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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叔,收手,朕饶你不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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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老头两眼迷离,嘴里嘟囔道:“谭英早年从马上坠落,身体有隐疾,不能生育,谭夫人所生之子谭更确实是太祖之子。”
听到此,脑瓜子嗡嗡地响儿,快要炸开,转念一想,不对啊!
谭更,谭灵是亲兄弟。
谭更的年岁和誉王差不多,年近四十,但谭灵不到二十岁,怎么也不可能是太祖之子。
老头仿佛看到我眼中的疑惑,解释道:“谭灵并不是谭更的妹妹,而是谭更的女儿,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但谭更确实是太祖骨血,所以,我才惊慌。”
霎时间,天旋地转,仿佛无数个琉球蛋在我脑袋里炸开花!
祖宗啊,哪有这样的荒唐事?
按这个关系算来,谭更与康王,誉王一样,是太祖之子,九霄的皇叔。
谭灵便是九霄的堂弟?!
我对那喝得醉醺醺的老头,道:“肖叔,谭灵不是女儿身。”
老头浑身发抖,酒立醒,手如骨爪,拽着我的肩膀,快扣出血来,惊恐万状道:“你说什么?”
那模样,简直想吃人一般!
我望着可怜的老头,欲哭无泪,道:“肖叔啊,谭灵是个男的!”
肖月山傻了一般,木呆呆地坐在椅子山,面如土灰,道:“如此,势危矣。”
何止势危矣?
简直就是刀山火海之上又泼来万个火油锅!
谭更必是担心肖月山、严廷、镇国侯这些知道这桩旧事的老臣们忌惮,所以将儿子男扮女装,称为妹,护其周全。
谭英必是四十年之前就开始谋划此事,既然自己不能生,便让自己老婆出去借。
这天底下谁的种最好?
自然是当朝天子!
这一步棋,又狠又绝又阴毒。
三代人,四十年,费尽心机。
先入朝,先借种,建立门庭,渗透朝堂。
等太祖死,等我爹死,等我“死”,等着我灭了汪淇,斩了武良,和九霄拼得鱼死网破之时,他父子二人才动手。
一个在宫外招募私兵,一个男扮女装混入后宫,里应外合,伺机而动。
先杀九霄,再杀我,必定还有后手,杀誉王,康王及康源、严廷、镇国侯等人。
这天下不是他父子二人的,又是谁的?
连我都觉得真他娘的太能忍了,也太有才了!
这盘棋布局精妙至极!
然而,却是一盘废棋。
谭灵出身不正,严廷、康源,镇国侯爷等忠烈之人如何能容忍一个不明不白偷生的野、种继任大位?
谭英、谭更、谭灵祖孙三人所做的事,积生民怨,尤其薛家几个子侄,一批与谭氏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老烈谏官,如何能容他父子?
康王,誉王,也会举起义旗,令其舅父的势力分别从东海和南宁杀入京城。
墨家军更不可能听这父子二人的。
忠于九霄的一干前朝大臣和肖月山等人也必将血刃此二人。
西凉,南国,楼兰余孽,也将伺机而动,时刻准备着分一杯羹。
到时候,天下大乱,各方势力角逐,大地之上,战火四起。
皇位如果真的只用心计和容忍就能坐稳的话,太祖于东山起义之时,振臂一呼,万人响应,一身胆略,武艺超群,智谋过人,却又如何在这皇位之上迷失?
我爹何至于一身本领,饮恨而死?
太宗为什么从头到尾不敢吐一句真心,宁可自己怄死,郁郁而终?
而我又如何走到今天这绝路之上?
这张龙椅当有天命之人方才能坐稳。
他不仅仅要有正统的出身,还要有惊人的才智,每日坐在那高高的三十九阶之上,面对五六百文臣武将,不惊不惧,沉稳而机敏。
阳谋阴谋都能容纳于胸怀,看透各方势力,纵横捭阖,紧握权柄。
时刻做着正确的决策,拥有睿智冷静的头脑,令群臣百官信服,令各方势力信服。
这个人,便是九霄。
从他一出生,这便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荣耀。
在这条路上,有无数人牺牲,我也将是其中之一,用血肉之躯为他铺路,送他至天下最尊贵的高位之上,助他坐稳,愿他平安,祈他福泽百年,后继有人,任何挡在这条路上的人,都会被清理掉。
只要天下安定,我将不惜一切。
送走肖月山后,我在烛灯下摆了一盘棋,自己与自己对弈,到子夜的时候,还未下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苦思之时,宫外门人来报道:“启禀皇后,陛下想见您。”
“嗯”我头未抬头,过了一会儿,道:“知道了。”
宫人道:“陛下说他想通了。”
我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将一盘残棋打乱,抬手揉了揉额头,吩咐道:“摆驾养心殿。”
出了坤宁宫,夜风习习,抬头间,见一轮明月越过梧桐树梢高高地悬挂在漆黑的夜空,皎白而美丽,光华而圣洁。
踏着月光,来到一座威武辉煌的宫殿之前。
雕梁绣柱的牌匾之上写着三个苍穹大字:养心殿
殿内铺设着金色明亮的地板,在宫灯的映照之下,闪着细碎温润的光,映衬着华丽的宫廷内饰,墙壁上描画着花鸟鱼虫精美的图案,镶嵌着珍贵的宝石和玛瑙,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一张一丈宽的檀木镶象牙白玉桌,桌边万字不到头宫纹,低调而奢华,散发着古老而厚重的气息,隐隐地有一股淡到几乎不可闻的檀香味。
一个香炉,一方宝砚,粗细不一的狼毫均匀地挂在笔搁上。
两把一模一样的龙椅摆放在桌子的两边。
他坐在匾下,我坐在他对面,端了一杯清茶,不急不缓地饮着,看着对面的人。
脸更瘦了,下巴也更尖了。
兴许是这几个月一直被关在房内不见阳光的缘故,脸上白得有些不太正常,透着一丝病态,无有血色,唇像粉墙的白灰一样,没有一点光泽。
头发虽然梳理得整齐,但并没有保养,不明亮,有些干,与往日那润玉一般的墨发相差很远。
耳边空空的,没有戴任何坠饰。
眸色依然浅淡如雪,好似琉璃,但多了一些我看不太懂的东西,好像是一层雾一样清冷神秘。
仿佛不过月余,坐在我面前的人,不再是我往日能一眼看穿的那个符九霄。
他看着我道:“叔,你收手。朕饶你不死。”
他说得非常认真,让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但我却笑了,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他冷冷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墨战,你回头,朕不杀你。”
我抬手令房内的侍卫、宫女都下去。
门也随之关上。
殿内灯火辉煌,温柔的光映照着他俊美苍白的面庞,依旧美如碧玺,矜持清冷,宛若一块覆霜的白玉。
我将茶盏放下,直视他的眼眸,道:“你不杀我?”
隔着一张桌案,他微微俯身,极力地控制着情绪,语气平稳,声音缓慢,盯着我道:“你要嫡太子,囚禁凌辱朕。朕揭过,既往不咎,你说的话,做的事,朕也当没有发生过,只要你回头,朕保你。”
一道惊雷炸开在我的头顶,使我神魂飞荡,肝肠寸断,几近泪落!
到了这般境地,他竟然还在想方设法地护着我?
一股恨无端腾升!
为什么他要是皇帝,为什么他姓符,是符胤的儿子?!
天地之大,他是谁都好,是谁我都敢带他走,天涯海角,陪着他终老。
可,他是符九霄。
他既往不咎,我却无法回头。
他不明白一件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一只猛虎卧榻在帝王之侧,群臣百官,胆战心惊,日夜难安。
莺儿爱慕我,莺儿便成为对付我的最佳利器。
一个姑娘家,未出阁,只有十六七岁,怎么会在洞房之夜提出那种要求?
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支招,看出她对我有私情,欲使我二人鸾合,借刀杀人。
一杀我乱宫闱,
二杀莺儿,
三杀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我避嫌至皇陵,令史官跟紧九霄,便是避开这一刀。
然而,回到宫后,莺儿却一直哭闹着要和我生孩子。
她怎么和我生孩子?
她陡然经历变化,不怨我,不恨我,却要与我生孩子?
这背后,必有个练达毒辣的近身宫人,引导着这个涉世不深、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少女,引她入万劫不复之地,也欲使我落立在围墙之下。
埋下这条计的人,是我不能去伤害的人。
她终究是恨我的,容不下我在这宫里,或是因为我曾经无心逗戏过她,或是因为我让她的儿子眼里再没有她,又或者担心我随时会谋反要了她儿子的命。
我不走,她不安心。
我不死,群臣百官难以心安。
只有我死了,大家才能安心,吃一顿安稳饭,睡一个好觉,做一个好梦,她也能过二天舒心日子。
九霄啊,
这个傻孩子,
怎么会如此痴?
这份情让叔怎么断啊?
他犹在耳边劝道:“叔,你收手,还来得及。”
我头昏昏,心力憔悴,将眼中的泪强忍回去,端起桌上的茶盏,看着他,笑道:“奥?你这样大方?”
他愣了一下,惊愕道:“你笑?你还在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