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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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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头,方才还带着白玉面具的太子,此时不知为何他脸上的面具竟然不见了,露出了和冰面上的倒影如出一辙的脸。
这还是人吗,是哪来的怪物?
司遐方终于知道违和感在哪了。
一月前,太子昭的目光是清朗通彻的,可如今却满是污秽腐朽的虫豸烂肉!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着我的眼睛。”他说道,声音很是和缓。
然而,司遐方却感受不到这分和煦,因为太子昭在开口时,两张嘴都在张口,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不能自乱阵脚。
司遐方很快调整心神,看向太子昭,仅仅一眼,他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像是自救一般下意识地偏过了头。
然而就是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太子昭,太子昭一把擒住他下巴,逼迫他正视太子昭的目光。望着他眼眶内流脓的烂肉和蠕动的虫子,司遐方恶心的不行。
眼前的太子还是人吗?
或者,这又是什么障眼法?
在太子的逼迫下,司遐方不得不正视他的眼眶,里面虫子从他太子的眼眶内探出头来,在空中一晃一晃地蠕动着,甚至还在左右摆动,看样子是在嗅闻什么。
司遐方想,今夜吃得太多,腹胀未消化,再这样下去他马上就要吐了。
蠕虫似乎认准了他的眼眶,朝着他的眼睛探过来,司遐方顿时汗毛倒竖,他可不想变成太子这副恶心模样,马上虫子就要碰到他的鼻尖了,司遐方一激动大力扯开太子的手,向后大退几步。
太子皱眉,不悦道:“司远,你这是干什么。”
下一刻,太子起身,想要迈开腿向他的方向走过来,却被一桶冰绊住了脚步。
司遐方心中警铃大作,在逃跑和认输只见激烈抉择。
如果跑,谁知道到没有了剧情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更何况这是戏里,他还能真的跑掉吗?
于是司遐方果断选择了认怂。
他扑腾一声跪下,五体投地,诚心求饶:“将军饶命,将军恕罪!”
恰巧这时狄原说道:“殿下,何必因为一小小兵卒,坏了今日的雅兴,月亮还没升到正中,岂能功亏一篑?”
太子昭思索一瞬,“你说得对。”又重新坐下。
司遐方伏在地上,没有动弹。
狄原:“你竟敢对殿下不敬,来人,还不快快将他压入大牢!”
“是!”左右护卫齐上前,将司遐方牵制住,拖入了大牢。
随着“砰——”地一声,牢门阖上落锁。
司遐方的脸扑在干草上,草屑混合着一股骚臭,扑面而来。
“呸呸呸!”司遐方连忙吐出怼进嘴里的几根草,然后连忙用袖子擦脸。
这是一处有窗户的牢房。
借着狭小的窗,落进一丝月光,司遐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还能望见一点月影。
一个月内,他借势从普通小兵爬到了太子近卫,也许过了这夜,说不定还能混个太子亲兵当当,但转瞬之间,就从太子近卫成了阶下囚,人生起起伏伏如此之快,也怪唏嘘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过现在身陷牢狱,也没好多少。
他又回想方才所见情形,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没对太子昭表现出什么异常,难道太子昭这副尊容,只有自己能看见吗?
回想那副模样,司遐方一阵恶寒。
他又挪动了一下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头正好撞到一截木棍,索性当成枕头,将脖子支在上面。
这下舒服了!
今晚处处透露着诡异。
月亮的存在感更是格外的强,放在狄原说,月亮还未升至正中,勿要功亏一篑,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司遐方又翻滚一圈,侧了侧脑袋,将手臂放到枕头上,用手撑着脑袋。
不过枕头怎么有点热,有点软,还有点弹性?
他用手戳了戳,又捏了捏,竟然……真的很软!
木头怎么会是软的!
司遐方头皮一麻,不禁想到幼时漫山遍野跑时曾看到的懂得伪装的花草、鸟儿、蛇虫、四条腿的蜥蜴……伪装本领出神入化,几乎与幻境浑然一体,不仔细辨别难以看出。
而它们这么做的目的,一是为保护自己,躲过天敌,而二……就是迷惑猎物,让猎物自己送上门来,再一口吞下!
就是这时,不知什么东西揪住了他的头发,直接将他的头拽了起来。
难道要被吃掉了?
那必不能坐以待毙!
保命要紧,司遐方用力挣脱,但却发现根本挪不开拽着他头发的树枝,树枝反而被激怒了,力道越来越大,司遐方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被掀开了。
一道恼怒的声音响起:“你还要在我身上乱动到什么时候?”
司遐方一惊,哪来的声音?莫不是树枝开口说话了?
他问道:“是谁在说话?你是人是妖?”
由于司遐方的身体趴在地上,整个人只有头连带着头发被拽起,视线受阻,直到一道人影将他的整个身体转过来,他才发现原来墙角处有一个人影。
借着一丝月光,司遐方看清了这人,被他的模样惊呆了。
他穿着破烂简陋的囚服,大把大把的皮肤裸露在外,然而却不似常人般光洁,反而遍布疤痕。
脸上、身上,没有一处没有疤痕,有的结痂泛黑泛黄,有的则还在生长,而疤痕的形状也多种多样,有的像是被利器砍伤所致,而有的,则像花菇上歪曲扭动的不规则裂痕,似乎是从内而外自己裂开的,就如同树皮般膈手粗糙。
而此处本就昏暗,难怪此前将此人的腿当作树枝!
听见司遐方的询问,此人反问:“你说我是人是鬼?”
司遐方:“你是热的,当然是人了。先前我不知前辈在此,惊扰了您,还请您高抬贵手,不与我这后辈计较。”
“前辈?后辈?”司遐方感到拽着自己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他忙道:“此处你先来,我后到,自然你是前辈,我是后辈。”
此人的声音听起来年龄不大。末了,司遐方又加了一句:“和年龄无关。”
这人冷哼一声:“油滑。”
说完啪嗒松手,将司遐方扔下,然后重新靠到角落坐下,闭目养神,融入阴影里。
司遐方直起身来,问道:“这位……怎么称呼?”
那人没有回答,司遐方又道:“我因为触怒太子,被抓了进来,也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施恩于我,早日放我出去。”
这句话让他有了反应,此人睁眼,打量司遐方一瞬,又重新躺下了。
司遐方:“你看了我一眼,怎么就不说话了。”
“无话可说。”
“咱们呆在一处,也算共患难了,别这么冷淡啊。”
“既然进来了,就别想着出去了。上一个同我说话的人,已经死了。”
“你的意思是,下一个是我?”
“不,是我。”这人说,“不过在我之后,就轮到你了。”
司遐方问:“为什么?”
然而此人却没有顺着他的问题回复,反而问道:“你瞧我眼熟吗?”
风马牛不相及。
司遐方:“难道我认识你?”
“摘下面具,你就不认得我了?那日我还夸你忠君为国,胆魄过人呢。”
司遐方大惊:“你你你、你是太子……不对,既然你才是,那外面的那个又是谁?”
这人意味不明的笑了,“他也是,或者说,我们都是。”
我们……都是?
这个我们,是指他和外面那个,都是太子昭吗?
司遐方思绪纷乱,还未理清,只见此人突然站起身来,望向窗外月光。
他说:“时候到了。”
司遐方问:“什么时候,你们究竟在等什么?”
这人转过头,回望司遐方,突然笑了,他脸上歪歪扭扭的裂痕挤作一团,异常的诡异可怖。
他,也没有眼睛!
下一刻,司遐方看见金色的火焰从他漆黑的眼眶中燃起,流遍全身,血液如滚烫的岩浆从他裂开的皮肤中涌出。
“等待解脱。”
此人从黑夜里抽出了一道白刃,他第一次挥刀,牢房石墙铁栏尽碎,化为空中粉尘。
然后,站住不动了。
此举惊动了周围士兵,太子昭和狄原在众人的拥护下走进。
“快,捉住他!”狄原大喊。
此人的眼中看不见前来抓捕他的兵卒,径直向太子昭走去,挥出了第二刀。
这第二刀,直接将狄原砍成两半,而周围人被罡风席卷,通通吐血倒下。
此时这人沐浴在烈火中,周身金光惶惶,身影已经快要与火焰融为一体。
比月亮还耀眼。
第二次挥刀,直冲天边明月,司遐方只看到月亮被他砍开了一道裂口,露出一道又黑又长的空隙。
他再次抬手,想要挥出第三刀,而太子昭竟然也浑身燃气火焰,也做出了和他同样的动作。
二人缠斗在一起,他们的身形,招数,全都一样!
司遐方唯恐这俩伤及池鱼,一不小心将他送上西天,趁着还有一口气跑得远远的。
最后一刀,竟然将月亮看成了两半,中在月亮的正中出现一道缝隙。
然后,缝隙中走出了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很多人。
他们御剑凭风,仙风道骨。
他们是什么人?
而那两位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不知是谁将刀送入另一人的胸口,然后狠狠抽出。
血溅三尺。
一人倒下。
而后,那群御剑飞行的人说:“拿下这群魔物!”
被唤作魔物的人抬头望月,眸中烈火灼灼,可司遐方觉得冷,冻彻骨髓。
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脸和手臂,司遐方想,看来是监牢里的那人赢了。
但他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
他还能挥刀吗?
接下来,一群人从空中跃下,结成剑阵,意欲伏魔。
他冷笑一声:“不速之客。”
他再次挥刀,这一刀,将月亮斩落。
天地间顿时一片黑暗。
然后,司遐方短暂的失去了意识,再睁眼时,周围环境变换,已回到园子里。
周围也一直有人突然出现。
司遐方环顾周围,发现他们现在,可能就在戏台子上,因为台下正坐着一圈圈人,喝着小酒,磕着瓜子儿,悠哉悠哉。
看到台上的戏突然终止,且掉出来这么多人,台下观众也很愕然。
但没过多久,就有人大声嚷嚷:“怎么回事啊,戏怎么突然没了?”
“正精彩时刻,怎么停了,接着奏乐,接着演啊!”
立刻有管事模样的人出来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各位观众老爷,今日的戏已经结束了,下次开场接着演,感谢喜爱,多多捧场啊!”
说完,给身边人忙使眼色,还不快将这群人带下去!
小厮心领神会,好快吆喝众人从后台离开。
而司遐方正处在震惊中,因为刚才匆匆一瞥,他竟然在台下看到了仙舟上同他在浣衣房一同洗衣服的圆脸小姑娘,春珠!
这里和仙舟,到底有什么关联?
司遐方领完报酬,刚想离开,就听见有人在唤自己。
是晏如身边的小厮。
原来是晏如差遣人来寻他。
司遐方去见晏如。
晏如道:“你叫司远是吧,我才见着你时,就觉得你非同一般。”
晏如:“愿不愿意跟着我,以后笔仙大人手下的好角色就都是你的。”
说完,他冲司遐方抛了个媚眼:“我啊,最喜欢你这样的年轻小伙子了。”
这一眼把司遐方吓到了。
司遐方终于知道,第一次见到这人的不适感从何而来了!这一位宴如管事才出场时从神色做派姿态到衣着配饰无不彰显着风雅二字,如同端方君子,可一开口说话却满是促狭,而他方才看自己那眼神……司遐方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反正就是十分不对,司遐方想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但是这位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宴如的晏管事看的的眼神越来越炽热,司遐方虽然脸色不变,仍然一副淡定模样,但心中惶惶,快顶不住了。
他总觉得此人看他的眼神,不像是上司对下属,夫子对学生的那种喜爱,反倒像是商人见着宝物的奇货可居,还有去到青楼梨园,那些达官贵人见着身柔无骨的妓子,或者贴切一点,更像是街头那守寡八年的豆腐西施见着精壮汉子的渴求。
思及此处,司遐方终于了悟,原来这个宴如是想要他的贞操!
他心中恶寒,顿感坐立不安,蹭地站了起来。
晏如掩面一笑:“哎呀,急什么,年轻人就是孟浪。”
司遐方如同雷击一般僵在原地,快要挂不住表情,随着宴如走进,带起香风阵阵,一股厚重的脂粉气随之而来,让司遐方喘不过气,直呼救命。
卧槽!
你确定孟浪的是我不是你?
在此刻的司遐方心里,宴如俨然已经是一个图谋不轨的色中饿鬼,而自己迫于生计还要一直陪笑,不会到最后还要把自己赔进去吧?
十七岁的司遐方忍不了这等侮辱,他真的受不了了,再加上方才看到皮肉腐烂眼眶生虫的奇景,两相叠加下,他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