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设》鸻芜

6、人设

　　周一，升旗台。

　　地中海啤酒肚的年级主任说了一堆每周一都会灌输的励志鸡汤，又拖延了十多分钟，终于开始公开处刑。

　　“高二一班的江时熠同学，上周与高二十班的林凯同学打架斗殴，后又逃课，私自离校，经校领导的研究决定，给予江时熠同学记过处分林凯同学因多次打架，给予记过及停课一个月处分。”

　　台下的江时熠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插在校服口袋里的手攥着裴瞬给他写的检讨书，姿态懒散。

　　郑明德端着保温杯咳嗽一声，提醒他上台读检讨。

　　江时熠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的走上升旗台，年级主任不满他的态度，戴着厚厚眼镜片的眼睛瞪了他一眼。

　　“大家好，我是高二一班的江时熠。”

　　懒洋洋的声音透过音质不太好的麦克风穿过操场，一直低着头的裴瞬抬眼，看到了国旗杆下站着的江时熠。

　　对方的校服外套一如往常的肆意敞开着，有些长的头发被风吹起，和它的主人一样张扬。

　　“今天，我怀着愧疚的心情写下这份检讨书，向全校的师生表示我对于这次的打架逃课行为感到的深刻意识……”

　　他语速缓慢，辨别着检讨书上的内容，越往下读，越觉得难以启齿。

　　到底是好学生写出来的东西，文采斐然，跟以往读陆嘉言故意凑字数写的检讨简直大相径庭。

　　“我深深地谴责了自己的行为，经过这段时间的自我反省，我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清楚的认识到了给主任，老师带来的麻烦，深感无地自容。”

　　站在第一排的陆嘉言听他念检讨，觉得有意思，听了一会还不忘跟旁边的叶昕心探讨：“熠哥什么时候变乖了？认错态度这么诚恳。”

　　“可能是因为这次的检讨不是你写的。”叶昕心面无表情。

　　“有道理。”陆嘉言表示认同。

　　下一秒，认错态度诚恳的江时熠话锋一转：“事后，我冷静的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自己下手太轻了，应该给林凯这样不老实，经常给学校带来麻烦的人一点更深刻的记性，让他以后都不敢再犯，这样才算是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

　　后半段其实是江时熠的临场发挥，他觉得检讨的最后写的太酸，不符合他的性格，干脆现编了一段。

　　唏嘘声从四处响起，夹杂在人群中的裴瞬定定的看着他，似乎对他魔改自己检讨的行为感到意外。

　　陆嘉言撤回刚才的话，喃喃自语：“刚才他一定是被鬼附身了，现在的才是我熠哥，猖狂，简直太猖狂了。”

　　叶昕心眯着眼睛：“要不你再鼓个掌？”

　　陆嘉言说了句好主意，准备抬起的手在看到郑明德犀利的眼神后悄然放下。

　　“我在心里已经为他摇旗呐喊了。”他给自己找台阶下。

　　“出息。”叶昕心说。

　　江时熠感觉没说尽兴，反正林凯那孙子还在医院躺着，趁机多埋汰他几句，只可惜还没开始说就被飞奔上去的郑明德揪着耳朵拽下升旗台。

　　年级主任被气的不请，仅剩不多的头发都仿佛被气掉了两根。

　　“升旗结束！各班主任带回班！”

　　于是一周一次的升旗在这样的闹剧下结束，有几个人热闹没看够，偷偷摸摸的跟着，被郑明德发现后赶回了班。

　　一直到中午江时熠才回班。

　　裴瞬熟练的给他让出位置进去，江时熠坐下，悠哉的翘起腿，像是没事人一样。

　　“表述能力这么强，怎么不自己写检讨。”

　　正在放空的江时熠听到裴瞬不咸不淡的语气，才想起来自己改人检讨这一茬。

　　他贱兮兮一笑捧杀道：“还得仰仗您啊，不然我都凑不够字数呢。”

　　裴瞬轻嗤一声，觉得他是在放屁。

　　江时熠认为他不信自己的话，想了想补上一句：“而且我觉得吧，你写的检讨跟我的人设不符。”

　　“你的，人设？”裴瞬重复了一遍。

　　他甚至刻意的停顿两秒，让这句话说出口时带着一丝别样的探究意味。

　　江时熠有的时候有点缺心眼，没品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十分坦然的点头。

　　裴瞬直视他的眼睛，饶有兴趣的问：“那你的人设是什么样的？”

　　江时熠思考了一会也没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扔出来一句：“反正不是你检讨里写的那种。”

　　“哪种？”裴瞬问。

　　“太乖了。”江时熠被他问的有点烦，草草的敷衍了一句。

　　裴瞬佯装若有所思的样子，还想说话，看见对方抓了把头发，然后趴到桌子上，给自己留下了一个无情的后脑勺。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脑袋不大脾气不小。

　　这一觉江时熠睡的不太好，光怪陆离的梦毫无逻辑可言，一会出现在学校，一会在公交车站，一会又在家里，最后定格在海面，少女惊慌失措的脸上。

　　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海水，稚嫩的声音在呼救，她说：“小熠哥哥，救救我——”

　　江时熠猛然惊醒，撞到桌子发出不小的声响，还好是下课，他这边的声音被吵闹声盖过。

　　裴瞬本来是在写字，被江时熠一撞，桌子连着桌子，写出的字带出了一笔突兀的斜线。

　　“梦到世界大战了？”裴瞬说。

　　江时熠脑中一片空白，坐在那好一会，直到快上课的时候才吐出一句：“我出去溜达溜达。”

　　他站起身，外套被拉住，裴瞬眼中透着疑问：“下节是佩奇的课，你要逃？”

　　佩奇是他们的数学老师，因为姓朱，名字还都是生僻字，大家干脆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佩奇，比较好记，听的多了，裴瞬也跟着这么叫了。

　　“那不溜达了。”江时熠坐了回去。

　　佩奇曾经担任过一班的临时班主任，那段时间简直是江时熠的黑色时代，每次不交作业和逃课都一定会被他抓住，然后叫家长。

　　光是想想就头疼，他最讨厌有事没事就叫家长的老师。

　　于是江时熠准备再睡一觉熬过下节课，却看到裴瞬正把桌子往旁边挪。

　　“我身上有病毒吗？”

　　自己的桌子和裴瞬的桌子中间的空隙仿佛能容纳下一个马里亚纳海沟，江时熠发出了灵魂拷问。

　　“你一惊一乍的影响我学习。”裴瞬说。

　　“……”

　　想起梦里的内容，江时熠难得沉默了。

　　裴瞬以为是自己的话伤到他的自尊，宽容的把桌子挪回去了一厘米，像是安慰。

　　不料对方根本毫不在意，趴到桌子上，颇有一副要“大睡特睡”的架势。

　　得，缺心眼的人根本不会被伤到，他还是觉得自己太善良了。

　　佩奇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江时熠权当助眠，没一会就呼吸均匀睡的很熟。

　　……

　　“据可靠消息！下周三学校将会举办秋季运动会！现在好像已经在准备了！”

　　江时熠被吵醒，佩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讲台上唾沫横飞的人换成了他们班的体育委员周子扬。

　　一听到运动会，陆嘉言比谁都精神，“此话当真？？”

　　他和周子扬初中的时候都是体育生，虽然在学习方面都差点意思，但只要是和体育相关的，就是他们的主场。

　　周子扬点头如捣蒜：“必须当真，这是我从体育老师嘴里好不容易套出来的话。”

　　“行啊，那我到时候一定要报个三千米，收获一众迷妹～”

　　后脑勺被一拍，叶昕心给他浇了一盆冷水：“课当笔记做了吗就在这做白日梦。”

　　“这不是等姑奶奶你呢吗～”陆嘉言奉承道。

　　叶昕心哼了一声，装耳聋听不见。

　　“哎呦，睡醒了？”陆嘉言把课堂笔记抛之脑后，窜到江时熠前面：“去不去超市？我都想念大姨做的关东煮了。”

　　“不去。”江时熠高冷的回他两个字。

　　他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的座位是空的，裴瞬和佩奇都不见了。

　　陆嘉言不听，不由分说的把他拽起来，连拖带扛的把人弄出教室，差点就和进来的裴瞬撞个满怀。

　　“好险，差点就上演了一出校园偶像剧。”陆嘉言心有余悸的说。

　　裴瞬的视线落到江时熠的身上，又看了眼陆嘉言，侧身走进班。

　　“一看就是偶像剧男主。”陆嘉言小声念叨。

　　“你暗恋我同桌？”江时熠故意打趣他，嘴角带着玩味的笑。

　　陆嘉言连说三声不：“我可不是同性恋，况且你那同桌看起来不像是会喜欢人的样子。”

　　“你这什么形容？”江时熠不解的问。

　　“他看起来像是智性恋。”陆嘉言认真说。

　　“……你还吃不吃关东煮了？”江时熠不想听他继续说了，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吃吃吃！快走，去晚了就只能喝汤了！”

　　拿到冒着热气的关东煮，陆嘉言咬了一口煮的软烂的萝卜。

　　“被我妈管的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味道了……”他感慨道。

　　关东煮大姨看见这么捧场的，乐呵呵的多给了他一份鱼丸。

　　他吃的香，江时熠感觉自己的肚子也叫了两声，去货架上随便拿了包薯片和面包，等陆嘉言吃完一起回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