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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

  •   被人盖章戴老花镜的季宴亭,多少也有点添堵。

      男人再怎么不介意年纪,在自己上心的姑娘面前,尤其还是年轻姑娘,也要两说。

      添堵的人连带饭菜也觉得寡淡。

      反观另一位,原本就是冷冷淡淡的,现在更践行少说少错的原则,安安静静细嚼慢咽,完完全全的置身事外。

      见她一小碗煮干丝能吃一顿席的样子,季宴亭看不下去,伸手依次把青豆虾仁,葱烧海参和酿丝瓜朝她面前挪了挪,“你是和我吃饭没胃口,还是菜不和口味,一顿饭就闷头和一个煮干丝较上劲儿了。”

      夏央闻言抬头,匆匆咽下去,还未开口就手捂住口小声呛起来。

      季宴亭叹气,“急什么。”

      有人瞪他,面上终于有了颜色。季宴亭道歉,不该吃饭时候同她玩笑,一面换了她杯子里凉了的茶水。

      “哎……”夏央急吼吼想喊停他手里的动作。

      季宴亭不解地瞧她。

      “我不喝热茶……”好容易晾凉了,你大手一挥全消化掉了。

      季宴亭失笑,这是什么癖好,又是头回遇到。

      “那么你喝什么,只要这里有的,你点。”

      “冰水。”

      某人无声觑她一眼。

      等一支冰镇矿泉水拿到手里,夏央默默拧盖子,没想到这是支水中反骨头,她虎口磨红了,瓶盖纹丝不动。不作声换手再试,一样。水在手里喝不到,洋相了,夏央心里为难。

      不得已看对过那位面不改色的旁观者,看样子是指望不到他的绅士风度了。

      夏央无奈开口,“季宴亭,我不是装的,这支水是真的蛮难开的。”

      某人顿了顿,伸手。

      夏央把水交到他手里,才说过谢谢,就发现季宴亭右手虚虚握着瓶身,不着力的样子,左手拧了几下,也没打开。

      眼下这状况,夏央疑惑也语塞。

      “刚才到现在,你一点儿没看出来我这右手不好使?”季宴亭语调平平,淡淡然模样,也不等人回答,把水交还回去,“你拿着,抓紧了。”

      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的人,只晓得照做,两只手抓住瓶子。

      一阵力道带着她手臂也偏了偏,几滴水珠滑过瓶身外蒙蒙的一层白翳,留下清晰的轨迹,再渗到她指缝里,凉凉的湿润,拉回她的神思。

      季宴亭面色如常,无名指同小指有些蜷着的右手,捻起已经凉了的毛巾,揩着左手沾到的水。

      他搁下毛巾,不甚在意的玩笑一句,“是不是刚才还在心里骂我没风度来着。”

      “对不起。”

      “真骂我呢?”

      “不是。”夏央严肃说明。

      “那是什么,因为我这手,更没必要了。”季宴亭笑笑,“喝了水再吃点,食量小也不用逮着一个菜埋头苦干。”

      夏央看他真没有半点波动,才宽心她应当是多余担心了,心一横,也不客气了,“我不吃丝瓜,葱,还有青豆。”

      季宴亭头大,一桌菜里,小一半是不吃的。

      “谁说自己不挑食来着,我喊人来,你自己再加俩菜,叫你吃饭总不能让你还饿着回去。”

      “我不饿,我吃了虾仁和青菜,真的吃不下了。”夏央负担的澄清自己。

      盯了她几秒,她也恳切不躲避地迎他的目光,季宴亭信了她是真不想吃,“那接着把正事说完吧。”

      季宴亭也停了筷子,眼镜重新架起来,拿起手机,给夏央微信转账一万。

      “既然你不好定价,那我给你一个价格,我们按一个月4周,你每个周末抽一天,两小时,教老爷子,行吗?有什么不满意和要求,都可以提。”

      有人蹙眉,看聊天框里头的转账再次负担起来,“哪有人自己抢着当冲头的。”

      “chōng头?”

      夏央严肃与他解释,“冤大头。”

      某人还是那样,好整以暇的神色看她。

      “季宴亭,我没教过课,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我肯定这个费用,你不划算。外面装裱店托那些画也花不了这么多钱的。”夏央为难。

      “装裱店是授人以鱼,小夏老师你是授人以渔,自然不能混为一谈。看着挺精明的,倒是个实诚孩子。”

      这是他的真心话。如果说找上沈老时,有他一点隐匿的杂念,那么现在说的话,是他没有私心的真实想法。

      他也想教给这位总要心重替别人想一想,堪说耿直的好学生,你可以换位思考,但不要替对方做决定。

      “只要管你自己,你不觉得价格对你不公道,那就先这么定下来。”他等她下文。

      找不到反驳的由头,又不开心一直这样被压制的感觉,于她而言稳赚的事情,却总占了便宜似的别扭。

      她拿着劲,要寻个刁钻角度,在沉默中爆发,“我也不是老师,所以也不要叫我老师。”就当她在这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

      夏央看他笑出声来,更胸闷了。当他的面,点下收款,还是忍不住要最后的坚持本心和本性。

      “我教到你爷爷他学会为止,如果他四周内会了,多余的费用也按小时计算退回给你。”她也有她的处事的原则,也不高兴被支使改变。

      某人应着,嘴上说着一定让老爷子学慢点,让不受教的人后悔,一面又担心碾灭一根烟蒂也要垫张纸巾不弄脏地面的人,这样的性子,以后一定都要遇上好人。

      -

      事情敲定,季宴亭送夏央回学校。

      五月的中午,已经有夏天的热力了。

      季宴亭按启动键,但没有立刻起步,让空调凉一凉。也在中控扶手箱里拿出一本驾照,右手托着递给副驾上的夏央。

      她疑惑看着他,搞不清爽他要做什么。

      “看看。”

      夏央接过来驾照,翻开,还迷茫着的人却也瞧得仔细。

      土生土长的本地土著,住址是寸土寸金的地段,还有照片,果然寸照也是检验帅哥美女的标准。

      不过,照片和他现在,感觉不太一样。他现在更多是从容淡然,还有点历经千帆后的自信和沉稳感,和照片上的英俊无疑是一样的,却更多一点桀骜的感觉。

      “看清楚了?”看得还挺仔细。

      现在也没弄明白他什么意思的人,客套的人际交往话术,“照片拍得蛮好的。”

      季宴亭看着她,“我替摄影师谢谢你。是让你看照片吗,看看年龄,到了老花的年纪吗。”他必须正名自己。

      夏央恍然大悟,也真去算他的年龄,确实不小了,比她大11岁,生日很好记,一年的最后一天。看好了,也规规矩矩把驾照合上,还回去,“我看完了,年龄其实就是数字,你不老的。”

      这是安慰?季宴亭觉得完全没有被安慰到,相反,有被敷衍的年轻人降维打击到。

      “国家标准,44岁以下为青年人。小朋友,记住,到我这个年纪,对年龄更加锱铢必较。”

      有人为“老”字心塞,就有人为“小朋友”不自在。

      这个词由季宴亭讲出来并没有轻佻冒犯的感觉,只是夏央觉得他说得随意亲切,熟稔到甚至一丝亲昵感。

      “我也不是小朋友。”因为这一丝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夏央不自在了,一定要否认一句。

      “嗯,你不是,所以我更得计较,被小屁孩儿喊叔叔和被20来岁的大朋友喊叔叔,哪个更有杀伤力?”

      语毕,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人拨挡,打方向盘。

      耿直的好学生难得被逗得一笑,再次认真发问,“季宴亭,你开车,可以吗……”

      无关好奇与探究,她原本不是热络的人,只是他拧水瓶的一幕对她太有冲击感,他的右手好像没什么力气。

      车里几秒的静默,目视前方的人冷下来,口吻也严肃几分,“现在才想起来问?我不会拿生命安全开玩笑,方向盘改装过。”

      好学生反省,今天,她有点失常,话多,且精准踩雷。

      于是,沉默是金。

      发觉身边的人又冷下来,季宴亭才斟酌起刚才自己的语气,转圜起来,“你这观察力,有待加强。方向盘右侧,加了这个辅助手柄,防滑,也省力助力。”

      夏央侧过脸,端坐起来,严肃认真听讲的样子,看他右手握着加装在方向盘上一个不大的黑色圆形手柄。

      好学生就是好学生,季宴亭笑,也顺便变道给她感受一下。

      “是因为车祸。”他停顿一下,“我刚才说话的语气不太好,抱歉,不高兴了?”

      听闻他的话,夏央霎那就共情也理解他刚才那一瞬间的冷漠。经历过生死一线的人,怎么会没有余悸,不珍视生命呢。

      她回应他的问题,“没有不高兴,我不太会聊天。”所以,少说少错,不说自然不错。

      季宴亭不想让原本就话不多的人更沉默了,鼓励教育,“不擅长,就更要多聊,而且,我觉得你并没有不擅长,聊得不是挺好吗。”

      夏央犹豫一瞬,又一次正色终结话题,“我二十四岁了,其实,不太需要这样的鼓励。”

      这次,季宴亭沉默了,侧脸看她一眼,随意也端正的靠在椅背,语毕后又回归心无旁骛的样子,不知道她眼里有没有风景,他心想,或许不是不会聊,是不想聊。

      突然默契的沉默,倒不算尴尬,仅仅空气里一些紧绷感。

      这个状态持续到车子快要开到校北门的时候,有人终于开腔,喊停车。

      “季宴亭,麻烦你在这里停就好了,谢谢。”

      “这里?”季宴亭慢慢降速。

      “我想走一段,也不远了。”见他不说话,夏央再补充,“学校里,不方便。”

      季宴亭眼神从她脸上划过,去看后视镜,轻笑一声。

      踩住刹车,靠边泊停,“行。刚才说的,你那些工具我不太懂,明天下午请你陪我走一趟,北门接你。”

      老话怎么说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今天,勉强算她两样都占全了,她应好,认人支使。

      夏央开门,却没有拉动,疑惑转过头瞧季宴亭。

      有人还是从容落拓貌,“拨一下我的电话。”

      夏央暗吸一口气,无声叹出,再次腹诽这人活脱的公子哥腔势,在人家地盘,照做罢。

      季宴亭等手机振动一阵,挂掉。

      “嚓”一声中控锁响,他的声音同时响起,“明天给你电话。”

      夏央推门下车,回他礼貌且无情绪的一句“谢谢”。

      季宴亭望着车窗外走远的亭亭背影,他也嗤笑自己,这算不算是费尽心机。

      那晚不经意的一瞥,他偶然的心口一动。而寺院偶遇,她指尖的一点薪火,便似引信,叫他心里一炉冷寂到似乎了无生气的香灰,又煨出了火星子。

      人情世事他经历不少,到这个年纪,利益与风险,得到与失去,对于夏央,他也市侩又世俗地思考过,计算过,但结论都一样——他不想她的口中说出那么苍凉的话,不希望她独立于世间风雨。他更庆幸自己还有能力和心力,想要庇护一个人周全。

      倘若讲座是他的一时兴起,那么来沈老这里就是他有心而为的碰碰运气。遇不见无妨,他原本也有其它的办法。

      可遇上了,他便愿意共鸣荣格的宗教心理观点和马斯洛的高峰经验,愿意去笃信遇见是缘。而缘起爱生,不是迷信,是人的神性,也是神的人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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