我睡了多久了？”左君竹起身抖腿，缓解着酸麻，“这个小白将我从道观驼到了京城？那道观与东海就没差多远……”
　　“要不说他是我养大的呢。”初尘一边盯着烤肉，一边还不忘抚摸着小白。
　　“那天……什么情况？”左君竹问，他印象里那一日不过是昨夜的事。
　　“云宗来了，救了你我两条命。”初尘将头转过来，“这几日你恢复得不错，我也沾了点福。”
　　左君竹脑袋疏忽被细线拉紧了，眼前金芒一闪而过：“不能吧，我记得我回去救你，然后就晕过去了……我哪里受伤了，需要恢复？”
　　“气海破了个缺口，在为师的帮助下，已经恢复如初了。”
　　左君竹垂眸，不信：“好歹为人师表，也该稍微讲些真话。”
　　“真话嘛……”初尘猛然转身，将鸭子拿下来了，“这鸭子不太好。”
　　“焦了就是焦了。”左君竹话虽如此，还是接了半只过来吃，“还成。”
　　“你师父我在天上最擅长做鸭子，那个十风也来府上问我讨过几只，这鸭子，就是要焦一点。”初尘啃起鸭腿，露出半个笑，“吃完接着赶路。”
　　左君竹吃了几口，问：“咱们去哪。”
　　“大漠。”初尘说，“找我师父。”
　　“你师父在大漠？”
　　“大漠有座山，”初尘说，“去那里确认一下，他有没有死。”
　　左君竹不再多问。
　　小白啃干净了鸭腿，骨头被咬得嘎吱作响。初尘踢他一脚，又递了块鸭肉给他：“话说我到现在才明白，那日云宗用分身下界，并非自愿，也可能是迫不得已。”
　　“哪一日？那个客寨？”
　　“当年我是从天门遁走的，可并非是我做的。在九千诸神面前落下斩魔台，我已存了死志。”初尘点头说，“云宗是天门神，他手握混沌镜，想来救我的便是他了。十天前十风用分身下界捉我，云宗出手相助，却不用混沌镜。”
　　左君竹听得迷糊，出言打断：“混沌镜是什么？”
　　“他的拿手好戏，幻境才是他擅长的东西。”初尘道，“即便只是个分身，那也能将混沌镜操纵得自如。他救下你我时并不用混沌镜，我猜是混沌镜被看住了。我从天门遁走，他作为天门神难辞其咎，是要被关进大牢的。可他不辞危险下界寻我，说明他很可能就是救我的那人。”
　　“没了混沌镜，那他是如何下界的？”
　　“他在天海能用混沌镜，到了凡间便用不得，混沌镜还留在牢里。”初尘眉头微微一蹙，“那他岂不是回不去了？”
　　左君竹抬起头，看着天空说：“今日没有云，他能藏哪里？”
　　“镜子。”初尘站起身，也不再解释，“走了，往西。”

　　“还有多久啊……”左君竹走了一整日，看着天边的夕阳，只觉遥遥无期，“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就快到了，”初尘问，“你还不会辟谷吗。”
　　“辟谷？”左君竹摇头，“不会啊。”
　　“我传给你，你在此运转一刻，便能辟谷三日。”
　　“你能辟谷，先前问我吃什么鸭啊！”左君竹攥起拳头又放下来，“你这样的境界了，吃寻常凡物不会嫌弃污秽太多吗？”
　　“反正我要修补气海，到时候一并吐出来就成了。若我连这点事情也做不到，岂不是太废物了。”初尘将袖子里的小白放下，此刻正精力充沛，“坐吧。”
　　左君竹空荡的腹中卷起一股暖意，他整个人放松下来，仿若神游天外。初尘将手挪开了，他坐在一旁，小白往他膝头跳，初尘问：“小白，你说东君现世了，那金乌在何处？”
　　小白听得懂人言，抬头用下巴指了指西边的斜阳。
　　左君竹静心打坐，等他腹中充实了，二人意犬接着赶路。“前面就是进山的必经之路了，现在村子里借宿一晚。”初尘捏了捏肩膀，大摇大摆地往村里走。
　　“怪阴森的。”左君竹打了个寒战，说道，“这些人有些怪啊。”
　　“找家客寨，顺道问个路。”
　　“不就在前面吗？”左君竹看着那座大山，“问什么路？”
　　初尘不理会他，自从踏进这村子便变得寡言少语，似乎有些凝重。他上去跟掌柜套话，左君竹拉住一个小二便问：“兄弟，去山上的路怎么走？”
　　“山上？”那小二将帕子往左肩搭上，“你要去幽冥山，问咱们掌柜的，他晓得。”
　　左君竹却闻之色变：“幽冥山？”
　　另一边的客人招呼小二，左君竹兀自在原地愣了半晌，往初尘那头看。初尘搁下不知哪来的银钱，笑吟吟地问那掌柜：“兄弟，幽冥山怎么走？”
　　左君竹凑过去听，掌柜拨着金算盘，抬了下眼说：“二位要去幽冥山？不就在这村子后边吗。”
　　“不必再打诳语了，都是明眼人。”初尘又将银钱往前推了推，说道，“在下要去幽冥山找个人，不知那条路方便？”
　　“找人？”掌柜嗤之以鼻，“想往里去找人的，除了很有实力，就是很缺心眼，客官是哪一种？”
　　“自然是头一个了。”初尘嘴边不落下笑，“您左右都不亏，就当行个方便。”
　　掌柜低头状若思索，算盘声“啪”得停下，他抬起头说：“得往林间走，过了西边三里外的林子就能到，其他地方走不进去，林子里有前人留下来的标记。今日天色已晚，你们怕是看不清，不如在此留宿一晚？”
　　老板娘从后边走出来，她身披红衣，对左君竹的目光报以微哂。
　　左君竹舔了舔嘴唇，初尘一口答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