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彼此的星光（上）》何知南

11、他的现状

　　第二天一大早，何成溪就自然醒了。
　　长期以来，他都有很规律的作息安排。只是今天睡醒，睁开眼却不是熟悉的家和寝室。
　　对了，昨晚是在郑景林公寓里睡的。

　　朝郑景林的卧室看去，门还是关着的，太早了，应该还没有醒吧。
　　于是何成溪轻轻地起来收拾，在卫生间洗漱完毕换好自己的衣服后，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刚好6:30分，赶得及早上8点的第一节早课。

　　从自己书包里掏出几袋杏脯放到茶几上，这是自己家乡的干果特产，自己最爱吃的东西，何成溪特地带过来给景林尝尝。但昨天好几次，何成溪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他。其实，是有机会的，但成溪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上次回家前郑景林帮何成溪买的H市特产，何成溪总是记在心里。

　　时间不早了，临走前，何成溪又回头看了一眼郑景林的卧室门口，悄悄关上门离开了。

　　上一学期，何成溪就凭借年级第一的优异成绩拿到了一等奖学金，这一学期，除了学习，他还想用课余时间再多赚一点钱。自立对已经是大学生的何成溪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高考之前，和很多中国孩子一样，何成溪只有一个任务，考上好大学。尤其是在他家乡的小城市，学习是唯一的出路，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方式。
　　何成溪很争气，高考时发挥不错，考上了H市最好的大学。上学时语文课本里有一首《忆江南》，白居易的一句词“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让他对这座城市有了莫名的向往。

　　来到新的城市，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何成溪的适应速度很快，除了学习之外，他想有更多的机会让他成长。
　　金钱的重要性对一位青春正盛的少年来说，每一个都有过这样的阶段，在最想要感受这世界一切美好的年纪时，经济上却总是捉襟见肘。

　　何成溪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理解父母的不容易，不想伸手问父母要钱，他想通过自己的能力获得，想要尽快自立起来。

　　得知他的想法时，赵时寒很快就帮他找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薪资很高，是普通家教的两倍。每周的周五、周六和周末三天去学生家里上课。
　　这份家教是教学校一位老教授的孙子，今年高二，下半年就要高三了，但学习成绩一直不理想。老教授为这位小孙子操碎了心，给出的薪资很不错，但对家教老师的要求也很高，从今年年初开始，已经辞退了好几个有丰富经验的专业老师。
　　没有办法，老教授换了一个思路，既然专业老师的教学效果不行，还不如直接请学校的大学生辅导，大学生和自己孙子的年龄相差不多，应该会有很多的共同语言。
　　因此这个家教机会便落到了何成溪的头上，赵时寒告诉何成溪，能有这个机会是因为老教授了解了他的成绩，知道是年纪第一才愿意让他试试。
　　“加油干，好好准备没问题的。”赵时寒给他打气。

　　幸运的是，老教授的孙子在辅导的时候没有任何抵触情绪，相反非常配合何成溪制定的教学计划，第一次课上得非常愉快。结束以后老教授也对他非常满意。
　　因此，何成溪获得了第一份工作，每月会有一笔不错的收入，虽然只有6000元左右，但对于大一的何成溪来说，已经非常满足了。

　　这天周日下午，何成溪刚刚结束家教准备回宿舍。等公交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一家超市，脑海里突然想到了郑景林公寓家里空空如也的冰箱。
　　他一个人刚搬进新家，还过得好吗？

　　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超市，等何成溪反应过来，早已经提着两大袋从超市买的东西来到了郑景林的公寓门口。

　　想了再想，何成溪还是没有勇气敲门，准备把东西悄悄放在门口就走。
　　奇怪，其实自己并不是一个胆小怯懦、优柔寡断的人，但每次碰到关于郑景林的事，他总是变得不像自己。
　　或许，是因为太喜欢了吧。何成溪在心里这样想着。

　　刚把东西放好，准备下楼离开，转身却在楼梯口遇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郑景林。
　　两人碰面都有些吃惊，随即郑景林眼尖地看到了门口的两大袋东西，“这是你买的？给我的吗？”
　　“对，上次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买一些吃的给你送过来。”何成溪担心被人看透了心思，低着头回答道，没有看郑景林的眼睛。

　　“先进来吧……”郑景林几步迈上台阶，从何成溪的侧面擦过，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刚才短暂的擦身而过，何成溪又闻到了专属于郑景林身上的香味，若隐若现，并不浓烈，却叫何成溪的心跳漏了半拍。

　　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何成溪紧跟着郑景林进了公寓。

　　郑景林懒懒地倚靠在厨房的隔断门上，看到何成溪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个一个地拿出来，然后有条理地放进冰箱。
　　确实，何成溪想得没错，郑景林确实无法很好的照顾自己，冰箱里和上次自己见到的没什么大变化，只是多了几瓶水和啤酒。吃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你买了这么多，就算全部放进冰箱也没有用呀，因为我根本不会做饭。”郑景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何成溪把最后的一个鸡蛋放进冰箱，关上冰箱回过身来，看着一脸无辜的郑景林摊开手，“是真的，我从没做过呀。”

　　没错，郑景林是富二代，家里的大少爷，这些事情当然不用他做了。何成溪有点无可奈何地扶额。

　　“没关系，今天我来做。我多做一点，吃不完的可以放进冰箱冷藏，饿的时候加热一下就好。对了，微波炉你会用吧？”何成溪试探性地问道。毕竟，对郑景林的生活自理能力，他还是存疑很多的。

　　“其实我不会……不过，看说明书就好了，这种小事我做得来。”郑景林一脸自信的回应。

　　“好吧，我就知道……”何成溪一副了然的神情。

　　何成溪让郑景林在厨房外面等他，做好饭就会告诉他。
　　因为只要郑景林在这里，自己的心就不可避免地受他的波动。好了，看不见他，自己才能做得更快。

　　一个小时之后，丰盛的菜肴就摆满了桌子。糖醋排骨、红烧鸡翅、水煮牛肉、酸辣土豆丝、干锅花菜，还有海鲜豆腐汤。
　　郑景林震惊了，“成溪，你会魔法吧。这太神奇了。”

　　何成溪听到郑景林的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味道，所以每种口味都做了一点。”

　　开始吃饭了。
　　郑景林对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何成溪听到后面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不是什么厉害的本事……都是小事情，熟能生巧罢了。”

　　郑景林没注意到何成溪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沉浸在美食中，食指大动，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吃完后露出一脸满足的样子，看起来今天吃得很满意。
　　何成溪心里也有了被人肯定的幸福感，多年来，他做饭也是自己吃，没人别人尝过他做的饭，自然也听不到像这样直接，毫不掩饰的称赞。

　　何成溪收拾完厨房后，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要走了吗？”在客厅的郑景林听到穿鞋的声音，抬起头问成溪。

　　看到景林的眼睛，成溪准备说“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今晚留下来吧。明天早上再走。”平淡的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恳求。

　　“我……我下去丢个垃圾。”说完，何成溪落荒而逃。
　　何成溪知道自己完了，彻底沦陷了。
　　他看着郑景林的眼睛，倔强中带着脆弱，骄傲中带着无助，像一个易碎的精致玩偶一样，让人好想要抱抱他，面对这样的郑景林，何成溪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等何成溪再回到公寓，客厅里的茶几上已经放了几瓶啤酒和汽水饮料，其中有一瓶啤酒已经空了。
　　郑景林朝何成溪招招手，成溪走过去和他一起坐到地毯上。“我很怕冷，这个地毯是我专门买的，是不是很温暖，很舒服。”好像小孩子在向同伴炫耀自己新买的玩具，郑景林的脸上微微泛红，无暇的肌肤就婴儿一般娇嫩细腻。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

　　“我不喜欢喝酒。”何成溪诚实地说。
　　“你是不是怕苦呀。不怕不怕，我有办法，你看——”只见郑景林把一瓶橙汁打开，往杯子里倒入一半，接着又把啤酒加入，调好后满意地尝了一口。然后把整个人凑到何成溪的面前，举起杯子“就喝一口，你一定会喜欢的。”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何成溪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呼吸了。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凑近看仿佛能数清他的睫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的诱人嘴唇。

　　这时候，不管郑景林拿过来的是什么，哪怕是毒药，何成溪都会一饮而尽。

　　但是！真的很好喝！不是苦涩的酒精味道，而是橙子的清香酸甜口味在嘴里蔓延，但随后淡淡的酒味才会慢慢涌现出来。
　　真是奇妙的滋味，何成溪有点着迷。

　　“我就说嘛，你一定会喜欢……”郑景林低笑着说，然后顺着何成溪的肩膀向下躺下去。

　　“是的，我很喜欢……”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眼睛半闭着，一脸放松的郑景林，何成溪有了一瞬间的冲动。
　　好想亲吻他。

　　“对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搬家？”郑景林突然开口问道。

　　“你搬家一定有你的理由。不需要问，你做的决定一定是对的。”何成溪肯定地回答。

　　“你呀……”郑景林笑了一下，但很快笑容就消失了。
　　“我和家里闹翻了……以前虽然有过吵架，但这一次不同。我搬出来了，爸妈也不会再给我任何钱了……他们说这就是我要自由的代价……”
　　一滴泪无声无息地从郑景林紧闭的眼睛流下来，滴落到地毯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何成溪看到了，伸出手犹豫片刻却又缩回了。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追求梦想就是有错，不按照他们规划的未来生活就是不孝……”景林的声音有点哽咽。

　　“我想试一下，没有他们，我只靠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完成自己的梦想。”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何成溪声音不大，但语气非常坚决。

　　郑景林坐起身来，一口气喝下一瓶啤酒，然后低声说，“成溪，你知道吗？我不想放弃音乐，它对我来说就像生命一样，我不可以放弃……”

　　“我理解的……我都明白……”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要反对呢？”终于忍不住了，郑景林的肩膀微微抽动着，哭出了声。

　　这样的他，脆弱地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何成溪突然间心里觉得一痛，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轻轻地环抱住景林，像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非常温柔，非常小心。
　　景林把头放在何成溪的肩膀上，不言语地静静抽泣着，接着，双手慢慢地环抱住了成溪，抱得很紧很紧，好像这样就可以抓住些什么。

　　这一晚上，何成溪和郑景林都喝了不少，两个人也聊了很多很多。

　　何成溪知道，现在郑景林自己正在酒吧驻唱赚钱，这里的房租已经花光了他大部分积蓄，现在他完全需要自己负担所有的生活开销。
　　这并不是最糟糕的，现在他还去参加一些音乐表演面试，主动找工作室推销自己的歌，但是……真的很难，到处都是闭门羹，白眼和冷漠让他痛苦极了，第一次，离开父母的庇荫，他觉得这个世界极了，冷透了，糟糕死了。

　　可是，心中还是有一丝火苗在支撑自己前进，景林不想就这样轻易放弃，回头向父母妥协，他想，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何成溪紧紧抱着郑景林，心里却痛得难以言说。看着郑景林痛苦挣扎的样子，何成溪的心好像也碎成了一片一片。

　　后来，郑景林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两个人都累了，一起躺在地毯上。

　　“我需要更加努力，不可以就这样放弃……“
　　何成溪握住景林的手，用力捏了捏，“不可以放弃，再坚持一下吧。”不敢看景林的眼睛，成溪看着眼前的天花板，“你永远是我心中的明星，我会一直做你的粉丝。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成为最耀眼的大明星。”

　　“嗯……我记住了。”郑景林回握住成溪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