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咸鱼七》玖非

33、33、谎言

　　月亮高悬，洒下柔和的银辉，将大地轻轻覆盖，微风轻拂，带来一丝丝凉意，让人感受到夜晚的宁静与深沉。此刻的落哑内，乔逸灿与莫影两人将严杭扛回了临时住的屋子内，严杭本就伤得重，又强行用灵珠增强灵气，在白戊源回来的时候，反噬就已经开始了。
　　灵气反噬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啃食着身体的每一处，又宛如烈火焚烧，严杭面露痛苦之色，全身都在冒冷汗，但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方才的红衣本就是用灵气幻化出来的，如今灵气反噬，他的衣服又变回了那狼藉的青衣，但手里紧握着那把黑色长柄苗刀。
　　乔逸灿将药箱从收纳玉佩中取了出来，在药箱中翻找出一只蓝色的药瓶，倒了两颗黑色药丸就递给了严杭：“哥，吃这个，能缓解点。”
　　严杭疼得几乎抓不住药丸，在一旁一直不吭声的邵雨蘅替他抓了过来，塞进了严杭的嘴里，顺便将一杯水喂给了严杭，以便吞下那两颗药丸。药丸下口之后，严杭确实好受了不少，但也依旧在承受着反噬的痛苦。
　　邵雨蘅沉默不语，眼眸低沉，虽然先前是刘东旭占据了他的身体，但他看得到所有发生的事情，再由莫影告知的一些事，前因后果那些他也明白了。白戊源被人控制要杀高榕，结果意外解开了他身上的封印，归一重现，而这个归一当年就是由乔逸阳和乔逸桑联手才打压住的，乔逸阳不在，归一基本无人能敌，但还好，有刘东旭在。
　　严杭手里的刀是乔逸阳用的“天见欢”，而乔逸桑用的“念阳”，邵雨蘅也从未见严杭用过，平时用的都是用灵气幻化出来的长刃。邵雨蘅是明白的，严杭，不对，正确说是乔逸桑，他对乔逸阳的执念甚至超过了邵雨蘅想复活哥哥的执念。邵雨蘅也明白，乔逸阳其实就是自己，不然莫影也不会把天见欢藏在给自己的百宝袋里，严杭也不会对自己特殊照顾。自己在花界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乔逸阳而存在的，可自己并不想成为乔逸阳……这很矛盾，可有那么一瞬间邵雨蘅因此沮丧时，脑海里又会出现严杭说的那句话。
　　【你只要做自己，做邵雨蘅。】
　　可是做邵雨蘅的话，他什么都做不到，邵雨蘅只是一个咸鱼啊……如果今天没有刘东旭，邵雨蘅可能会死，大家都会死啊……换成乔逸阳肯定会解决所有问题不是吗？
　　邵雨蘅失落地看着严杭，这个男人一直都在努力，他其实也没那么强，并不是什么大佬，可是因为自己总想当咸鱼摆烂，所以这个男人才要不断变强，才会去逞能硬要和归一打……
　　莫影见严杭的表情慢慢舒缓下来，就知道乔逸灿的药发挥作用了，当下松了口气，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就这么喜欢逞能，就算你不出手，你是不是忘了落哑还有一条龙在啊，现在还能用卷毛灿的药缓缓，要是缓不过来，你就没命了懂不懂啊！”
　　“……盛玉那个瞌睡虫，你觉得能指望上吗？估计这会还在睡觉吧？当年就是因为他在睡觉才会导致归一打破封印，导致影界的那群家伙入侵，所有人被迫参战！更是为了补时空漏洞，导致所有人的灵气消散！要不是因为灵气消散，阿阳就不会死！尹瞬也不会死，阿非就不会失去最后一个亲人！高毕臣也不会死！高榕就不需要成为宗主！盛玉那个瞌睡虫就不配当守护神兽！”
　　严杭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刚恢复一些，吼出来之后就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气得血压飙升。莫影不说盛玉还好，说到这个名字，严杭只有无尽的恨意与愤怒，守护神兽的职责就是守护，可这个盛玉龙动不动就打瞌睡，他能干什么？归一出冒出来一阵子了，杀了几个人了！你看这个瞌睡虫出来过吗？要不是有洛晨的玉符，邵雨蘅怕不是也要死！
　　想到这，严杭才注意到邵雨蘅从刚才就一直没说话，而且表情非常失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将天见欢收了起来，严杭一把拉过邵雨蘅的手，两只手包裹着邵雨蘅的右手，疑惑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刚才伤到哪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用……”邵雨蘅抿嘴喃喃，随后有苦涩地笑了笑，“咸鱼果然是咸鱼，再努力也是咸鱼……”
　　“胡说八道！”严杭嗔怒道，“要不是你能让刘东旭这种高手出现，上你身，我们都要死！所以今天我们能免于一死，都是你的功劳！怎么可以说你没什么用这种话！咸鱼怎么了！咸鱼还能召唤大佬呢！”
　　“……你这么说，我算好受点了，不过，我会努力变强点，不会拖你后腿，就算是咸鱼，也要当有用的咸鱼……”邵雨蘅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着。
　　“不是你拖后腿，是我太弱了，归一那个混球说得对，我太弱了，所以，要努力的是我，只要我够强，就不存在什么拖后腿这个问题了。”严杭一本正经地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邵雨蘅的肩膀，虽然已经很疲惫了，但还是露出了一个温柔地笑。
　　邵雨蘅闻言，失落的情绪才缓和了不少。严杭虽不是嘴甜的人，但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照顾自己，安慰自己。
　　“好，那你要变强点，但也要听莫影的，别逞能。”
　　“好，我不会逞能，毕竟我要好好活着跟你在一起。”严杭微微颔首，将邵雨蘅拥入怀中，邵雨蘅愣了愣，才回应了这个拥抱，好像有人抱着也不错？
　　莫影在一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所以自己讲半天不如邵雨蘅一句话有用是吧？行行行！你两牛！扭头拉上乔逸灿走了出去，把空间留给这两个家伙。
　　乔逸灿也不傻，识趣地跟着莫影出去了。

　　杨羽因为伤势严重已经提前回去了，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杨家住了，一直与其他人住在高榕安排的土楼里。刚躺下，就听到了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杨羽没起身，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没有理会，因为他猜到是谁来了。
　　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姚寒君坐在了床尾，上下打量着杨羽，咋舌道：“伤得这么重？”
　　“这不是说屁话吗？你有话就说，想要我帮你隐瞒今天的事吧？”杨羽冷笑道。
　　姚寒君神色凝重，沉声道：“不……杨羽，我打算离开落哑了。”
　　听到这句话，杨羽错愕地看着姚寒君，不知所措。她要离开？而不是和平日里一样让自己替她说谎？
　　见杨羽迟迟不说话，姚寒君低头玩弄着手指，踌躇片刻，方才淡然一笑：“今天这件事太大了，你肯定免不了被问责，所以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高榕吧，你把一切过错都推给我吧，大概天亮之后落哑内都会知道我畏罪潜逃了。”
　　“那你直接走，说这么多干什么？”杨羽翻身坐起，愤怒地咆哮。
　　“这些年你一直都很照顾我，但我知道你照顾我是因为姚听宁，而我只是姚听宁的妹妹。我痛恨所有人，也痛恨自己是吴紫忆的事。凭什么吴紫忆都死了，我一个转世者还要做她没完成的事？凭什么高毕臣要死？那些事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姚寒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所有思绪在一瞬间汇聚在一起，有痛苦、有不甘、有愤怒……但这些年无人知晓，即使是这个总在帮助自己的杨羽也是一样。
　　“没有人会希望这些事发生，但你说这些又怎么样？你今天不是还想杀了高榕吗？高毕臣唯一的妹妹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呢？”
　　“你还不懂吗？我根本就没打算杀她……因为她是高毕臣的妹妹……”姚寒君抬头看向杨羽，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那个已经故去的男人的脸庞，高毕臣不是什么美男子，但他英姿飒爽，风度翩翩，比寻常男子都更加俊朗，但其实姚寒君并不仰慕他……
　　“我知道归一重现是迟早的事，倘若他在莫影他们离开落哑时重见天日，落哑所有人都必死无疑。所以现在就是释放他最好的机会，以神官的本事，就算控制不住也能将他抹杀，但如果成功控制，归一就会成为落哑的一把刀，就算日后莫影他们离开，你们也无后顾之忧，不用提心吊胆畏惧影界再来。”姚寒君失声笑了出来，“杨羽，你欠我的一个……”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杨羽的怒声打断。
　　“姚寒君！你以为你是谁！我杨羽愧对所有人，唯独你，我从来就不欠你什么！你要走就走，别跟我说什么欠不欠。我们就此别过，永不相见罢！”
　　“……那就永不相见了……反正我大概也不会回来了。”姚寒君抬眸深深地看着面前的人，这张脸好像她永远也看不透，明明他没有什么比得上高毕臣的，但是永远都会站在那里，不远不近的……

　　原本高家就与姚家有婚约，但婚约对象必须是姚家嫡系，姚寒君就是姚家嫡系的，而姚听宁其实是姚家主小妾的女儿，因此婚约者对应的本该是高毕臣与姚寒君，可年少的姚寒君不服管教执意取消了婚约，才促成了高毕臣与姚听宁在一起，她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高毕臣，虽然高毕臣很优秀，可能比起高毕臣，她觉得另一个家伙更有意思。可姚寒君知道，杨羽钦慕的人却是姚听宁。
　　高毕臣死的那天，姚寒君以吴紫忆的身份与影界联络上，姚听宁尾随姚寒君被发现，为了让影界信任姚寒君，姚听宁决定牺牲自己，让姚寒君杀了她。得知好友与所爱接连死去后，杨羽一蹶不振，姚寒君知道唯有恨才能让这个二货重新站起来，于是第一个谎言诞生了。
　　【我才是当年的婚约对象，是姚听宁抢了我的男人，既然高毕臣死了，那她就去陪葬吧，反正她喜欢高毕臣不是吗？我亲自送她一程。怎么？你恨我？但是我是她的妹妹，你舍得杀我吗？舍得杀有着跟她相似脸庞的我吗？杨羽，要是真的想杀我，你就给我站起来，别让我觉得你是个窝囊废！】
　　姚寒君没猜错，杨羽依靠着恨意重新站起来了，甚至成为落哑二爷，渐渐地，杨羽好像超越了当年的高毕臣……
　　姚寒君是跟着杨羽上了落哑九强榜的，她总觉得只要能靠得近一点，或许有一天她会有机会告诉杨羽真相，但时间久了，那些真相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这个男人说恨自己，可一直也在照顾自己。姚寒君曾经问过杨羽，倘若没有姚听宁，他杨羽还会对她好吗？倘若没有姚听宁，他杨羽会正眼看她一眼吗？杨羽没有回答，自始至终，这个答案都欠着……
　　姚寒君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起身就走，在推门的那一刻，回眸定定地望着那人：“这么多年，谢谢你了，我们就此别过，以后都不会烦你了……”
　　“滚吧。”杨羽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又重新躺了回去，沉默地抱着被子。
　　姚寒君闻言，也不再多言，轻轻推开门，随后又关上了。
　　杨羽很难受，死死抓着被子，心里疼得难以呼吸，其实很多谎话他早就看穿了，但是他不想说出来，因为他觉得没了这些谎言，他的谎言就无处安放了……
　　我欠你一个答案，可这个答案真的重要吗？殊途者，终将别离啊……

　　“小羽啊，我去姚家是找阿宁的，你老跟着我干嘛？”
　　“哎呀，阿臣你找阿宁，我顺路呗。”
　　“不是，你小子不会吧……”
　　“小丫头还小，不懂那些，等以后吧……”
　　“啧啧，痴情最是你杨公子啊。”
　　“可别说给阿宁啊！”
　　“铁定不会，信我！”
　　杨羽知道高毕臣一直信守承诺，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谎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