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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春雨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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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辞冰出去后,易篆将自己好一番拾掇,才出了房门。萧辞冰站在院子里见她出来,见她容光焕发,再观她神色,眉目间阴郁之气散去,神色轻松,心中隐约感觉她已经有点雨过天晴了。
易篆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发现今年第一场春雨后,院子里的植物上,那比米粒还小的芽渐渐舒展开,抽出了比米粒大的叶片。而因为春雨的滋润,那幼小的芽端在春光下,剔透而鲜亮。
幼小的生命好像在慢慢诞生,一夜的成长又带着点生命的勃然。易篆观察了一会,心情大好,便去了前屋的糕点铺。
一想自己这糕点铺自打萧辞冰来了之后,都没怎么开过门,她想了想,活动了一下肩膀,觉得自己能够负担开店的劳动,便准备开门了。
午间的时候,第一笼糕点即将蒸好,易篆打开了糕点铺的门。在桃花巷中路过的小春城百姓见多日未开的糕点铺开了门,那笼屉上的水汽蒸蒸日上,脸上都露出一丝欣喜。易篆也没有吆喝,糕点铺门口便门庭若市了。
那日告诉易篆少阳城杀婴案消息的姑婆也来了,姑婆道:“小水啊。最近怎么回事,你的店都没有开门,大家都很担心你”她见易篆脸上不似发生了事情的模样,补充道:“而且都想着你的糕点。”
这姑婆自打易篆这糕点铺开业,便是频频光顾的常客。易篆一开始也没怎么注意她,毕竟她这里的常客也不少,这位姑婆也不令人稀奇。现在,易篆可谓是对她印象深刻了,这姑婆很会跟人拉家常,随便一点小事都可能要唠唠。以前易篆的态度不冷不热,她唠的恰到好处——准确的说也没唠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自打萧辞冰出现之后,姑婆的热情似乎更大了一些。
“我前些日子病了。”易篆胡乱找了个理由。
然而,她一这样说,那姑婆立刻露出担忧的神色。她的表情太过鲜明,似乎是真的为她担心。
易篆估摸着这姑婆在猜她是得了什么病,会不会传染什么的,立刻又补充道:“放心,不是什么怪病,可能是刚来小春城那阵累着了,就歇了两天。”
姑婆观她气色红润,也没看出毛病,略略宽了心。她又挑了话头,“你家那仙人还在吧?”
易篆下意识想说不在。
然而,这姑婆问着,但是那视线已经从易篆身上渐渐飘到了易篆身后。
易篆顺着这姑婆的视线转头,只见萧辞冰白色的身影在后门一闪而过。
易篆想说不在的口刹住,硬着头皮回道:“……在。”
姑婆道:“仙人在这里住下了吗?要不要给仙人开辟一个洞府什么的?我们也听说过少阳城的事情,仙人神通广大,若是仙人想要洞府,我们城里的人凑点钱,也能给仙人凑一个洞府,塑一个金身,供奉香火。一点心意,可能不是那么辉煌,就是希望仙人能庇护我们一点!”
易篆本来想直接冷脸拒绝的,但是她被这姑婆的描述的萧辞冰的样子好笑,她冰冷的心微微松乏一些,道:“呃……不需要洞府,他有家的。”
“那他现在怎么住你这?”那姑婆问。
“……”
易篆的谎撒的都有点不顺畅了,“不住我这。只是偶尔来看看……这、小春城。然后,顺便在我的院子里喝喝茶,也不常在的……”
“我们这有什么好看的?”
姑婆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们这小春城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个破地儿嘛,要气运,那肯定没有,要祸事,那能从镇子里淘到好几件陈年旧事。
但是这仙人显然又不是为了那些陈年旧事来的。那几件祸事也过去了许久,苦主都没了,相当于直接石沉大海了,也不可能再有什么翻腾了。
姑婆一边想着,一边又看了看易篆这屋,烟火人家,生意兴隆,好得不得了。
说起来桃花巷里,易篆这间房子几经易主,最后结果都无不以惨淡收场,哪家都没有如今这样人气兴旺过。
易篆这屋如今状况,可不就是个好彩头吗?
她又深思熟虑地想了想,否定了多种可能,最终指向一点——总不能说,他们小春城有什么宝贝,以后会有什么好事降临吧?
这姑婆这般想着,便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仙人为什么会屈尊降贵地来这破地?可不是得有个宝贝在这里吗?
姑婆这样想着,面子上却像是抓到了什么宝贝一样,一双眼闪闪发亮,面色似乎都焕然发亮了。
易篆看着这姑婆的神色变化,只见这姑婆先是眉头紧锁,冥思苦想,仿佛有什么天大的事困住了她一样。她兀自看着他纠结,半晌,姑婆又笑逐颜开了。
易篆不知道对面在想什么,也懒得知道对面想了什么,总之看着不是什么坏事,便没多管。
她随口一说:“不知道来干什么,可能有什么机缘在这吧。仙人的事咱们做凡人的还是别问了,免得惹了祸。”
不成想,姑婆本来还有些担心城中哪里可能有祸事,现在易篆这话中的“机缘”,却是和祸事毫不相关的,正大大激励了姑婆心中所想幻想的宝贝。
姑婆的眼睛更亮了几分,心说,我们镇子真的可能要时来运转了!
易篆看着姑婆的神情越来越兴奋越来越高兴,感觉有些茫然。
她看向蒸笼,转移话题,道:“糕点好了。你要什么,我再送两块红豆枣泥山药糕给您。”
“啊!谢谢啊!”
姑婆的注意力从“宝贝”、“机缘”这件事上分散一些,忙声说着谢。
终于送走了那姑婆,易篆又卖了几个人糕点,她发现,不光那姑婆很想八卦萧辞冰,其余来买糕点,都很想来看看萧辞冰。
比如面前一个小姑娘,很豪气地一挥手,“这一笼我都要了。”
易篆道:“你吃的完吗?天渐渐暖了,会坏的。”
小姑娘仰面看她,自信道:“我家人多。”
话是这么说,目光却是一个劲往她家里瞄。似乎就等着她拣一笼糕点的时候,多看屋内几眼。
知慕少艾的年纪,知慕少艾的女子,易篆叹了口气,道:“要不要我把人叫出来给你看?”
小姑娘连忙拒绝:“啊,不要。那样会唐突仙人的。”
易篆:“……”
这样就不唐突了吗?感情你们的心理转变都是从不唐突到慢慢唐突是吗?
就这样,易篆忙完了糕点铺的事情。
一个中午的营业,小春城冷涩的冬天氛围又变得喧腾了一点,和新春更融洽地闹在了一团。易篆不知道,凭借着姑婆的本事,关于小春城可能有宝贝、可能有机缘的流言像是流云入地一般,直接四散到各家各户。小春城的百姓们大多觉得此事新鲜,如坠云端般,感觉自己家的宅院都沾了仙阙的仙气,各自将家里的压箱宝贝、祖传宝贝掏出来摩挲,寻找着流言中的宝贝、机缘。
因为这等流言,直接激起了小春城百姓们寻宝的热情。这个从前单调枯燥的小城镇现在又洋溢着快乐的氛围了。
这些暂且不表了。
此刻,易篆浑然不觉城中氛围有什么不同,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关门歇歇,这时,腰封里插着的一枚通讯符忽然热了。这一枚通讯符是汤焕之在魔道总部新塞给她的。当时她又接过一把符箓,只觉得汤焕之一定在很不爽地努力画符。
易篆正忙碌完,想着他又有事来烦她,额头青筋冒了出来,出了店门,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在符上撕了一角,汤焕之的声音传来:“什么时候出发?”
“别催。”易篆道。
汤焕之道:“你还想挨打是吧?”
易篆道:“我怕你?”
汤焕之冷声道:“两日后你若不动,我砸了你那店!”
“三日后吧。”易篆的毛被萧辞冰顺的特别顺,懒得跟他吵,只道:“来葵水了,歇两天。”
“?”
汤焕之罕见地顿了一下:“……三天。”
汤焕之又冷声道:“你要是再失败你知道后果。”
易篆掐灭了通讯符。
她垂着眼睛倚在小巷发了一会呆。
她觉得她和汤焕之他们几个就是一群神经病。她其实和这群人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却能心平气和地交流几番。她心底里最深深的那一部分,是向着萧辞冰那里的,却是与他总是逢场作戏。
有的时候,她自己都快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她了。
唉!
易篆心底重重叹了口气,日子还真有点难过。
无渡山是个险境,汤焕之也回了魔道总部,易篆最近不知道他动向,怕带着萧辞冰惹来无穷麻烦,她便想着一个人去。
于是,在某个夜晚,她在角落里留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字迹娟秀,留了表示“自己兴高采烈地出门踏青顺带采购了,几日后回来,大师兄勿念”之类的字样,然后收拾好行囊,趁着夜色跑掉了。
夜色深重,树影重重,小春城千家灯火。
跑路跑了一半的易篆站在山口远眺自己家,见屋中尚有灯火,想起屋中此刻住着的人,心中又片刻无语,“那到底是谁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