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雪山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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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梯延长至漆黑的地底深处，烛台托着摇摇欲坠的蜡烛燃烧绽放，驱散前路的薄暗。
武年年眉心紧蹙，放缓呼吸尽可能忽略蜡烛燃烧的焦味。
走过好一阵儿，她没忍住问：“还要再朝下走吗？”
“马上就要到了。”黎卿站在下级阶梯仰头声音温和地解释，半张脸隐藏在烛光背面，神色模糊不清。
将烛台举得远了些，武年年趁机深呼吸一口气，雪山之下的土壤附着有淡淡的雪水味，很清爽的气息，可她却觉得格外沉闷。
通往深潭的道路惟余三人的脚步声，在附近毫无变化的环境中，武年年已经失去辨别时间的能力，无法得知他们到底走了多久。
“到了。”身在最前方的武琳琅突然出声。
武年年逐渐麻木的双眸轻轻一动，借着微弱的光她可以辨别出面前是一潭死水，恬静无波澜。
石壁一侧有块凹槽，武琳琅摸索着用力按下去。
沉逸的水面骤然被惊动荡漾起浪，一座石台在潭水中央缓缓升起。
武年年愣神地看着，问：“那是什么？”
“阵眼。”
“不是说带我——”
“这便是你奶奶建造的。”黎卿覆上她手背，一反常态的严肃。
敲开暗格武琳琅取出张照片，红棕色的长发随他低眼的动作沿肩膀滑到胸前，他扫过一秒便递去武年年手里，全程沉默着没有流露任何情绪。
烛台举到眼前，橙黄的光线下，武年年看清了照片里的情景。
年轻的武黎昌大大咧咧地搂着位并不比他矮小多少的女子开怀的笑。
她轻轻地抚摸上在画质的磨损下并不清晰的五官，照片是黑白的，可任谁也能读出其中的幸福，落在眸中是比彩色相片还要绚烂的色彩。
唇角不由自主地上翘，武年年轻声说：“奶奶年轻时还挺帅，比爷爷还帅。”
“这张照片是她死前才给我的，”武琳琅眸色黑沉，目光虚焦地望向空中一点，“如果不是长得一模一样，我很难相信照片中的人是我母亲。”
黎卿担忧地攥了把他腰，却没阻止他继续说。
“她那时精神状况不好，也没照顾我多少时间，”男人垂眸不解地盯着掌心，“是血缘吗？我偏偏很亲近她。”
他收手哼笑一声：“我哪知道她的疯疯癫癫都是为躲过那群长老施行惩处装的，为了见武黎昌一面什么都做得出来。”
装疯卖傻躲开净神仪式，借武琳琅的亲近躲开禁闭，欺瞒族长、策反长老。
武年年听得入神，忍不住追问：“没见到吗？”
“是啊，”武琳琅回眸淡笑着看她，“建设阵眼消耗她太多气力，逝世了。”
“所以，你们，要把它完成吗？”武年年迟疑地开口。
听出她语气里的犹豫，武琳琅挑眉：“不好吗？屏障一旦破开，你和那小孩也不必走向分离的结局。”
“我大概能猜到余砚池的想法，但他这次还真猜错了。”武年年眼皮垂下，掩下眼底浅淡的笑。
她抬眸认真地说：“我或许会尽力尝试让他留在我身边，如果实在不行，那便不行了。”
两个人只为走在一起而付出高于生命的惨痛代价什么的，她自认没到那种程度。
武琳琅眯眼问：“你不愿意？”
“爸爸，”武年年抬眸注意到他眼角的细纹，有点聚不起神，“屏障存在这么多年，很难说一旦消失会发生什么。”
“我可以帮你，但得等我确认不会危及他人才行。”
“你以为我和你几位叔叔想不到吗？”武琳琅眼尾挑着笑。
黎卿解释：“年年，其实‘夕’在16岁之前是不必离开族域之内的，我和你爸爸想办法提前送你出去……”
“测试除夕以外的族人能不能离开屏障生活么？”武年年怔忡地接话。
“结果你看到了。”黎卿温柔地顺顺她后脑散落的头发。
武琳琅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出，微微俯腰做出请的姿态：“现在总该放心了。”
武年年迟缓地看向母亲，又慢慢地转向父亲的位置，张张口想说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于是，她弯眸笑笑：“好。”
沿着石砖路武年年一步一步坚定而缓慢地走向中央石台，路不长，她却想到很多。
为什么父母不抵触她认武黎昌为爷爷。
为什么父母几乎不和她说族内的事情。
为什么从前父母总会间歇性地消失一段时间。
为什么16岁以后她几乎没怎么见过父母直至他们正式告别。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父亲儒雅、母亲和煦，从不对她过多要求。
大概吧。
峨眉，武馆。
“爷爷……”余砚池尴尬地后仰，手指虚撑上身前人的肩膀，想推又不敢推。
“谁是你爷爷。”武黎昌皱眉，说着又凑近几分。
脊骨完全抵上座椅靠背，余砚池退无可退，向卜卦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热闹看也看的差不多，卜卦忍笑清咳一声：“行了，师父，第一次见面你多少矜持点。”
“我哪不矜持。”武黎昌总算撤开些距离，凶巴巴地瞪自己胳膊肘往外拐的徒弟。
卜卦笑眯眯地扶他坐回主位：“那丫头回来知道你这么欺负她人不得跟你闹。”
“她敢，”武黎昌猛拍桌面，顿了顿，又盯回余砚池问，“你难道会告状吗？”
余砚池立刻正襟危坐，掷地有声：“那必然不能。”
满意地摸摸那把小胡子，武黎昌不屑地扫一眼卜卦：“听到没，只要你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是是是，”卜卦哪敢不顺着他，“没人会知道，您可劲儿欺负。”
余砚池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在那点头哈腰的好徒弟。
什么东西？
武黎昌冷哼一声：“我是那种人嘛！”
卜卦打哈哈继续敷衍：“不是不是。”
才怪。
“我可不欺负小辈。”武黎昌碎碎念着视线重新移回余砚池的方向，直把人盯地汗流浃背。
好半晌，他轻嘶一声：“之前要给她介绍她看不上，整半天你师妹找对象就看脸？”
目光认真地来回扫视，武黎昌犀利点评：“小身板弱不禁风的。”
弱、不、禁、风。
四支剑不偏不倚正中心脏，余砚池坚强地保持微笑，小声嘟囔：“那也不至于不禁风。”
“什么？”武黎昌耳朵利索的很，他转头就十分大声地和卜卦吐槽，“中气不足。”
余砚池闭嘴了。
老头看着他，愁闷地摇摇头：“我就说让她上个正经武校，非得去那什么学校学乱七八糟的东西。”
余砚池怔愣住。
提起来武黎昌就气，忍不住多说两句：“也没见她有多爱读书，还被人摆了一道。”
他又遗憾地瞥一眼安静坐着的余砚池：“现在可好，去几年这眼光也不知道歪哪去了。”
见他又要没完，卜卦连忙给他斟满茶：“祖宗，您少说两句吧。”
“小余是吧，”武黎昌喝口茶，转回去继续念叨，“以后你就跟着我多练练，男人没两块肌肉怎么行。”
余砚池游离的神思被拽回些许，轻声答应下来。
好一会儿，他突然问：“她可以在这边上学的吗？”
“这有什么不能，什么都给她处理好好的，”武黎昌奇怪地看他，摇摇头又气起来，“这丫头不愿意，非得考A市那所，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卜卦兴味地扫一眼余砚池：“是不知趣哈，你带她多参加几场比赛不比那出息。”
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一下又一下鞭笞着余砚池的心脏。
“我现在在首都成绩也还可以，等我高考就考回来。”
“考回来做什么？那边不好么？”
“这不是回来求你庇护。”
“我又不一定留这。”
男生一愣：“真不留啊？”
“我还能去哪，”顿了顿，女生才说，“随口扯也信。”
骗子，她哪里是没处去。
嗡嗡嗡——
手机卡在桌上，震动的声音很明显，师徒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见余砚池迟迟不动，卜卦笑吟吟提醒：“震动这么频繁别有什么急事，不用顾虑我们，你先去处理。”
思绪被彻底拉扯回来，余砚池一边道歉一边捞起手机朝外走。
他看也没看地接通：“你好。”
“嗯？”电话那边的人似乎笑了下，“听上去情绪不太好？”
熟悉的声音入耳，余砚池移开听筒扫一眼来电。
于铭。
他皱眉：“你又有什么事？”
“致电慰问，”于铭不紧不慢地开口，“随便聊聊。”
“闲的你，挂了。”余砚池面无表情。
于铭温和地笑：“你家小朋友的消息也不想知道吗？”
撂电话的动作一顿，余砚池烦躁道：“别拿这件事开玩笑。”
“我不闲，时间也宝贵，没心情和你开玩笑，说起来这事你那……”于铭思索了下称呼，“舅哥应该比我清楚。”
“舅哥？”余砚池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卜卦。”
没等那边开口，他果断否认：“不可能。”
于铭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在峨眉，你把他一起叫来当面对质一下就知道了。”
余砚池再次强调一遍：“不要拿这件事和我开玩笑。”
“西门街25号的快餐店，”于铭慢条斯理地说，“难得心软帮你一次，不信就算了。”
“等着。”余砚池扔下这句话深吸口气，大脑被塞得要爆炸，太乱了。
作者有话说第68章 雪山之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