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狸原上谱》言树之北

80、第 80 章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编舞老师阿珂打着节拍，“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

　　“等一下。”江狸喘着气叫停，“四不了了，我要死了，先休息一下。”

　　阿珂扶着栏杆笑：“LIA，你这几天回去练了没啊。”

　　“练了…”江狸躺在地板上吸气呼气，换了好一会儿才说：“但不多。”

　　“有空还是得多练，练多了自然就出效果了。”阿珂给江狸递水杯：“你唱歌的时候气那么足，怎么一跳舞就喘成这样，平时有健身吗。”

　　江狸坐起来接水：“有啊，可是帕梅拉都没让我这么累，上次这么累……”

　　上次这么累还是跟费洛打分手炮的时候。

　　她记得她和费洛在岚城的老房子里做了整整一天，做到床单都湿得没法睡。

　　现在想起来都敬佩自己的毅力。

　　“算了。”江狸灌了一口水，起来接着跳：“我们继续吧。”

　　“好，这段动作是有点难，我们分解一下。”阿珂站在镜子前，开始示范，“走三步定住，肩膀扭两下，下蹲扭胯，甩头发。”

　　江狸跟着她，四肢跟不上眼睛，手忙脚乱犹如中风复健。

　　“你看我。敞开怀抱，不负良宵。我想知道，你的诀窍。”阿珂边做慢动作边指正她，“转肩膀的时候下身保持动，只有上身动，就是那种在酒吧里跟男人擦身而过，还要说故意说借过一下的感觉。”

　　江狸笑了起来，忍不住称赞她：“真不亏是顶级编舞，这首歌被你理解得很透。”

　　“帮LIA的歌编舞，这绝对是我职业履历上光辉的一笔，必须得发挥出我的最好水平。” 阿珂也笑，“我有预感，这首歌一定会爆。”

　　“是吗？”江狸有点开心，又不太自信：“其实我不是很有把握，毕竟是第一次做流行，跟我制作人也掐了很久。”

　　“音乐我不是很懂，我就是觉得好听，琅琅上口，而且这首歌的律动特别好。”阿珂说：“有点放克的元素，快乐，充满活力，又非常自信摩登，还有一点纸醉金迷。我愿称之为沪城之歌。”

　　“LIA你真的太会写了！”

　　“谢谢你的认可。”

　　“应该是我谢谢你的认可才对。”阿珂诚恳地说，“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找我来做编舞，毕竟业内优秀的男编舞师更多。”

　　“我没觉得你比他们差哪儿。”江狸很肯定她，说的完全是真心话，“你非常有才华。当然，安楚找你最朴素的原因应该是怕我传绯闻。”

　　阿珂哈哈大笑。

　　“可我觉得你那些绯闻多半都不是真的。”阿珂跟她聊了起来，“这几天跟你接触下来，我觉得你圈子特别干净，生活也简单，对待工作的态度更不用说了。我真是搞不懂网上为什么那么多人骂你绿茶，却把栾米当白月光似的捧着。真的，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绿茶的人。”

　　这一听就是有故事啊。

　　江狸向来爱听八卦，凑近问她：“有故事？”

　　“都是糟心事。”阿珂干脆拉她坐下来说，“我那个时候还没什么名气，经常会接一些剧组的活，做舞替啥的。大夏天，户外拍近景，拍了一条，她就说不拍了。导演问她为什么，她说古装戏一身行头太热了。导演都没说行不行，她就直接让助理打伞送她回保姆车了。然后，留下整个剧组在酷暑中等了一个多小时。最好导演没办法，只能改远景让替身上，也就是我。”

　　“这都不是最气人的。”阿珂估计现在想起来都一肚子火，喝口水顺顺气，试图浇灭肚子里的小火苗，“然后过了会儿，她自己休息舒服了，打着伞慢悠悠地走过来，跟导演说，导演没事了，我刚才就是有点中暑，我的工作人员没跟你沟通清楚，我们重新拍吧。”

　　“我的天！”阿珂一脸晦气，“拍了用不上我无所谓，反正是替身，有钱拿就行。但栾米事后因为这件事被粉丝放网上说敬业你敢想？真的，我看到的时候，三观都碎了！”

　　“网上说什么你抢她男朋友，真是打死我也不信！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跟她谈的能是什么好人，你怎么可能看得上！”

　　江狸咳了一下，有点尴尬：“倒也不用这么绝对。”

　　“啊？”

　　江狸开玩笑说：“我很肤浅的，纯颜控一个，长得好就能看得上。”

　　阿珂被逗笑：“LIA，你不能这么实诚，总是有啥说啥，会给别人很多曲解你的空间的。”

　　“我经纪人也这么说。”江狸却不是很在意，“没事，我都习惯了，也不想去习惯别人。”

　　江狸跟着阿珂做了两小时复健，还是没能完全驯化四肢，最后拖着失去知觉的四肢进更衣室洗澡换衣服。

　　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她不巧碰到了栾米，顿觉晦气。

　　江狸根本没打算理她，提上自己的手袋往外走。

　　不想栾米却主动叫住她：“江狸。”

　　“怎么，有事？”

　　栾米目光移到江狸的手袋上，声音柔和，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这只包，我也很喜欢，提前跟柜姐订了好久，但到店的时候却被人抢走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他特意买下哄你开心。”

　　“你说谁，陈逸群？我没跟他睡过，太丑。”

　　栾米嘴角抽了一下，继续维持微笑：“江狸，我想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既然今天碰巧遇见了，能让我解释一下吗。”

　　“我们之间没什么误会。”

　　江狸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径直往门外走去。

　　“那我跟你道歉行吗！”栾米喊住她，眼眶红了一圈，“我也没想到褚舟儿会这么偏激，竟然在大庭广众下说那么难听的话，但这件事我真的毫不知情，更不知道她要为什么打着我的旗号造谣你。”

　　“因为她把你当朋友，而你从头到尾都在把她当枪使。”江狸压着怒气，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虚伪面目：“她至少敢做敢当，你呢，躲在背后推波助澜，用一些见不得人的阴招，害我被网暴三年。现在她没价值了，你怕得罪我，转头就把锅全扣她头上。你可真是个bitch。”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栾米慌乱而无辜道，“我跟你道歉都不行吗？”

　　“去死。”

　　江狸走出俱乐部，憋了一肚子火。

　　她最声名狼藉的时候，全网都在她的评论区和相关话题下刷绿茶，直到现在她的评论区都是关闭的。

　　而这一切，就因为褚舟儿在一次颁奖典礼的采访现场说，她不是第一次抢人男朋友。

　　当时褚舟儿和栾米都正当红，又是众所周知的好闺蜜，褚舟儿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炸开了锅。义愤的粉丝当即就把她的广场给屠了，齐刷刷地给她刷绿茶，发恐吓短信，打骚扰电话谩骂。

　　她那个时候刚拿了金籁奖的三冠，本来应该风光无两，却声名狼藉到路过的狗都要啐上一口。

　　整整两年，她没有任何活动，被全网抵制。

　　直到她凭借《艺术长廊》再度夺奖，被央媒特邀专访，才堵上了所有人的嘴。

　　可即便是这样，关于她的流言蜚语，至今不断。

　　江狸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低头在包里翻药，却发现了不远处亮起的闪光灯。

　　她立刻停下动作，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地快速向自己的保姆车走去。

　　要不就这样算了。

　　可她真的喜欢音乐。

　　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

　　她一个人回到家里，没有小猫欢迎她，空荡荡的屋子，静到针落可闻。

　　江狸把包丢在地上，径直走到厨房，打开橱柜，从里面拿出一瓶酒来。

　　刚开始还是倒在杯子里，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后来直接整瓶拿起来灌。

　　手机铃声响起。

　　江狸喝的醉醺醺，看也没看就挂掉。

　　铃声锲而不舍地响起。

　　江狸接通电话，不耐道：“谁啊？”

　　对面愣了一下，直接问：“你现在人在哪儿。”

　　“在家啊，还能在哪儿，夜店吗？”江狸笑了起来，“你要接我去夜店玩吗，好耶！”

　　这他妈是喝了多少。

　　费洛打开车门：“你家地址发我。”

　　江狸二话不说，给费洛发了个地址，然后半跌半飘地跑到楼上换衣服。

　　穿什么好呢……

　　短裙子好了，这个亮闪闪的漂亮。

　　江狸稀里糊涂地换好衣服，穿上高跟鞋，坐在门口乖乖等费洛来接她。

　　门铃响起。

　　“来辣。”

　　江狸打开门，费洛站在门口看得一愣。

　　“你在家喝酒穿成这样？”

　　要不是屋里一点儿声没有，他要怀疑江狸在家搞轰趴。

　　“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玩吗？”江狸很认真地问，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像只吃醉了浆果的傻鸟。

　　费洛没理她，关上门把她往屋里拽。

　　房子素净冷清得像雪洞一样，除了他俩，一件活物都没有。

　　费洛的心头忽然泛上一种说不来的感觉。

　　“江狸…”费洛放松了些力度，环住江狸想把她抱上楼，“房间哪个，我抱你去睡觉。”

　　“我不！”江狸从费洛怀里扭下来，勉强稳住身子，指着沙发信誓旦旦地说：“我今天学我跳舞了，来，你到那儿坐好，我跳给你看！”

　　费洛都没见过她这副鬼样子。

　　“快点，坐好！”江狸把他摁在沙发上，点开伴奏带，举手喊：“Make some noise—！”

　　江狸拿起酒瓶，站在灯光下摆好pose，自己数着拍子走猫步，拿起“话筒”起范儿。

　　“Here's Morden Club

　　Here's Morden Club

　　穿过酒池的贴身舞蹈

　　点一杯大都会的情调

　　灯下酒色摇曳如玛瑙

　　你是我不想错过节拍”

　　开始几下还扭得像模像样，甚至还摇了个花手，但跳着跳着就开始放飞自己，像只在沸锅里蹦跶的活虾。

　　费洛低头笑，笑得发抖。

　　“你的一颦一笑

　　如此摇曳生姿

　　你的一张一弛

　　令我目眩神迷

　　敞开怀抱

　　不负良宵

　　我想知道

　　你的诀窍”

　　江狸甩完头后，特别自信放光芒地撩了一下头发，拍拍话筒来了一段即兴rap：

　　“Baby, I hate your first girlfriend

　　（我不喜欢你的初恋女友）

　　you shall make it all up in the bed

　　（你要在床上全部补偿我）

　　Let me taste if you’re the best

　　（让我尝尝你是不是最好）

　　……”

　　“哎呀，忘词了。”江狸想了半天想不起来，抱着酒瓶特别委屈说：“我忘词了！为什么没有提词器！”

　　我的天。

　　费洛扶额，朝她招手：“没关系，你过来。”

　　江狸乖乖走到费洛身边坐下，抱着酒瓶贴脸蛋降温，还呼呼喘气。

　　费洛自然而然地拨了一下她汗湿的头发，就像他们从前在床上时那样，“累不累？”

　　“累。”江狸靠在费洛怀里，眼睛一瞬间失去神采：“我好累啊，费洛。”

　　费洛把酒瓶从她手中抽走，想把她抱回房间里哄她睡觉。

　　江狸扑腾了两下，拒不配合。

　　“舞也跳了，你现在闹哪儿样。”

　　“我跳得好看吗？”

　　“好看。”

　　“那比栾米呢，我跟她谁更好看。”

　　费洛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已经陌生到，他要反应一会儿才能隐约想起她是谁。

　　“你用得着跟她比？”

　　“对，我就是要跟她比！”江狸莫名很执拗地问费洛：“我跟她掉河里你救谁。”

　　江狸无理取闹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费洛被逗笑：“救你，救你行了吧。”

　　“什么叫行了吧！”江狸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继续跟费洛闹：“二选一很为难吗！”

　　“你喜欢她什么？”

　　“什么？”

　　江狸大声质问：“我他妈问你喜欢她什么！”

　　“江狸，你别喝了点酒就耍酒疯没完。”费洛不惯着她，“我们什么关系，你在这儿跟我横！”

　　江狸呆了一下，眼泛泪花，一下埋进费洛的怀里，好一会儿才闷声说：“费洛，她欺负我。”

　　“她不讲道理。”江狸突然哭了起来：“他们都欺负我……”

　　江狸的眼泪沾湿费洛的颈侧，费洛抱住她，低头贴她的侧脸，心脏都在生疼。

　　“我替你出气。”

　　江狸抱紧费洛，低低地说：“对不起。”

　　费洛垂眸：“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但我真的尽力了…”江狸轻轻抽噎，脸上泪痕斑驳，“我真的尽力…轻手轻脚地离开你了……”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一格一格退出客厅，退得无声无息，如同一双想要触碰却又缩回的手。

　　“我知道。”费洛慢慢垂下手，哑声重复，“我一直都知道。”

　　所以我一直都在等，等你自己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