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余岁岁安》悠悠球不悠

65、瞒

　　两杯温水端端正正地摆上茶几，余砚池任劳任怨：“诺，水。”

　　武年年目光停留在游戏界面，没出声，倒是肖天一乖乖地道谢。

　　“玩什么这么认真，”余砚池被温水暖得温热的手指碰碰她莹白的耳垂，笑着埋怨，“都不理我。”

　　后靠躲开他不老实的手，武年年抬眼觑他：“忙着呢，别动手动脚的。”

　　余砚池眉尾一扬，捣乱的心思还没彻底形成，他握在指间的手机就嗡嗡嗡地震动起来。

　　是文雯。

　　接都不用接，余砚池也知道什么事情。

　　“干活去了。”他垂眸单手回消息，另一只手出其不意地用力揉搓她细软的发。

　　办公室里不算安静，肖天一还在旁边叽叽喳喳，可武年年的耳朵还是清晰地捕捉住那一道关门声。

　　她指尖稍顿，无意识地顺了顺被作乱的头发。

　　肖天一急地吱哇乱叫：“姐姐姐姐，你快动动！”

　　武年年勉强拉回几分心神，强撑着玩完这局递给眼巴巴地肖天一。

　　小朋友动作一滞，很诚实地提醒：“上一局姐姐好像忘记让我背诗。”

　　手腕回勾，武年年把手机收回：“那现在背。”

　　“远上寒山石径斜……”

　　小朋友背诗真的很厉害，他摇头晃闹慢吞吞吐字的功夫，武年年理直气壮地走神，具体也没想什么，只是大脑止不住地发空，轻飘飘的，心脏却不可抑制地一再下沉。

　　肖天一流畅地背完，圆圆的眼睛澄亮着求表扬：“我背完啦！”

　　小口小口地缓下呼吸，武年年勾出个不明显的笑：“很棒。”

　　察觉到武年年状态不对，小朋友坐得规规矩矩，也不敢贸然开口，等她将手机给自己。

　　半晌没动作，肖天一纠结地瞧瞧武年年，又瞧瞧她手中的手机，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还玩游戏吗？”

　　“嗯？”目光在被攥得紧实的手机上停顿两秒，武年年默了会儿递去，“抱歉。”

　　肖天一直接地问：“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武年年宽慰地摸摸他软软的短发，“你玩你的。”

　　他半点没怀疑，干净的眼眸弯弯：“我就玩一局。”

　　蓦地想起几个月前这小子耍赖的样子，武年年心情松快些，暗中胡乱地猜测他是长大了些还是鬼精鬼精的有两副面孔。

　　说是不麻烦，可各种事情处理起来很繁琐，余砚池一下没歇，直至天色暗淡才疲惫地躲回办公室。

　　武年年和肖天一一齐趴在茶几上，一人拿着一支笔在A4纸上涂涂画画。

　　停留在他们身上的视线柔和而安定，眼底蕴藏着化不开的浓雾，余砚池背住手悄无声息地探去，神出鬼没地压低声音，故意吓他们：“在做什么？”

　　被突然冒出的声音扰的一个激灵，武年年不悦地瞪他。

　　不知道是不是被逗习惯，肖天一接受十分良好，兴奋地指给他看：“爸爸，妈妈，这是我。”

　　手指抚上武年年后颈缓慢地摩挲以示安抚，目光却一直落在小朋友的画上，余砚池认真地询问：“为什么妈妈是红色的？”

　　“妈妈就是红色的。”肖天一说不出原因，只是单纯地将自己最直白的感受描绘在纸上。

　　余砚池存心曲解他意思：“明白了，你妈妈比较凶的意思。”

　　“不是！”小朋友急得都要跳起来，被余砚池按头制止住。

　　他眼尾压着笑：“你说又说不上来，还不能我自己理解？”

　　武年年看不下去，握住他小臂推开，解救小朋友于魔爪之中。

　　“干嘛？”余砚池挑眉问。

　　武年年坦然地胡扯：“看不惯欺凌弱小的无耻行径，忍不住见义勇为。”

　　他放轻声音，意味深长地暗示：“不欺凌弱小，那你让我欺凌一下？”

　　皮动肉不动地挂起个笑，武年年刚想发作，被她护在怀里的肖天一不乐意了，他探出个头，严肃地说教：“叔叔你这样是不对的。”

　　余砚池低眼淡淡地睨他，五指微收强行将人按回武年年怀里，在小朋友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贴上见义勇为模范英雄的唇角。

　　眉眼弯着撤开些距离，压上肖天一后脑勺的手掌也顺势松开，他得意地乐：“欺负完了。”

　　小朋友眼睛瞪得大大的，被堵得哑口无言，气咻咻地喊：“我要找妈妈！”

　　“想找你妈妈告状？”余砚池毫不留情地点明他小心思，并且对此无动于衷，“这件事上，她可没法管我。”

　　武年年直接上手捂他嘴：“你适可而止吧。”

　　眼睛眨啊眨的，余砚池声音闷在她手掌中显得含糊不清：“知道了。”

　　武年年听明白他话，手指狐疑地松开几分，见他没有要作妖的意思，于是彻底放下。

　　余砚池飞速地瞟一眼武年年垂落在腰侧的葱白指尖，目光缓缓移至靠在她身上正闷闷不乐的小男孩眸间。

　　他气定神闲地发出最后一击：“只有胆小鬼才会总是叫妈妈。”

　　还没反应过来，武年年指端就被攥住，脊背落入还泛有些许凉意的怀抱。

　　肖天一眼眶红红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但他倔强地憋住了，忿忿地反驳：“我不是胆小鬼。”

　　武年年无语，抬脸不高兴地警告元凶：“闹哭你哄。”

　　“小小年纪先行了解社会的残酷，直接赢在起跑线上，我是为他好。”余砚池强词夺理。

　　被噎地说不出话，武年年真诚地问：“他哪又惹到你？”

　　“没。”余砚池不说。

　　武年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闲得没事找事是吧。”

　　“天天，回家——”文雯推开门迎上余砚池视线，愣住半秒，“你不是说先走吗？”

　　余砚池抬抬下巴：“和你儿子友好交流呢，耽误点儿时间。”

　　肖天一挣开他钳制自己的魔爪，颠颠地跑去抱妈妈小腿，义正言辞地告状：“叔叔欺负姐姐还不认错。”

　　文雯尴尬地觑一眼背对自己的女生：“叔叔和姐姐玩呢。”

　　话音一落，她骤然意识到称呼问题，又有些尴尬，低眸认真地纠正小朋友：“你得叫哥哥姐姐或者叔叔阿姨，不能乱叫。”

　　肖天一不理解，还有点委屈：“为什么？姐姐是姐姐，叔叔是叔叔。”

　　那句阿姨听的武年年也挺别扭，她扭头劝阻：“没关系，他怎么叫都可以。”

　　文雯的目光一顿，难得表现不礼貌，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余砚池大脑转过来，想起顶着这个身份的武年年还没和文雯正式见过。

　　“我女朋友，”他语气稍顿，“武夕。”

　　“文雯，”又装模做样和武年年介绍，余砚池玩笑，“池中鱼顶梁柱。”

　　双方打过招呼便很快话别，毕竟时间也不早了，离开前余砚池还被武年年按头给肖天一道一顿歉。

　　“一起睡吗？”余砚池呈大字形堵在书房门前，很礼貌地询问。

　　武年年话都懒得说，单手勾住他脖颈下压，同时抬膝顶上他小腹：“别碍事。”

　　“谋杀亲夫啊。”余砚池娇柔造作地捂着小腹揉搓呼痛。

　　一个闪现绕进门内，武年年抵上门板不客气地揭穿：“别装，没用力。”

　　被戳破余砚池也不尴尬，指骨隔开门缝试图挣扎：“没有你睡不好。”

　　“之前都怎么睡的，现在就怎么睡。”强行掰开他手，武年年迅速关门不予置会。

　　他愣愣地看着无情且冰冷的门板，脑袋缓缓垂落，像一颗蔫巴的小白菜，暗暗思索半夜爬床的可能性。

　　“呼啦”一阵风，门开了。

　　余砚池眼睛一亮，没来得及感动，就听武年年扔下冷冰冰一句：“睡你的床，再半夜摸过来，等着明天带伤加班。”

　　“呼啦”又是一阵风，门关得死紧死紧。

　　好的，他心也死了。

　　等一门之隔零碎的脚步声逐渐消失，武年年才放心地躺上床铺。

　　狂风之后，天气也消停些，今晚是个难得的晴夜，她没有亮灯也没有拉窗帘，任由星月的光亮撒了满地。

　　眸底的暗红变得黯淡，武年年抬手轻轻碰了下眼尾，有些烫。

　　好想回家。

　　梦里天高地阔的家。

　　心脏一泵又一泵为全身输送血液与能量，祟气混迹其中尚未彻底消解，武年年郁闷又烦躁。

　　可有些事，她必须问明白。

　　余砚池说没武年年睡不好真不是唬人，由俭入奢易，自奢回俭难啊。

　　被窝里空荡荡、凉飕飕，一晚上断断续续地苏醒数次，好不容易熬到太阳悬挂，他顶着两只熊猫眼洗漱、做早餐，准备待会儿卖卖惨。

　　腕表指针落在8和6上，觉得时间差不多，余砚池屈指敲响书房的门：“武年年。”

　　熟悉的安静，没有人应答。

　　有点奇怪，平时这个时间武年年应该早就醒来。

　　余砚池皱眉：“武年年，醒了没？”

　　还是没反应。

　　眼皮轻快地跳动，不详的预感涌上心间。

　　强自压下不安，余砚池又敲了敲：“不说话我进来了？”

　　手指压上把手的刻纹摩挲，等过五秒，他当机立断破门而入。

　　单人床上被子松散地平摊着，没有人。

　　沉默地盯了一会儿，余砚池没忍住垂眸扯出个笑。

　　黑沉的眸冷下来，他摸出手机拨号，焦躁地转去矮桌。

　　果不其然，桌面上留有张纸条。

　　意料之中的号码自动挂断，余砚池深吸口气，一边继续不停地拨号，一边捞起纸条看她能说出朵什么花。

　　[有事回家，过些天见，不用找]

　　很好，一句解释都没有。

　　纸条被紧紧捏着，余砚池下意识想揉，顿了顿，他闭闭眼，随手将纸条扔回矮桌。

　　可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