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阮》山游尔

2、倒霉的相见

　　老板娘看着小厮上了二楼里间，唤来了一个伙计，嘱咐了几句。

　　宋瑾珘背着手在屋内到处转了转，后又静坐等了一会。见墨竹还没回来，便到走廊准备下楼看看。

　　刚出门口，就听到隔壁似乎有动静。只听得里面一个女子似乎在求饶，口中直喊：“错了，错了。”接着传来一两句男子的声音。

　　宋瑾珘皱眉，不禁暗自腹诽，原以为清音堂是个雅致的地儿，没想到竟然挂着羊头卖狗肉，和春楼干同种买卖。一时间对这地鄙夷了不少。

　　转身又回了屋子，把门给阖上，似要将那声音隔断。

　　墨竹领着歌娘苏儿进门。

　　苏儿一进去，就看到了窗台前站着的男子。见他头戴玉冠，身子挺拔如松，光背影便能感觉是位清贵闲雅的世家公子。随着他转身，看清了他的样貌，不由得心下一惊，纵是她见了那么多官爷贵人，但是如他这般皎皎如月的人，还是头一次见。

　　如此仙人之姿，与之前的听客都不一样！苏儿暗自窃喜，心想平日行善果然有好处。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装扮，又想起妈妈的吩咐，不动声色的挺了挺傲人的胸脯。

　　宋瑾珘回头打眼一看，就匆匆扭头看向了别处。那歌娘领口开得极低，身上的衣服也是隐约能见身形，她呼吸之间，仿佛浑身都有所牵扯。

　　他不满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墨竹。

　　这就是你找的人？

　　被宋瑾珘眸中所射的寒光刺到，墨竹心虚地低下了头。

　　墨竹自己见到后也觉得不太合适，可是要求都跟老板娘讲了，既然找了这么个人儿来，想必有她的道理。

　　宋瑾珘又听到隔壁细碎的动静，暗暗忖度，难不成这的官员就喜欢这一口？喜欢在清新雅致的找乐子？也是，来这都是听曲儿的，旁人自然不会说什么。

　　念即此，宋瑾珘面色稍微一缓，也不看那歌娘，抬步到圆香桌前坐下，摆手示意墨竹沏茶，“你伺候过几位官员？”

　　苏儿一听这话，迟疑了一瞬。

　　这位爷莫不是怀疑自己的本事？

　　“奴家是清音堂接客最多的，”苏儿捏着嗓子，声音带着些媚劲，丝丝入骨，“经验颇为丰富。”必不会让爷你失望的。

　　宋瑾珘听完浑身不得劲，耳朵像是灌进了猪油一般，只恨不能扣一扣，连忙喝了一口清茶压压。

　　苏儿看到宋瑾珘的反应，偷偷一笑，更是自信了些。唱曲儿是自己的专长，如何调用嗓子，发出自己想要的声音，是最基本的功夫。只要自己一开口，无论唱什么那些爷都爱听。

　　“嗯，那就先唱一个你最拿手的吧。”宋瑾珘敷衍道。

　　……

　　顾时飞哪里会真生气，就算阮清瑶不解释，他还是一样待她。

　　他看着阮清瑶的脸，微微叹了口气。这些年她在西北定是受了不少苦，原本白皙的色皮肤如今都有些黑了。也是，姑娘家家的如何能熬得了塞外的艰辛。

　　可惜今日不凑巧，不能多待。

　　“我今日家中还有事，不能多陪你了，”顾时飞缓缓起身，似是不舍，又望了望窗外，嘱咐道，“你也早些回去，省得家里人担心。”

　　虽然都城在天子脚下，但是还是会有那么几个亡命之徒。阮清瑶又生的这般样貌，还是防备些好。

　　“知道了——”阮清瑶语气拉长，随后乖巧点头，“我再待一会便回去。”

　　顾时飞走后，淼儿又弹起了悠悠小曲儿。阮清瑶坐在桌前，手肘抵在桌面上，右手托起精致的下巴，左手食指打着拍子，悠哉悠哉。

　　一曲毕，阮清瑶打了个哈欠，眼眶微湿，“淼儿你累了吧，今日先到这吧。”

　　从腰间掏出了一块金子，放到丽人手中，然后素手勾了一下她的下巴，“等我下次还来点你。”说完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厢房，仿佛一个提裤子走人的嫖客。

　　阮清瑶心情颇好，哼着曲儿，晃晃悠悠路过隔壁门口，注意到里边动静不小。她停下脚步，看了一圈走廊四下无人，便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凑近，正准备透过门缝，偷偷往里瞧瞧。

　　突然，门猛地被撞开，阮清瑶躲闪不及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到地面上，一瞬间懵了。

　　宋瑾珘没想到门口有人，冲出去时似是踩了什么东西，重心不稳，伴随着一声痛喊，直直跪扑了过去。宋瑾珘倒下之际，整个胸膛压在阮清瑶的脸上，让她眼前瞬间乌黑一片。

　　阮清瑶似是感觉呼吸困难，手脚并用一把推开身上的人，生气大喊道：“哪个混帐玩意儿，疼死姑奶奶我了！”赶紧爬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右脚。

　　宋瑾珘知道自己压了人，赶忙爬起来，蹲坐在地上带着歉意地看着阮清瑶，见她头上的流苏摇摇曳曳，珠花七扭八歪的横在乌发上，眼角含着泪，怒瞪着自己，一副美人欲落泪画面。宋瑾珘顿时一阵心虚自责，只是男女有别，只能干张着双手无处放下。

　　“我……”宋瑾珘生平第一次尝到这话说不出的滋味。

　　墨竹赶紧上前扶起自个爷儿，周身检查了下，确定没摔着，安心不少，接着瞅着坐在地上的姑娘，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淼儿听着外面动静，赶忙放下琵琶，提着裙子出去，看到阮清瑶右腿蜷着坐在地上，顿时心下一慌，立马上前查看，跪在阮清瑶面前，不自觉地紧张起来，”贵人，你怎么了？可是哪里摔着了？”

　　这要是出事了，顾公子肯定会生气的。

　　里面的苏儿也跟着出来了，看着这场面，心想坏了。原以为这位爷是欲拒还迎，以为外地人都好这口，喜欢女子主动，原来他是真不喜！可妈妈明明说他要经验丰富的，难不成是妈妈会错了意？

　　她瞬间吓得额头直冒冷汗，赶紧低着头跪在门口。

　　阮清瑶好奇打量了她一番。

　　细腰丰胸，还裸漏着大半个肌肤，浑身因害怕而战栗，更显楚楚可人，让人平白添了几分保护之念。

　　倒是个妙人。

　　这么个美人此时梨花带雨地低低啜泣着，阮清瑶鄙夷地看了旁边的始作俑者一眼。

　　宋瑾珘看着淼儿出来的方向是隔壁厢房，意识到地上的女子也是从那边出来的，一时间眼神变了变。

　　原来不止一男一女，是三个人。只是没见着那个男人，想必是掩人耳目提前离开了。

　　果然跟自己想得一样，这里确实混乱。

　　宋瑾珘收起自责的眼神，眸中的温度逐渐冷了下来，睨着地上的阮清瑶。明明身上穿着不一般，想来家中也是有头有脸的，竟然与男人在此地私会，还做出那种不入流的事情。

　　一时间，心里对阮清瑶排斥起来，但也明白是自己撞人在先，该多少赔偿自然是不会少，语气清冷道：“姑娘叫个郎中，需要多少医药费，在下全出。”

　　阮清瑶在淼儿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听了那不善的语气，顿时火冒三丈，甩开淼儿，转身用尽力气朝他猛得推了一把。

　　虽说自己偷听在先，可你也不是个好玩意儿，让姑奶奶摔了这么大一跟头，居然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看着你那副居高临下的摸样就气！

　　宋瑾珘被推倒在地上，一双墨眸中充满了震惊，不可思议地看向阮清瑶。

　　“你！”宋瑾珘面色铁青。

　　他完全没料到这姑娘手劲如此大，并且居然还朝自己动手！活了二十二年，从没有过如此经历，被一个女子推倒，实在丢人！

　　阮清瑶看着宋瑾珘的狼狈样子，得意偷笑一下，顿时气消了不少，“扯平了。我家不缺这点医药费，公子也找个郎中瞅瞅，看你一推就倒的虚弱样子，怕是身体不太好，还是早早调理为妙。”

　　宋瑾珘让墨竹扶起来，看向阮清瑶的眼神中里有了厉色，听了她的话，脸色又难看了许多。

　　一旁的墨竹感受到自家爷正在生气，但内心却实在佩服眼前的姑娘，能把自个爷儿惹成这个样子，心里居然觉得还有点好笑。

　　苏儿出来打圆场：“两位贵人，一切原由皆因我发生，求求二位贵人，不要再生气了。”事情惹大了，让妈妈知道，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阮清瑶没想把事情闹大，看着那歌娘苦苦哀求的摸样，放柔了表情，“没事，你起来吧。你放心，这事过了。”

　　接着侧头故意阴阳道：“自古男人多薄情！”

　　宋瑾珘皱眉，自然知晓眼前的女子是误会自己与那歌娘的关系了，但是自己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只是鼻腔中也带着看不起的情绪，冷哼一声。

　　阮清瑶在淼儿的搀扶下，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宋瑾珘压住不愉快的情绪，上前挡在了阮清瑶的面前，认真道，“我说过，是我做错在先，我会赔偿姑娘医药费。”说着抬起右掌，等着墨竹送上银子。

　　墨竹在后面身子陡然一僵，摸了摸那空空如也得荷包。犹豫片刻，凑到宋瑾珘脑袋后面小声说:“爷，银子今日都花完了。”

　　“什么？”宋瑾珘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墨竹，咬牙瞪他一眼。

　　阮清瑶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位公子，若是没钱呢，也不必样样学人家，自个儿在家弹弹琴也挺挺好的。”听个曲，银子就全花光了。

　　宋瑾珘僵着脸抿着唇，反驳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

　　墨竹在后面心砰砰直跳，完了完了，让自个儿爷这么丢人，自己肯定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