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零年冬》秦淮以南YY

21、衍舒（三）

　　章亦舒回来之时，远远的就看到了师弟伫立在院子里，负手而立，看着远方的群山。听到声响，宫承衍缓缓回过头来，入眼便是自家师兄，师兄眼神清明，纯澈，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心疼和其他无法形容的情绪，唯独没有的就是即将失去生命的惊慌和恐惧，他依旧像自己从前看过千次万次的人一样，温柔坚定。
　　他看着师兄一步一步的缓慢的向他走来，随手将手中之物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然后张开了双臂拥抱了自己，一下又一下的拍着他的背脊，轻声的说到：“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那一刻，他久悬的心似乎得到了一丝慰藉，担心害怕还有一丝委屈和胆怯像倾盆的暴雨，落在山川，河流，汇集成挡不住的洪水，奔流而下，冲击、奔腾，他觉得自己的心就要四分五裂，可是后背上那只手，仿佛定海神针，一下又一下的扶平了奔腾的洪流，止住了如注的暴雨。
　　章亦舒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师弟的背脊，后颈，他感觉到了肩头的湿意，怀抱中的人抑制不住的颤抖，一下又一下收紧的臂弯，让他的觉得呼吸似乎都有些不畅，他的师弟呀，太害怕了，太委屈了，那年他一个人做出选择，一个人承担一切，离开抚养自己长大的亲人，向自己走来，想要这样一个相对双全的方法去解决和亲人之间的争端，可是他一心爱着的亲人却杀了他想要保护的人，他怎么能接受这个事实，可是时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必须在最后的时间里做出最难的抉择，那一刻，他怀揣着必死的心态去拯救自己，他太害怕失去自己的师兄了，在没有自家师兄的支持下，一个人独自承担一切，所有的害怕和胆怯都只能自己默默咽下，在那一百八十一天的日日夜夜里，他有多害怕啊，多委屈啊。
　　章亦舒的心被填满了，各种情绪在胸腔中横冲直撞，又慢慢的平息下来，最后汇集成一种坚决的希冀，他要活下去，活下去陪着师弟，陪着那个一次又一次的拯救自己的人。
　　“所以师傅的意思是说我们还可以再次使用双龙佩的力量救师兄吗？”枫樱殿大殿内，沈肖位于主位之上，其他人分坐大殿两侧。宫承衍在听到沈肖的救治方法后惊喜的询问到。面对宫承衍的喜色，沈肖神色凝重的继续说到：“因为是第二次使用，已经不能像之前一样，简单的借用力量连接两人的生命。这个方法已经在二人身上失效，所以只能用更为极端也更为危险的方法，那就是让双龙佩认主，认衍而为新的主人，可是双龙佩为神者之物，已经认主。让它再次认主，必须经过它的考验，在我得到它之前而且从未有人成功过，人都有贪嗔痴恨，谁也无法完全摆脱。所以成功的机率很低，如果说上一次我还有三成把握，那么这一次就只有不到一成。一旦失败，不仅无法救治舒儿，连衍儿也会。。。”说完轻叹一口气，看向章亦舒和宫承衍，在听闻这句话之后二人脸色没有任何犹豫和害怕的神色，反而透露出坚定。竺水依旧对此抱有疑问，开口询问到：“可是就算章师兄成功让双龙佩认主，那怎么样才能和宫师兄共享生命呢？”其他人听闻，也纷纷看向沈肖。
　　沈肖继续说到：“双龙佩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有一个缘由就是，他的力量可以被他主人的亲近之人或者说认可之人使用和控制，可以是血脉关系，也可以是姻缘天定。所以在认主之前，舒儿和衍而必须举行结礼仪式，二人结礼，成为道侣，在衍儿成功之后，舒儿便可以使用双龙佩的力量，二人的生命再次由双龙佩联结到一起。”
　　衍舒二人听到此处，倒是楞了楞，虽然二人心意已定，二人的关系也是众所周知，结礼仪式是迟早的事情。但是突然说是需要举办结礼仪式，未免还是有点突然。其他人听到这里，不知为何心里顿时轻松了很多，这在目前来说应该算的上是一件好事，如果二人成功度过难关，那以后的日子便是来日方长，如果不够幸运，那至少在离开之前完成了两人的心愿，也算
　　不留遗憾。宫承衍似乎也是想到了这里，释然到：“那就麻烦师傅安排了。”
　　似乎是因为时间比较急促，晚间的时候，枫樱殿内的弟子们已经根据安排，开始忙活着布置现场等一些琐事。圆月高照，照亮了枫樱殿。月光倾撒，透过院子的樱花树，撒在竺水的肩上，竺水正站在樱花树下，抬着手，遮住半边眼睛，从指缝里看着繁茂的樱花，樱花借着格外明亮的月光将影子倒影在竺水澄澈的眼眸里。阳景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的想，为什么这个人在经历了亲友的逝世，千年的囚禁之后，依旧眼眸纯澈无暇。不等他想到答案，就听到竺水喃喃道：“月光下的樱花真好看啊。”阳景也顺着竺水的眼神看过去，确是很美，都很美。
　　竺水依旧在看樱花，嘴上却在问着：“你说，为什么今天在大殿里，章亦舒和宫承衍在听到救治方法后没有任何犹豫，宫承衍没有因为会影响到自己生命而退缩，而章亦舒也丝毫没有质疑宫承衍会不会退缩？”阳景走近，顺手拿下了掉落在竺水肩膀上的花瓣，若有所思的说到：“大概是因为爱吧。”“爱？！”竺水扭头看向阳景，惊讶道：“两个男人也可以有爱吗？我一直以为他们俩是兄弟情深。”阳景看着竺水一脸疑惑的表情，心里也是无可奈何。竺水虽说年纪已有千岁之大，但是从小就生活在小镇里，从未出过小镇，又被囚禁千年，而他被囚禁的时候，也不过及冠之年。在有限的自由的生命里，确是没有经历过爱情这么复杂又神圣的事情。下山这几年，他学东西很快，为人处世也好，世俗礼节也好，他都能得心应手，可是在感情这一块依旧是一片空白。
　　阳景微微叹气，眼神温柔的对竺水说到：“世界很大，感情很多，亲情，友情，爱情，只要足够真挚，都值得珍惜和祝福。而爱情也像亲情和友情一样，可以是男子与女子，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也可其他咱们未曾涉猎或者不为咱们所知的关系，只要这段关系没有伤天害理，这段关系是真挚的，那么他都是合理的，是被值得被尊重和认可的。”
　　“那会不会有人不接受啊，去指责，去批判，毕竟大多数的认知都和我一样，认为男子与女子的感情才更常见？”
　　“这个不能用常见或者不常见去定义，常见也好，不常见也好，它既然存在了，就有它存在的道理，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和立场去指责和批判，是非定论，最终还是得看自己。”
　　“那你是喜欢男子，还是女子，在查明当年真相，完成我的愿望之后，你恢复自由身了，会不会也像章亦舒和宫承衍一样，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竺水突然就这样问道，毫无预兆。
　　阳景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很快又镇定下来，说到：“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说吧。”
　　竺水听到这里，心里划过一丝异样，但是不等他抓住这丝异样仔细琢磨，便被阳景的话打断了，阳景问到：“那你呢？”刚问完，阳景便收住了话语。话没说完，但是竺水却听明白了，阳景问的是事情结束之后，你是什么打算。竺水心里倒是很淡然，事情结束之后，他没有什么打算。他早就把自己献祭给眼前这个幽冥了，愿望达成，自己不过是眼前这人的一丝养料，可这个人却问出了这样可笑的问题，也是很奇怪了。
　　竺水没有多想，只是迈着步子朝屋子里走去了。独留阳景一个人在院子里，阳景看着竺水的背影，心里一阵慌乱，又一阵落寞。慌乱的是自己差一点就在竺水的眼前暴露了自己的妄念，落寞的是这么长时间了，自己爱上了竺水，可是竺水依旧只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义为契约。没有一丝的改变。
　　所谓当局者迷，有些事情其实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走去，只是有的人进度快一点，有的认进度慢一点。一直走直线的两个人永远也不会相交，可是但凡有一个人偏离了原来的路线，朝着另外一个的线路走去，不管历经多长时间，路过多少障碍，两条线终会相交。
　　一切准备就绪，结礼大典如期而至，其他几位掌门也在大典开始之前赶到了枫樱殿，虽然时间紧迫，准备仓促，但好在一切顺利。
　　衍舒二人像众所周知的结礼仪式那样，身着红衣，束着红冠，两人手中牵着中间有一朵红花的牵红，意为千里姻缘一线牵，也意味着两人将携手共度一生。第一礼，朝拜天地。第礼，朝拜父母，由于二人父母已不再世，二人便朝着坐在主位的沈肖以及其他三位掌门行礼。沈肖挥手让二人站起来，虽已活千岁，但也因为弟子而红了眼眶，其他几位长老也跟着红了眼眶，就连一向严肃的娄刚也不例外，何子鱼平时最是活泼，最不像一位长者，此时却十分严肃说到：“既然已经举行了结礼，那就一定要坚定不移的在一起，不留遗憾。”说着也不知是想起什么了，眼框倏然更红了。
　　结礼大典在大家的祝福中结束了，大殿里继之而来的却是比典礼之前更加紧张和沉重的氛围。大殿内，衍舒二人已经在沈肖及三位长老的助力之下，进入了双龙佩的阵法。据记载此法阵主要是考验人心，而且进入阵中的人在阵中之时是没有记忆的，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只要通过就能顺利出阵，便得到了双龙佩的认可，自此可以使用双龙佩。但是至于是怎么样的考验就无从得知了。沈肖站在阵前，眉头微促，神色紧张。舒衍二人已经进阵一刻钟了，阵法虽然没有任何异样，但阵中二人却依旧让人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