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我全族的白月光失忆了》尘岁安

84、第 84 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风照卿得到了些许自由。海听潮并未再给他下毒，也不曾将他关起来，因为海听潮很清楚凭风照卿的能力若此刻真想离开，他们谁也拦不住，但他放不下曾经已经被无辜牵连过的雀仙族人。

　　他一直坐在一块巨石上眺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这儿是哪里吗？”海听潮站在他旁边问道。

　　这四周是一片密林，但除了羽族外并未见其他生灵，看年轮的疏密的分布，这儿应该是东方。

　　海听潮见他不开口，又继续自言自语道：“这是沃原，是凡界最后一批青鸾族死去的地方，太子殿下也是自绝于此。”

　　提到风牧林，风照卿微微一震，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可沧海桑田五百年，哪儿还寻得到往昔的半分痕迹？

　　“天界的人不可能找得到这里，因为此处被太子殿下的残魂庇护着。太子殿下生前唯一愿望就是守护羽族子民，即使最后震碎了自己的魂魄，他的执念也徘徊于此难以消散，将此地笼罩起来，除了羽族以外，谁也进不来。”海听潮沉痛道。

　　风照卿抬眼看了看海听潮，他知道海听潮说这故事还是为了劝说他心甘情愿帮助羽族谋反，他想用风牧林的心愿绑住风照卿。

　　风照卿却笑了笑，看向海听潮的眼神满是鄙夷不屑，道：“你搞错了。我大哥的残魂会守护此地不是为了羽族，只是为了青鸾族。当初战神下令屠杀青鸾族时，你们海东青一族曾为了自保，将藏匿起来的青鸾上报，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吧？而且，守护青鸾族也并非我大哥唯一的遗愿，他还有一个放不下的人。别以为添油加醋编个故事出来我就能和你统一战线，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我生性执拗，无论是爱或恨，任何一个决定都难以动摇。你省省吧。”

　　海听潮脸色青白交错，十分精彩，捏了捏拳，忿忿道：“过刚易折，该是我劝你省省才是。你的倔强可不能帮你的族人脱离险境，待明日羽族集结于此，公开宣战，我们便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心里是否向着羽族不重要，在其他仙族眼里，你就是这件事的主谋，你帮或不帮我们，都会成为众矢之的。你帮我，羽族或许还能争得一线生机，你若不帮，他们必死无疑。”

　　“你——”风照卿霍然起身，乌发都因震怒而狂乱飞舞，“你明知此事凶险，竟还一意孤行！你这是在拿所有羽族的性命在赌一场必输的局！”

　　“没试过怎么知道必输？反正羽族已经输过了，再输一次不过就是死。现在这样的境地，对我来说，生不如死。”海听潮像是魔怔了，两眼发直地瞪着风照卿。

　　风照卿抬手就是一掌，将海听潮击飞，撞倒了七八棵树。他怒道：“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你知道有多少羽族子民为了活下去在努力，他们安分守己兢兢业业，从不曾逾矩，可这得之不易的平静生活却要被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家伙毁掉！我原以为屠灭了魔族，这世间便可永远归于平静了，如今才知道，只要有妄念，这三界便不得安宁。”

　　海听潮擦了嘴角的血，站起身来，颇有些狼狈，眼眸里却闪烁着亢奋的光：“那是他们胸无大志！什么平静的生活，我们羽族是三界霸主，那种无波无澜一眼望到头的日子谁稀罕？我要的是受三界敬仰，受万民供奉！你——目光短浅，只享一时欢愉不顾万世基业，乐不思蜀，你才是罪该万死！你是整个羽族的耻辱，是青鸾神族的耻辱！”

　　他也朝风照卿抛了一击，却被风照卿稳稳接住了。风照卿忍不住不屑一笑，对他这一击颇为无奈，就凭这点修为竟也敢存着称霸三界的想法，笑话。

　　风照卿将那一击随意丢出，在地上炸出一个巨坑，转身离开。他没兴趣再与海听潮做这种无谓的争论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多亏了方才海听潮所言，风照卿才知道原来此地受风牧林残魂庇护，外界人看不见，难怪过了这许多日天界也不曾有人找来，他甚至不曾听到外界的动静。不过这地方并不大，所以才会开拓出地宫，供羽族众人使用。同为青鸾神族，而且还是手足，他若想找到风牧林的那缕残魂应该不难。

　　风照卿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就将地面的情况大致弄清楚了，心中有了定数便转而向地宫去了，雀仙族人就被看押在他之前待着的巨大地穴里。

　　孔玉正守在地穴外，见他来，微微欠身行礼道：“参见三殿下。”

　　风照卿见她这样不免觉得可笑，明明是场必输的战，现在倒先办家家酒似的演起胜利后的尊卑有别了。

　　但风照卿现在没空与她多说，点了点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冷声道：“开门，我要进去同他们说两句话。”

　　“这……”孔玉面露难色，定是海听潮曾经交代过她不能让风照卿接近此处。

　　“怎么？你们已在地宫内布下了禁用仙术的阵法，难道还怕我能带他们逃跑不成？还是说，你不把我这个三殿下放在眼里？”风照卿眼神冷冽。他觉得自己学元出尘审罪仙的样子应该很像，这冷冰冰的样子绝对够镇住孔玉了。

　　果然，孔玉忙不迭地摇头，道：“不是不是，卑职怎敢……不过将军有令，不能让任何人接近他们，卑职只是奉命行事。”

　　将军，凭他也配？风照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看上去更倨傲了些，道：“一炷香的时间我就出来，放心吧，不会让你为难的。”

　　孔玉纠结片刻，想着复兴大业还得靠风照卿，必须得把他哄高兴了才行，便为他开了门。

　　风照卿一进去便设了结界，孔玉听不见也看不见里头的情况，不免有些慌张，担心误了大事，正打算去报告海听潮时，风照卿便按照约定好的一炷香时间出来了。

　　孔玉松了口气，道，“三殿下，您说完话了？”

　　“嗯。”风照卿正眼也不瞧她，只淡淡应了一声，潇洒离去。

　　天色渐暗，夜风微凉，带着一丝淡淡的草木芳馨吹拂在风照卿身上，让他绷紧的神经微微放松。或许是海听潮说了此处有风牧林的残魂，风照卿此刻便觉得这是大哥在安抚他躁动的心。

　　月光洒落在这一方无人问津的土地上，风照卿独自站在密林深处，四周寂静无声，他蹲下身状似随意地踢着脚下的阵石，将他们踢到正确的位置。他知道身后有羽族守卫时刻关注着他，但此刻他们只能看到一个清冷孤傲的背影百无聊赖地散着步。

　　他从容走到阵眼处，额间的青鸾印记微微亮起，风照卿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中却渐渐浮现出了点点微光，犹如夏夜萤火从草丛中钻出，星星点点汇聚成风牧林的模样。

　　这不过是一缕徘徊不前的残魂，模样并不清晰，但风照卿能感受到他依然和印象中一样温柔亲和。

　　他轻唤了一声：“大哥。”

　　风牧林缓缓勾出了一抹笑容，向他靠近了几步。

　　“大哥，谢谢你愿意出来见我。”风照卿说道。

　　风牧林依然笑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但残魂开不了口。

　　风照卿知道他徘徊不前，不过是无法原谅自己没能救下青鸾族，他轻声道：“大哥，那不是你的错，即使当初你出现了，青鸾族依然难逃一劫。”

　　风牧林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低垂下了头。

　　“但我还在，我没有死。”

　　风牧林猛地抬起头来，快步走上前来似乎想触摸风照卿，手却穿过了风照卿的身体，他并没有因此而难过，反而兴奋起来——他知道自己触摸不到风照卿，才代表着风照卿真的活着。

　　“大哥，这五百年你辛苦了。过去的事你尽力了，不要再自责了，安心走吧。”风照卿有些哽咽。他无法想象一缕残破的灵魂是靠着怎样强大的意志才能五百年不消散，还守护这一方土地。

　　风牧林落寞地看着他，没有给出回答。

　　“李紫叶也在等你。”

　　听到李紫叶的名字，风牧林瞳孔一缩，沉痛地闭上了眼。

　　“大哥，海东青一族预谋叛乱，想从龙族手里重新夺权，但以如今的世态，他们此战必败，他们会害整个羽族覆灭，你不能护着他们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趁他们还未准备好，让天界及时发现此处，阻止此事，如此才有可能挽救其他羽族的性命。”

　　风牧林猛地睁开双眼，震惊地盯着风照卿，半晌没有一点动静。

　　风照卿道：“你相信我，我用我的性命向你保证，一定护好其他羽族子民，绝不会让他们受海东青牵连。”

　　风牧林垂眸，似在思考，良久终于抬起了眼又对风照卿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

　　风照卿的眼泪霎时夺眶而出，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风牧林了。他跪在风牧林面前，泣不成声：“大哥，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眼前缥缈虚无的人影向他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想为他擦去泪痕。覆在脸色的手渐渐散作点点微光，紧接着是那张温和如玉般的脸。风牧林始终带着笑，轻轻闭上了眼，如来时一般散作漫天繁星，萦绕在风照卿身边，仿佛在给他最后一个拥抱。

　　风照卿伸手试图抓住一点光芒，可它们却从指缝中溜走。星光彻底湮灭在漆黑的天地之间，风照卿睁开眼睛，夜风吹来，吹干了他脸上的泪痕，也带来了风牧林轻柔的声音：“照卿，别忘记护好自己。”

　　他笑了笑，笑意却十分复杂，似是幸福，又似是无奈，他对着夜风道：“好，大哥，我……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