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狸原上谱》言树之北

64、第 64 章

　　晚宴结束，费洛被叫去开家庭会议。

　　江狸安顿在山庄的一间高档套房，她洗好澡换上睡衣往床上一躺，脑子里回想着老太太的话。

　　她说费洛小时候差点被绑架。

　　虽然有惊无险，但起因是一张被狗仔偷拍的照片，这很大程度上跟他妈妈脱不了关系。

　　她并不是对娱乐圈有什么意见，也尊重每个人的志趣，但还是希望江狸在和费洛交往的时候能多注意一些。

　　江狸侧卧在床上，靠着松软的羽绒枕，对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房门轻轻打开，江狸听到动静，悄悄闭上眼睛。

　　费洛脱了鞋，爬到床上，鼻尖嗅她的颈窝。

　　江狸被他蹭得痒痒，忍不住笑，睁开眼看他：“你干什么呢，睡觉都不让人安生。”

　　“一看就是装的。”费洛拆穿她：“你睡觉什么时候不关帘子了。”

　　“想什么呢。”费洛亲她。

　　“反正不是想你。”江狸推他，略带嫌弃道：“赶紧去洗澡，穿着脏衣服就往床上爬，一身酒气熏死人。”

　　“江狸，才多久，你就开始嫌弃我了啊。”

　　江狸揪着他的领子闻了一下，立刻瘪嘴皱眉：“又脏又臭，我还把你当块宝啊，赶紧的。”

　　费洛忿忿起身，赌气脱掉衣服往床上丢，眼神略带幽怨。

　　江狸没见过他这样儿，跟个孩子似的，还挺有意思，都给她看笑了。

　　江狸从床上爬起来，边披外衣边给服务人员打电话，请他们煮点醒酒汤端上来。

　　然后把费洛的衣服捡起收好，放进脏衣篮里。

　　江狸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等费洛洗好出来。

　　某电视台正在播放一档综艺节目，叫《乐队招待所》。

　　江狸看到时笙在里面担任评委，其他人不怎么认识，时笙真算是她认识的为数不多而且印象不错的明星了。

　　唱功虽说不算最一流的水平，但非常有创作才华。

　　那首《我做错了什么》她一开始以为是在写一段破碎爱情，但肖霁跟她谈起的时候，她才知道它写的是一个普通女孩破碎的原生家庭。

　　从来不被重视，永远被要求让步，即使得了重度抑郁也不被家人理解。

　　时笙是在一次山区义工活动认识那个女孩的，后来得知女孩自/杀的消息，和乐队成员一起为她写下了这首歌。

　　肖霁说，时笙是一位很有温度的创作人，Guest的作品总是充满人文关怀。

　　难怪费洛喜欢他们。

　　费洛是个很心软的人。

　　浴室门打开，费洛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他身上套着一件黑色丝绒浴袍，脸还被蒸得有点绯红。

　　他从架子上取下吹风机，走到江狸身边坐下，把吹风机插好递给她，自然而然往江狸腿上一倒。

　　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都给江狸看笑了。

　　“你这是赖上我了是吧，吹个头发都要人伺候。”

　　“可不就是赖上你了。”费洛找个了舒服的姿势枕着，向江狸索吻：“亲我一下。”

　　江狸低下头，本来只打算蜻蜓点水地亲一下，但没想到刚一亲下去就被费洛咬住了嘴唇，然后被他按着脑袋深吻。

　　费洛跟发情了似的，手极不安分，直接扯开她的睡衣……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费洛置若罔闻。

　　江狸有点受不住，拍了拍他的背，声音软得让人骨头一酥：“是醒酒汤，我帮你叫的，你去拿一下？”

　　江狸都这么说了，费洛只好起身去拿，可脸上多少有点被打断的忿忿。

　　江狸趁机赶紧把衣服拉好。

　　费洛端着醒酒汤走来，把汤放在茶几上，也不喝，自己坐在地毯上，还要拉着江狸的两条腿搭在自己肩上。

　　这个姿势倒是挺好吹头，江狸笑了一下，心里还惦记要帮他吹头的事，主要是怕他会感冒。

　　江狸拿起吹风机，抬脚碰了一下费洛的腰腹：“把醒酒汤喝了，不然明天起来难受。”

　　费洛转头笑：“我以为你真不打算管我了。”

　　“行了，少得了便宜又卖乖。”江狸打开吹风机，调好温度，帮费洛吹头发。

　　吹风机的噪音很小。

　　费洛坐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看着电视，喝着热茶，舒舒服服靠在沙发边缘，享受江狸给他吹头发。

　　“聊什么了，心情不好吗，喝这么多。”

　　费洛不容易醉的，但这样子显然是喝了不少。

　　江狸根据上次在洛杉矶的经验，多少能看出来一点。

　　“跟我哥我姐他们喝了点。”费洛平静地说：“算不上心情不好，就是有点认清现实。”

　　“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挣脱我父亲的控制了。就算逼疯了，逃走了，也是会被他用各种手段拽回来。”

　　“他希望我们独当一面，又不许离他太远。就算狗一样围在他身边，也永远得不到认可。他就像一个爆炸的有毒化工厂，平等地荼毒着方圆百里的每一个人。”

　　“或许他确实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爱你们，只是不太正确。”江狸轻声说：“或许他也没接受过正确的爱的教育，爱本来就不是一件无师自通的事。”

　　费洛淡笑：“你可真是个天使。”

　　如果我是天使，我得到的神谕一定是爱你。

　　江狸用手梳了梳费洛的头发，低头在他头顶上落下一吻。

　　“如果我向他屈服，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费洛突然问。

　　江狸想了想，说：“让一个人放弃自己与生俱来的东西，跟砍断手脚没什么区别。没有必要通过这种方式自证什么，也没有人能只活成月亮的一面。”

　　她从沙发上下来，和费洛对坐着，握住他的手：“对我而言，就更不必要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相信你，只要这是你想要的。”

　　费洛胸口微微发堵，慢慢红了眼眶。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注定爱江狸爱到无药可救。

　　她只用一种爱，就弥补了他从小缺失的所有爱。

　　费洛低垂着眼睛，默然了很久。

　　江狸凑近亲吻，搂着他的脖子问：“想做吗。”

　　“想，但做不了。”费洛趴在江狸肩头，很没面子道：“我喝得有点醉，一时半会儿硬不了。”

　　江狸听到这话挺稀奇，忍笑：“真的假的，你们男的不是经常酒后乱性？”

　　“那就不是真醉，男人的鬼话少信。”

　　江狸被逗笑，问他：“那我们上床睡觉，累坏了吧？”

　　费洛埋在她肩膀上点点头。

　　江狸打算关掉电视，费洛握住她的手：“躺床上看会儿再睡吧。”

　　“你还真挺喜欢时笙的。”江狸忍不住嘟哝一句，拿着遥控器躺进被窝，突然问费洛：“你该不会是个双吧？”

　　“什么东西？”

　　费洛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都怀疑自己醉幻听了。

　　江狸指着电视屏，开始有理有据的胡说八道：“你一看到时笙，就对我硬不了，所以我怀疑你是个深柜，其实真爱是他。”

　　“你瞎胡扯什么。”

　　“我吃醋了，你注意下我情绪。”

　　“男的醋你也要吃？你别太离谱。”

　　“为什么离谱。你长太漂亮了，说实话，看着不太直。”

　　“我还看你不直呢。”

　　“是吗？”江狸想了想，又点头：“我确实看女的普遍要比男的顺眼些。”

　　费洛靠在枕头上，淡淡瞥了眼江狸，他现在脑子不太跟得上江狸诡谲的思维。

　　江狸难得在口舌上占费洛的上风，一时有点得意，开开心心地看电视节目。

　　费洛夺过遥控，啪地一下给她关了。

　　屋里一片漆黑。

　　“你干嘛关了。”

　　“江狸，你要出轨啊。”

　　“哈？”

　　“刚刚登场的乐队，就上次和你在街边唱歌那个。他一出场，你就笑成这样。”

　　“真的假的？我都没认出来，你记性还挺好。”

　　费洛哼了一声，闷闷说：“你过来点。”

　　“干嘛。”江狸摸黑挪到费洛身边。

　　费洛张开手臂一把抱住她，像只巨型考拉挂她身上：“我们抱着睡。”

　　“你到底喝了多少，腻腻歪歪的，变了个人似的。”

　　“那你嫌弃我吗？”

　　“不会。”

　　“永远不会吗？”

　　“永远不会。”

　　“晚安，我爱你。”

　　费洛吻了一下江狸，盖上沉重的眼皮。

　　江狸轻轻抱住他，靠进他的怀里：“我也爱你，晚安。”

　　这人真是…怎么会这么缺乏安全感，但愿自己缝缝补补能有些用。

　　至少要等到我把你补好了……江狸闭上眼睛想。

　　因为醉酒的缘故，费洛睡得格外沉，江狸本来睡起觉来就没有上限，让她睡一天都能不挪窝，干脆陪费洛睡到了下午一两点。

　　江狸的手机震了两下，她伸出手在床头柜摸索，摸到手机后撑起身子查看。是肖霁发来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录歌。

　　这个天杀的扫兴东西。

　　【江狸】：过两天。

　　【肖霁】：那首《吴园》我听了，你要做中国风？

　　【江狸】：有问题？

　　【肖霁】：没有，写得不错。副歌部分我有点想法，粗编了一版，发你听一下。

　　【江狸】：就这两天你都等不了？你这是在侵占我的假期，我拒绝！

　　肖霁压根不搭理她的反抗，直接把音频甩了过来。

　　江狸弯腰找耳机，被费洛一把捞进怀里，哑着嗓子说了一声“早”。

　　“还早呢，都下午一点半了。”江狸找到一团耳机，靠在枕头上解耳机线。

　　“是么，那是睡得有点久。”费洛也坐起身，问她：“刚在干嘛。”

　　“肖霁说对《吴园》的副歌有点想法，发了音频让我听。”江狸分一只耳机给费洛：“你要听吗？”

　　费洛接过耳机戴上，半耷着未醒的眼皮，进入副歌时瞬间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噔噔噔的是什么乐器，很有古韵又……很轻灵。”

　　像一场落在江南的雨，顺着屋檐滴落在苔痕上阶的宅门前。

　　“我也听不出来，感觉不像是乐器，不知道他采的什么样，也可能是合成的。”江狸思索着说：“听感上很像雨，但应该不是雨。”

　　“肖霁确实有才。”

　　“可是他好烦啊，还不准我放假！”

　　费洛看江狸炸毛，笑着给她顺毛。

　　“他应该是突然有了的灵感，自己感觉很好，想跟你分享，没什么别的意思。他是把你当作自己的朋友了。”

　　“是这样吗？”

　　“是啊，我跟陶成蹊合作的时候，他也经常这样。刚开始觉得有点烦，后来就摸清他脾气了，就跟小孩子一样，给点正向反馈就好了。”

　　“挺难得的。”

　　江狸笑了笑，给肖霁回消息。

　　“难得什么？”

　　“你这样的公子哥，还能照顾别人的情绪。”江狸发好消息，放下手机，对费洛说：“当初在岚城，也是你照顾我更多一点。”

　　费洛淡笑：“因为你非常有才华，这是从一开始最吸引我的。”

　　江狸听费洛这样夸自己很开心：“那现在呢？”

　　费洛懒洋洋道：“现在就很庸俗了，我就是单纯想睡你。”

　　江狸嗔了他一眼，嘴角噙着浅浅的笑。

　　费洛打电话吩咐厨房做饭，问江狸：“想吃什么。”

　　“面吧。”

　　“海鲜面？”

　　江狸点点头，她收到肖霁的回信，跟她说十五之后回来也没事，顿时对费洛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