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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尚是少年时7 ...

  •   走廊的吊灯光线有些昏暗,墙面挂满各式国画,司怀衍背后恰好是一副横卷山水图。恍惚间,戚芜竟然有了一分穿越的奇妙感。

      眼前是大好山河,身旁是俊朗少年,而她也走出了困住她的无边囚笼。

      戚芜刚刚还很糟糕的心情在此刻被成功安抚,说出口的话不自觉带上三分娇憨,四分试探:“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司怀衍看她一眼:“哦?那昨晚的桥边,我抓住的又是谁?”

      “那是个意外,我不过是一时没站稳。”戚芜忙不迭否认,悄悄红了耳根,“那我以后可以继续这样吗?你会一直帮我吗?”

      她仰视着身旁身姿颀长的男人,目光亮晶晶的,像藏着无数的小星星。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想,如果此时此刻,司怀衍能没有犹豫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她这一辈子,一定都会死心塌地地相信他。

      司怀衍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是说,往后还要继续投湖?”

      “不是……”

      司怀衍突然收敛起面上的笑意,转了下身子,将表情藏于阴暗处,只有戚芜能看到的角落:“戚芜,我能帮你一次,不能帮你一生。活下去或者去死,都是你自己需要决定的事。”他摩挲着她发顶的头发,轻声说,“下次投湖,记得选个无人的角落。或者,努力活下去,若谁将刀刺向你,你便抢过那把刀,狠狠刺回去。”

      他看着呆在原地、眼神逐渐破碎的女孩,在心底叹了口气,柔和了声音:“岁岁,这世界上能困住你的只有你自己,我希望你能永远握住你七岁时的那份勇气。”

      戚芜看着他,大脑一片浆糊。她看着司怀衍转身准备离开的身影,拽住他的衣角:“你去哪?”

      “回家。”

      “回家?”

      “对,我们一起回家。”

      戚芜跟在司怀衍身后,茫茫然上了车,离开拍卖行,脑海中反复翻滚的都是司怀衍对她说的话,直到晚饭时,才惊觉只有她一个人回了陈园,司怀衍下车后便不见了踪影。

      夜里,管家抱着一个箱子来到戚芜院子的厅堂,打开箱子,里面躺着的就是白日里拍得的那块沉香。戚芜看着箱子里的香料,才想起她一直都没和司怀衍说一句谢谢。

      拍卖结束时兵荒马乱,她没寻到机会和司怀衍说,等到有机会了,她脑子又有些混乱,一时没想起来。

      拍卖会上只能远远看着的香料此刻就在她的面前,戚芜没舍得碰香料,只凑近了仔细打量,轻轻嗅着香气。

      四百二十万的沉香,那人就这么拍下来送给她,没留下一字半句,仿佛这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可她又要怎么还呢?

      戚芜心情有些复杂,将盒子盖上,问管家:“怀衍哥在院子里?我想去谢谢他。”

      管家愣了一秒,才明白她说的“他”是谁:“司家临时有事,他傍晚的飞机,已经离开临城了。”

      “走了?”戚芜怔住,“他不是昨天才回来?”

      “是,本来是打算多住几天的。”

      戚芜道了谢,抱着装沉香的木盒子,带着满心的遗憾,回了房间。

      她想,下次见面,她一定要记得说谢谢,一定不能哭,一定会很坚强,不再惧怕风雨。

      一定。

      ……

      十二月三十一日,临城竟然下起了雪。

      雪花纷纷扬扬,不多时便积了薄薄一层。檐下早早挂上了贺新岁的灯笼,此时覆盖着薄薄一层白,像山楂裹上了糖霜,分外喜庆。

      戚芜披着白色的大衣,带着红色围巾,在前院里和下人们一起堆雪人,双手冻得红彤彤的,几乎失了知觉,脸上却始终挂着笑意。

      陈老夫人站在屋里,隔着玻璃窗子看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阿芜,进来暖和会儿再玩。”

      戚芜嬉笑着摇头:“再等等,马上就好啦!”

      远处的大门一开一合,有人自风雪中走进陈园,看到面前的这幅画面,停住脚步,驻足欣赏,忍住不去打扰。

      陪戚芜堆雪人的姑娘最先注意到司怀衍,她拍拍戚芜的胳膊,提醒她来了人,而后微微欠身,松弛又恭敬:“司先生。”

      戚芜看到司怀衍,丝毫没有半年没见的生疏,兴奋向他挥手,展示手中的雪球:“哥,一起玩吗?”

      司怀衍挑了下眉:“你叫我什么?”

      俩人认识多年,相见不过寥寥几面。每次见面,对于称呼一事,皆是含糊带过,这还是戚芜第一次称呼他。

      戚芜将雪球放到一旁,拍干净手上的雪,笑道:“总不能真的做你的小姨吧。或者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司怀衍的目光紧抓着她脸上的表情,见她的笑容真心实意,没有任何做戏的成分,才用两个字回答了她的问题:“随你。”

      戚芜冲着他进屋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落到陈老夫人眼中,引得她笑了好一会儿,晚饭多用了不少。

      陈老夫人近几个月身体不太好,司怀衍这次从燕城回来,打算多呆些日子,到一月底,过完年后,才会离开。戚芜听到这个消息时,是欣喜的,半年前她欠他的那句谢谢,终于在今年的最后一天,有了可以送出去的机会。

      二人陪着陈老夫人用过饭,戚芜见二人似乎有什么要聊的,主动寻了个借口,到花园里散步消食。

      池塘此时已结了一层冰,白花花的。白日里戚芜问过管家,说是冰层厚度不够,不能在冰面上玩,她便歇了这个心思。

      戚芜走到池塘上的拱桥上,玩着护栏上的积雪,目光却没离开陈老夫人院子的大门,脑海中回忆着刚刚的一切。

      半年没见,司怀衍似乎瘦了一些,脸颊轮廓愈发清晰。他的神情凝重了不少,虽然还是带着假惺惺的温和面具,但眉间时常拧起结扣,像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二人没有联系方式,他的事,戚芜只能从老夫人和下人偶尔的谈话中,获取一二,还不知是不是司怀衍哄骗老夫人的话。

      今日看,果然有哄骗的成分,这厮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招,说不定还是为了那个害死他父母的叔叔。

      雪停时,司怀衍终于从院子中走出,二人隔着大半个水面,戚芜怕他看不到,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边手舞足蹈冲他挥手。司怀衍看着拱桥上上蹿下跳的身影,顿了片刻,绕过池塘,抬步向拱桥上走去。

      想看不到也难,万物皆静,唯有她是天地间唯一的生动。

      “找我?”司怀衍站到她的身边,隔了两步的距离。

      “想和你说谢谢。”

      司怀衍奇怪:“谢什么?”

      “谢谢你这半年帮我收集的香料。”

      自从上次拍得那块四百二十万的沉香后,最近半年,司怀衍陆陆续续替她寻得不少珍贵香料,每一块都价格不菲。饶是戚芜曾经见过祖父的收藏,也被他的大手笔吓了一跳,不安地询问陈老夫人,她是否该退还回去。

      陈老夫人没多说,只让她大胆用,拣起祖父的制香手艺,不要辜负这些香料就行,但她感觉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但陈老夫人既然如此说,她也只能收下,只是这句“谢谢”怎么都要亲手送到当事人那里。

      “谢谢你送给我的香料。”戚芜解释。

      司怀衍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仿佛真的刚刚想起这回事:“好香难寻,遇到合适的就顺便买了。”

      “可这些太贵重了,你以后别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还。”

      “就当是庆祝你获得新生的礼物吧。”

      戚芜露出些赧色,脸颊的颜色逐渐逼近红色的围巾:“你都知道了?”

      司怀衍觉得有趣,转身靠在栏杆上,细细打量她:“知道什么?知道你成了你们学校一霸?还是知道你把几个同学逼得转学?”

      自罗松易被赶走,司怀衍教育过她后,她确实有了底气,不再一味隐忍,任人欺辱。只是陈老夫人笃信佛教,一向抗拒以暴制暴,偏她使得那些手段颇有些狗咬狗的意思。她恐惹陈老夫人不悦,是以从未主动提及,没想到这人竟然都知道。

      戚芜垂下头,想着无论怎么样,先认错:“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不是这个意思。”司怀衍轻笑,“这些都是你的事,你不需要和我解释。我只是为陈园的池塘感到高兴,不用担上你这条人命。”

      戚芜更不好意思了,声音细细:“就算投湖也不会在这里的,你说过,我记得。”

      时间有些晚,司怀衍不想和她在这个问题上在纠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早些回去睡吧。”

      “等等。”在对面那人逐渐不耐烦的眼神中,戚芜鼓起勇气,说出了藏在心中很久的那句话,“我会好好学习制香,等到我学有所成时,我想把第一次做好的香送给你,可以吗?”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个问题,戚芜却垂着眼睫,不敢看对面的人。她想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才会将原本很单纯的回报,裹挟上了少女时代的懵懂爱恋,冲动说出口。

      她一直低着头,看着两人考得极近的鞋子,看不到司怀衍的表情,无法判断他懂了还是没懂。直到其中一双鞋子离开原地时,她慌张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一瞬而过的俊朗侧影。

      司怀衍渐行渐远,只留了四个字:“好好读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尚是少年时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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