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落成树》冬季桂圆

46、第四十六章

　　连青数利用上午短暂的咖啡时间，纠结了一阵要不要周末找个理由约宁淮出来，以及找个什么理由。最后觉得，虽然环球影城本身不吸引她，但和宁淮一起去环球影城这件事，非常吸引她。
　　于是在电脑微信上找到宁淮的名字：“周末去环球吗？”
　　发出去之后，连青数紧张了一下，垂眸等了大概五秒钟，决定给手头一个案子的法官打个电话分散一下注意力。然而法官的电话还在无线循环着音乐打不通的时候，宁淮先回消息了。
　　“抱歉，这周得出差，你想去的话，这个月底怎么样？”
　　她问：“出差？”
　　“对，周末的飞机，今天早上刚收到通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三院和广西市人民医院的合作活动，我和一个同事要代表三院过去参加，大概过去一周的时间。”
　　连青数品了品其中的几个字，“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说明他觉得他出差这件事是应该要告诉她的。
　　为什么？
　　因为他在意她。
　　连青数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她拍拍脑袋，试图让理智占据上风。
　　一下子有点患得患失起来。

　　耳边无限循环的音乐戛然而止，法官的声音冷冰冰地传出听筒，连青数马上回神，匆匆回了一句：“好吧，那下次。”
　　在电话里被法官给diss三连后，连青数彻底冷静了下来，内心一片冰凉，什么患得患失的爱情的苦都没有被当事人和法官两头夹击的痛苦来得猛烈。
　　被迫心如止水的连青数在放下电话，连连叹气后收到了宁淮的一条语音消息：“下周日我们院在明泉公园的茶楼里办针灸公益活动，你的肠胃不好，有时间的话，要去看看吗。下周日我应该可以回来，我陪你一起去。”
　　连青数想了想，回道：“听起来人会很多的样子。”
　　宁淮：“给你开后门插队。”
　　“这么过分？”
　　“开玩笑的，早一点去，我同事提前帮忙取号排队。”
　　免费的治疗不去白不去，连青数果断答应：“好啊。”

　　周六，飞机上。
　　宁淮旁边坐着一同前去的同事，一直低头发消息，嘴角能咧到太阳穴。宁淮早早就收起手机，视线从同事转向窗外。
　　直到飞机开始滑行，同事才打开飞行模式收起手，嘴角的笑容就没消下去过。
　　宁淮问：“和什么人聊天这么开心？”
　　“女朋友啊。”同事说：“她一直在问我什么时候起飞，什么时候抵达，可关心我了。”
　　听到同事的炫耀的话，宁淮也翻开自己和连青数的微信聊天界面，对话还停留在前两天。但显然，在他表示自己要出差之后，连青数并没有任何询问他飞机时间的迹象。
　　宁淮：“……”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烦躁。
　　宁淮忍不住关机。
　　眼不见心不烦。
　　同事在旁边看到，说：“现在不用关机了，开飞行模式就行。”
　　宁淮面无表情：“我乐意。”
　　莫名被攻击的同事：“……？好吧。”

　　每一个周末都弥足珍贵。
　　连青数早起精神万分地泡了一杯茶，窝在躺椅上看了会儿小说，直到阳光晒进房间才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合上阅读器往床上一扔，抱着前一天晚上收拾的准备清洗的衣服扔进洗衣机，轰隆隆的洗衣机转轮声让这个周六的闲适显出几分聒噪，但听着反而觉得开心。
　　这才是周末该有的样子，热热闹闹但精神松弛。
　　连青数舒坦地斜躺在沙发上。
　　抬眼看到窗外的蓝天和悠悠飘过的白云，连青数突然想到宁淮说他这周末要出差，好像是今天。
　　想到这里，给宁淮发了一条微信。
　　“什么时候到广西？”
　　这是宁淮在飞机停稳后看到了第一条消息。
　　他露出浅浅地笑，回道：“刚落地。”
　　很巧，他想说。
　　同事扭头看他，乐了：“呦，沉了一路的脸，终于有点笑模样了。”

　　自那天一起看过电影后，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宁淮和连青数的聊天频率陡然增高，明明连青数没有把宁淮的名字置顶，他的名字却总能出现在列表最上方。
　　他会把他在广西见到的有趣的事物分享给她，连青数每次都会回应，也频频同他说起自己身边发生的各种琐碎的事情。
　　有趣的会说，不高兴的也会说。
　　聊天记录一下子变得好长。好像凡是两个人有闲暇时，都在给对方发消息。
　　琐碎到连青数每天的午饭，和宁淮吃到的特产。
　　明明宁淮不在北京，他们相隔了半个中国的距离，但是交流的频率却比以往都多。
　　直到宁淮回来那天。
　　他去广西的时候只携带了一个不到二十寸的行李箱，回程却办理了托运。
　　同事惊讶地看着他大包小包：“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宁淮取好机票，看着行李被传送走，说：“一不小心就买多了。”
　　同事挑眉：“那你这个不小心可真是够‘不小心’的。”
　　但宁淮显然无暇理会他，他一直盯着手机打字。
　　连青数在微信上询问他：“需不需要我去机场接机啊宁医生？感谢你上次去机场接我。”
　　宁淮：“你有车？”
　　“我坐地铁去，然后我打的送你回家，主打的就是一个仪式感嘛。”
　　“……”宁淮回复：“你歇会吧，周日我去你家接你，去明泉公园。”
　　“好吧。”
　　旁边同事看着宁淮一边笑一边眼睛不离手机地打字，八卦道：“宁淮，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宁淮收起手机：“快了。”
　　同事愣了一秒，随后一拳头捶上他肩膀：“行啊你，长啥样，干什么的，有照片不？”
　　宁淮由着同事揽着他的肩膀，但笑而不答。
　　“还藏着掖着，你小子真行。”

　　连青数下楼见到倚车站立的宁淮时，忍不住扬起一个灿若暖阳的笑脸。
　　他给连青数打开副驾驶座车门：“快上车吧。”
　　等她坐进车里，他绕到驾驶座：“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她扭头问：“你呢？”
　　“吃了，煎蛋吐司。”
　　“好巧哦，我今天早上也是吃的面包，还喝了一杯咖啡。”
　　“周末也喝咖啡吗？”
　　“新买的口味，馋了想尝尝。”
　　两人一路聊天，一路开到了明泉公园。
　　走进茶楼上二楼，就看到了姜戈。姜戈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连妹子！宁淮！这边。”
　　连青数头顶飞过一道黑线，第一次见面还是“连律师”，第二次见面就变成“连妹子”了，这个人自来熟的程度比她想象得更甚啊。
　　“号已经取好了，前面还有两个人就到你了。”姜戈把号给到宁淮。
　　医生是一位女性老中医，说话温婉和善，把了把脉，又摸着她的肚子说：“哎呀姑娘，你这肠胃太寒了。”
　　于是给她安排了一个艾灸。
　　连青数躺在有病房隔间里的病床上，宁淮在外面等她。连青数感受着肚子上腾腾的温度和袅袅升起的缭绕烟雾，觉得好笑，跟在仙境似的。

　　她拍了一张雾气升腾的照片给宁淮。
　　“我进去看看你？”
　　“你不要过来，我露着肚子呢。”
　　宁淮：“那你有事叫我。”
　　半个小时之后，连青数听到阻隔视线的围帘外传来宁淮的声音：“连青数？”
　　她愣了一下，回道：“我在这里。”
　　她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放心，来看看。”
　　“那你不要进来啊。”
　　宁淮带着笑的声音在与她只有一帘之隔的地方响起：“好。”
　　过了一会儿，医生来了，连青数听到宁淮和她打招呼，宁淮很乖地叫她“张医生”。
　　张医生叫他在外面等一会儿，然后掀开围帘进了隔间，手摸了摸连青数的腹部，给她将艾灸撤了，将针都拔掉，让她穿好衣服，才拉开帘子走出去。
　　帘子被拉开，连青数一眼就看到了宁淮，他走近她，问：“怎么样？”
　　“还挺舒服的，也不疼，暖呼呼的。”
　　“张医生经验丰富，手法好。”

　　宁淮把外套递给她：“想吃什么？”
　　“今天好冷的样子，吃火锅吗？”
　　“好，吃什么火锅？”
　　“铜锅吧。”连青数打开手机：“我刚搜这附近有一家评价不错的铜炉火锅。”
　　“行。”宁淮上车，扭头对她说：“你开导航吧。”
　　“好。”连青数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驾到他放手机的位置方便他看地图。
　　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停在了火锅店门口。
　　服务员把菜单拿来，宁淮直接给了连青数，说：“先点一份甜点上吧。”
　　“刚刚已经吃了好多甜食了，今天的糖分超标了。”
　　她点了一个鸳鸯锅，牛羊肉和蔬菜拼盘。
　　“你喜欢吃什么？”她问。
　　“你看着点吧，我都行。”
　　“说起来，你好像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每次一起出来吃饭，你都是什么都行。”连青数又勾了两份蔬菜，把菜单还给服务生。
　　宁淮想了想说：“鱼吧。我姥爷特别喜欢钓鱼，家里阿姨总是做鱼吃，算是比较喜欢的。”
　　“那我们下次去吃鱼吧。烤鱼？鱼肉火锅？鱼头泡饼？还是什么菜系？”
　　“都好。”宁淮笑着说。
　　连青数大概感受了一下，相对于蔬菜，宁淮更喜欢吃肉。他吃土豆和豆腐很少，但茼蒿和海带丝吃了一些。不怎么吃宽粉和其他粉类食物，不吃丸子。
　　她一边吃一边关注着他，直到杯盘狼藉。肚子鼓鼓的已经装不下其他东西。
　　她满足地呼气，扭头看向窗外，苍白的冬日天际冻结着几缕沉云。但恍惚间好像见到一些细细小小白色晶体从窗前划过，落到窗上留下一道微小的痕迹。
　　她贴过去看：“宁淮你看，是下雨了还是下雪了？”
　　话刚问完，像回应她似的，云层上飘下来大片大片的雪花，不一会儿，潮湿的地面上就落了一层浅浅的白色。
　　“宁淮，下雪了。”她额头贴着窗户，惊喜地看着外面：“是初雪啊。”
　　这个冬天是个暖冬，新年里也未见到雪，出了腊月，竟然下雪了。
　　宁淮招来服务员结账，问她：“要出去看雪吗？”
　　“好啊。”
　　“穿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