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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他心渐朗似明月 ...

  •   风琮睁眼之际,熟悉的陈设让他眼底挂了疑霜,他居然回到了妖王宫的客殿内,他眼睛睁地溜圆,思绪一团乱麻。

      不是在山洞里吗?
      怎么回来了?
      他少了段什么记忆吗?
      姜笺呢?

      慌里慌张下榻打开门之际,姜笺就在他门外长廊下的美人椅上倚坐着,背朝着他,头微微歪着看明亮夜空。

      如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1]。

      他心沉静下来,紧绷着地身子逐渐松懈下来。

      姜笺察觉身后动静,回过头来,看人额前竟挂着汗水,她也顾不上多想什么,只身子往美人椅上懒懒一搭,无精打采道:“哥哥,你醒了。”

      她从妖界地火处将那缕生魂带出,回到山洞后,她先是借术法让生魂恢复本身模样,竟是个五岁孩童。

      真的是郁离。
      她那个小师妹。

      但郁离这缕生魂并不是七魂,而只有一魂,没有意识不得开口,只浅浅盯着她。

      在她头一次接触小花妖时,她便觉得不对劲,妖王宫极尽奢华,什么样的侍从没有,非要给她一个才满一百岁的小孩子呢。

      那晚她觉得小花妖像郁离,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很相像,就是面容身高不同,人和人就算是双生子,也绝无可能性子相同。

      除非有人故意模仿。

      所以她在郁离的生魂帮助之下,看到了许多她不知道和想知道的。

      当年雪月派灭门残相,只郁离的一缕生魂逃之夭夭,不见升天,原来是当年这缕魂魄落在了妖界蔷薇花妖身上,还有为何妖王非派小花妖来。

      那妖王跟七花仙上倒不知道小花妖体内残存一缕郁离生魂,只觉得妖界偌大的地界中,只蔷薇花妖能媚人心魂,谁成想原本是派来勾穷书生的,结果却勾上了她。

      怪不得她无论怎得施法也找不到雪月派中人的生魂,原来竟是这么个活法,她还真是小瞧了五界之中的人了。
      这缕生魂六魂已碎,再无转世可能,如今已被她安置在九幽府中,在她的地盘上,无人敢做什么。

      这会儿的姜笺当真是不能为穷书生醒来,强颜欢笑了,她笑不出来,也提不起什么精气神,在门外等人醒来,只觉得她该在这儿,不然以穷书生的性子必定要问她个底朝天。

      风琮观她脸色不对,关心道:“笺笺,你是不是生病了。”

      果然,穷书生没问她为何回来,但她得说,“因为哥哥昏过去了,我用锦袋带你回来的。”她声音几乎接近呢喃,隐瞒了重要之事,她无法跟人说,眼下并不是回修仙界的好时机,毕竟风花院中还有一位不速之客,也是留着杀穷书生的。

      做她的‘长工’,她可不能让人丧命,不然穷书生死了,她上哪儿再找一位长工去。

      不过她也要撑不住了,身子骨像个漂瓶,不受她掌控,阖眼之际她听到了穷书生担忧她的声音。

      “笺笺,笺笺。”风琮见她脸色煞白,整个人像朵蔫儿了的花朵,顺着美人椅往下掉,若不是他反应够快,将人一把捞到他怀里,人就落地上去了。

      他喊了两声,人没反应。

      只好将人打横抱起,待他步履匆匆将人抱回她的殿内后,才想起妖界是没有医者的,有疾病者,也是从修仙界的医馆里,喊来姜大夫诊治。

      此前,在人界买的那盏‘清影草’灯,他记得姜笺告诉过他,如果遇到危险,就将此灯烧毁,姜大夫必然会出现。

      那灯就在姜笺腰际的锦袋里存放着。

      他沿着床边轻轻坐下,把姜笺腰间的那个锦袋解开,他从锦袋里摸出那盏灯,走到屋内灯火旁燃烧,他怕烧灯会有怪味,特意将门窗都关严实,不让旁人闻了去,结果他烧这灯一点怪味都没有,还残带一缕清香。

      烧完回到床边坐下,屋内灯火阑珊,照着他宽大的背影,漠然有种不知所措,他垂眸望着这会儿安安静静躺着的她,清透的小脸上因生病不再红润,额间自带一股清冷,灵俏的五官也像换上疏离之姿。

      风琮脸上自然流露出的心疼甚至都无法欺骗他自己,这么些天,他对姜笺真的只是朋友之意吗?

      旋而他闭上眼,走马观花里,是姜笺受人欺负时,眼神不是弱小无助,而是算了吧的无能为力;也是她在他跟前因买到一盏心意的灯盏,欢欢喜喜模样;更是她在有肉吃时双眼放光时的开心。

      每想一处,他心便跟着痛一分,直到他睁眼,眼中人儿生病熟睡,他恍然明白,这些都骗不了他,姜笺好像一点一滴在他心里扎了根,生了芽。

      妖界之中又恢复了往日热闹非凡,百姓因对亲人对话,今晚格外人声鼎沸,妖王宫更别提,灯火通明,仿佛白昼一般。

      只客殿一片寂静,也无人问候,院中树影摇曳,扑朔迷离,空荡荡的,像被无边黑夜吞噬着,倏而一道黑影不知不觉落在殿内。

      风琮暖意十足的手背去贴姜笺额前,额前冰冰凉凉,紧接着他在自个儿额前贴了贴,比他的温度都要低,他下意识左顾右盼,想找体温计,忽而想起他自己在妖界,并不是他所生活的世界,哪来的体温计。

      等待姜大夫来的时间是漫长的,他坐在床边手忙脚乱,不知道在忙什么,太慌了,慌到怕姜笺有个什么意外,他能做的就是坐着,看着她,什么都做不了,小声嘀咕了句:“怎么办啊,姜笺,我好像喜欢你。”

      “你心中是想问姜笺,会不会接受你的喜欢吧。”

      风琮乍一听这话,条件反射的往屋门口看着,双眼微眯,“谁?”待借着烛光看到来者是姜叙,姜大夫后,他松了一口气,脱口而出,“姜大夫。”

      不到万不得已,小泠儿是不会烧那盏灯的,姜叙把畅通妖界的那盏糊着白纸的灯往纯金打造的桌上一放,姗姗走到床边。

      姜叙瞥了眼风琮,人挪到床尾,他“啧”了声,满脸恨铁不成钢,“坐到床头,帮我把姜姑娘扶起来。”

      六界乃至神界,都无规不可谈情说爱,只是情爱一事不得影响六界秩序即可。

      他看得出小泠儿对风琮很是关心,不然也不会在那次二人交谈最后时,问风琮在哪儿。

      神路漫长,若小泠儿能好生享受一下世间最美好之事,或许可以减淡一些心中对雪月派的愧疚。

      雪月派灭门一事与小泠儿无关,但她心中或多或少也有怪罪自个儿之时,他是半仙,不是风琮这小子,不好骗。

      那他便顺水推舟一番。

      姜叙看风琮从床尾站起,站在床头没敢坐,“让你坐,你就坐嘛,耽误了病情如何是好呢。”他抬手摁着风琮肩头往下压,“姜姑娘醒来,就说我说的,麻溜点。”

      “扶着姜姑娘肩膀坐。”姜叙坐下不忘提点一番,他嘴角不免浅笑,这么腼腆的小子,居然跟他恩人的女儿袒露心声,够胆识,但缺了点勇气。

      姜笺就这么安安静静躺着,什么也不知道,风琮先是在她身子上空比划了下,然后往里挪了挪自个的身子,才将手穿过她的后肩,将人扶起在他怀里。

      他头一次,第一次心跳地如此之快,无论怎样逼迫自个都没用,“姜大夫,您能不能替我隐瞒。”他见姜大夫把药匣子从手中变幻出来,正准备给人把脉时,自顾不暇开口道。

      姜叙像故弄玄虚一番,抬手摸胡须,却发现他今日没带胡须,手滞在空中,他也没尴尬,转瞬握成拳头,假装为难地叹口气,“也罢,老夫替你瞒着,不过喜欢一事若能瞒住,除非是不喜欢,否则是瞒不长的。”

      风琮“嗯”了声,便把姜笺的手从被窝里挪出来,袖口往上提了提,好给人留出把脉的地方,喜欢即使埋在心里,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但就像姜大夫刚所说,他不确定姜笺待他的心思,还不能涉险,不然他连长工都没得做了。

      “她这是去了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姜叙把着把着脉,问了句,这脉无碍,人也无碍,只是这副身子太虚弱了,要么等这副身子自动恢复,需三来日,小泠儿会醒来;要么他施展一点术法,人立即就能醒来,但他换了种做法和问法。

      风琮一听姜大夫问他这个,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眉头蹙着,心神也跟着慌张,他轻声问,“很严重吗?”接着才道:“我们一同去了一处山洞,回来后笺笺便昏过去了。”他真的怕了,怕到说话声音都颤颤的。

      姜大夫把完脉,他默默把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如此瘦弱冰凉的身子,他把人抱回来,眼下把人揽在怀中,竟觉得人轻飘飘的。

      “姜姑娘无碍,喝几贴药便好了。”姜叙把放在自己身后的药匣子打开,“药呢,我随身带着,待会我给配好,一日三剂,连喝三日,即可。”

      风琮紧绷着的身子终于松快了松快,往后轻轻一捎,靠着床头,他望向正在桌前配药的姜叙,“姜大夫,笺笺身子一直是冰冷的,有法子治吗?”

      声音背对着他传来,“你以为我姜半仙的名号白来的,以前给姜姑娘治脚踝时,没看出来她身子冰凉之象。”

      姜叙当然知道其中玄机,但具体的,小泠儿不说,他不便多嘴,不过嘛,他还是添油加醋一番,“姜姑娘以前啊,过得不好,饥寒交迫,吃过很多苦的,身子骨落下点病根也是正常的。”

      之后姜叙嘱咐风琮的,他一点没听,甚至姜大夫何时离去的他亦不知,只视线落在半扇阴影下,双手放在被子上,把姜笺圈在他怀中,他这个角度视线低垂,只看得到她卷翘的睫毛,偶尔颤一下。

      他心口处不由痛了一下,是为姜大夫口中所说,笺笺以前受的苦楚。

      天边划过一丝斑白,远处叽叽喳喳的喧闹声,还未停歇。

      姜叙离开时留了熬药用的一应用品,风琮把药熬好,端到床头他拖过来的圆杌上放着。

      重新将躺着的姜笺扶起在他怀里,手触碰了下人凉阴阴的脸颊,他又想起了姜大夫那句“她以前过得不好。”

      他心口涌起一阵苦楚,他觉着姜笺表面看起来是柔柔弱弱的,实则不然,她心中比谁都坚强,肯定是他问,她也会笑着说:“哥哥,那都过去了。”

      “过不去的,阿笺。”他也不知道在回谁的话,轻声呢喃道,这比往日里她说的任何一句刺话都刺耳,比他幼时任何一次怀着无比渴望有父母能来将他认领走时,最后却满心失落的回到那张孤儿院的小床上都痛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他心渐朗似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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