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川不自知》落日新舟

47、小知，你现在是真的火了

　　在宁城的戏要提前一周左右搭景和定妆，山阳镇的前期剧情已经拍到尾声，只剩一些补拍的片段，剧组大部分的人开始收拾东西转移阵地，启程回宁城。

　　喻知只在山阳镇待了一天，跟着陈落看了几场戏就回去了。

　　他像是真正来给好友探班的，没有打扰陆衍川的意思，除了那天的夜戏，他再无表现异常。

　　来的时候引起那么大关注，走的时候倒是轻飘飘的。陆衍川在第二天发现人不见了，听到几个工作人员聊天时想着。

　　陆衍川来的时候没有带很多东西，收拾行李时才注意到桌上放了一个小香炉，和其他小齐早已提前帮他收了的东西放在一起。

　　这几天他几乎天天跟着剧组拍戏的进度熬夜，回来到头就睡，没看到什么时候多添了这么一个物件。

　　他拿起来闻了闻，是一股燃尽的艾草味，但仔细一闻，还有什么别的味道掺杂在里面。估计是小齐拿来的，炉子看着很新，用陶瓷做成。

　　等坐上车，陆衍川随口问了一句，小齐说是剧组发的。

　　“听着说是山上蚊虫多，加了艾草驱虫。那个香炉是陈编剧给的，我们都没有呢，可能只给演员吧，说是当剧组的纪念品的。”

　　“只有艾草？”

　　“啊？对啊，衍哥你还闻到什么味道了吗？”小齐不解地回头看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补充一句：“包装都一样啊，我的那个也是艾草味的……该不会是过期了吧。”

　　听着小齐嘀嘀咕咕，陆衍川没再说话，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那是什么味道。

　　三年前他回国后，有段时间又开始失眠，演戏要很久才能进入状态，经常走神。林初知道后给他买了檀香放在他家里，让他时不时点一下。

　　他太忙了，后面忙着忙着也顾不得那些毛病，睡不着第二天照样起来拍戏，把自己不好的一面伪装起来，那是陆衍川最擅长的事情。

　　檀香就点过两三次，被他放在哪个储物柜里了，他此时才想起来，刚刚闻到的另一种味道就是檀香味。

　　安神。缓解神经疲劳。陆衍川记得林初是这么跟他说的。

　　喻知来的那两天，正巧是前期戏份拍摄最为压抑和沉重的时候，陆衍川的精神状态也跟着小演员变得比较消沉。

　　他出了一会神，在车里看不到的地方，把包拉开一条缝。

　　他这会才仔细看起这个香炉上的花纹，上面用油墨画有此起彼伏的山和河流，线条看起来不太连贯，有的地方颜色重有的地方太浅，不像是专业人士绘制，倒更像是业余者自己勾勒的。

　　川。

　　山川河流。

　　又想起前几天某人走之后，自己收到的微信消息。

　　【我有事先走啦，下次见！】

　　后面又附带一个粉红兔子的表情包。

　　自从某天晚上对方不小心发出一个表情包，他回了个问号后，那人就开始隔三岔五给自己发消息，有时是在说自己在做什么，有时是拍风景图给他看。

　　有的图看起来像是在美国，没隔多久就变成国内的街道。

　　后来大抵是不知道发什么了，直接截了一段英文文献的句子。
　　【绕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超级差评，怎么发的核心】

　　陆衍川没忍住笑了。

　　他们谈恋爱那段时间，陆衍川有时候飞回国工作，喻知也是像这样，他从不爱说想念，但会在陆衍川长时间没有给他发消息时，发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给他，从批评学院仪器老旧到瑞典超市新出口味的三明治难吃程度翻倍。

　　就像是为了确认自己没有拉黑他一样，回不回无所谓，他只管发他的。

　　陆衍川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忘不了客栈》已经播到一大半，达到在今年以来的综艺热度最高，被网友评为“最有人情味的催泪综艺”。有不少观众在看了节目后前往锦城山打卡，客栈如节目组最开始计划的那样被保留下来，由当地人接管经营。

　　几个老人的故事最是吸引大家的目光，社会上不少人士站出来，为养老机构募捐修建，完善干预治疗设施，呼吁大众关注老年人群体，节目组的嘉宾也积极转发相关活动支持。

　　喻知这天刚刚和宋品言在京大吃完饭，还没走出学校大门就感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喻知一转头，看到不远处有几个女大学生在打量他，捂着嘴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又推搡着往他这个方向过来。
　　其中一个女生胆子是最大的，问他能不能合照，喻知一脸懵，但还是接受了对方的请求。

　　“小知，你现在是真的火了。”宋品言站在旁边看着对方拍完照，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喻知：“……”

　　“哦，这是我一个研究生教我的最新网络用语，还挺好用的哈。”

　　喻知扶额叹气：“宋叔，您要是再这样，就自己去联系我博导做那个海外项目吧。”

　　宋品言：“！！！”

　　“我就说不该让你那么早出国念书，都学坏了，谁知道外国人天天教了你些什么呢。”

　　喻知：“我……”

　　“小喻哥哥，差点忘了说，谢谢你照顾我们家衍衍啊！”

　　喻知话还没说完，刚刚合影的女生站在不远处冲他招手告别。

　　喻知：“……”

　　宋品言戏谑地笑道：“哟，你照顾谁了啊，陆衍川？”

　　宋品言觉着有趣，喻知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小孩儿哪都好，就是太独来独往，和人相处时太客套。表面看起来独立，实则只有和他亲近的人才知道，这小孩儿自己都照顾不好。难得听到有人说他会照顾人，还挺新鲜的。

　　“诶，别走那么快啊，下午还带你看我才买的实验室的新设备呢！”

　　宁城的戏份正式开拍，宁鹏飞要求演员全身心融入故事，把剧组营造得像是真正的场景，因此整个剧组的气氛都显得比较压抑。

　　陆衍川不由得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不出一个月，他好像已经完成变成了蒋至语。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像往常一样平易近人，春风拂面，实则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发呆，好像深陷在什么巨大的噩梦中，活成了蒋至语的模样。

　　成年后的蒋至语和普通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他以优异的成绩提前博士毕业，再一路顺畅地在当地最好的大学任教。

　　他往返于学校和家中，有着三三两两好友，偶尔和朋友约着出去玩。

　　今天要拍的是蒋至语在学校上课的部分，通常来说，电影的拍摄，尤其是宁鹏飞这种大导的拍摄现场是禁止所有的路透的，路透一旦泄出，特别是涉及剧情的部分，那这一段戏都会被删掉，因此剧组的保密工作必须做到位。

　　但奈何陆衍川人气实在太高，不免被人扒出他要来京大拍戏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提前知道的围观群众把京大的第三教学楼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以至于喻知看完宋品言新进的那一套脑成像设备，从三教对面的实验室走出来的时候被这个架势给震惊了。

　　为了最小化对学校正常教学的干扰，剧组只申请了三教的顶楼六楼用来拍戏，其他教室还是在正常授课使用，因此在剩下几层楼的楼梯口到门口都站满了学生，连实验室这边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人群。

　　喻知本意是想从人群里穿出去，他很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再加上天气变热，在人堆里实在是难受，本来也想去看一眼，看着这挤满了道路的人泄了气，结果走到一半被拦腰堵住。

　　“喻博，你也是来看衍衍拍戏的吗！”说这话的是宋品言带的一个博士生，平时看起来沉迷学术，整天带个黑框眼镜素面朝天，今天居然化了妆穿上小裙子，以至于喻知一开始还没认出来。

　　他听对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陈落之前说《黎明未知》可能会在京大取景，拍摄蒋至语在工作后的内容。

　　“你们那个节目拍得可还真好，看哭了我几次——啊啊啊啊啊衍衍！！！”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冲着一个方向狠狠挥手尖叫。

　　喻知被这变脸速度惊呆，感叹还是宋品言平时压榨学生太厉害了。

　　“衍衍好帅！！！”

　　“拍戏加油！”

　　陆衍川戴着黑色口罩，穿着短款的深蓝色冲锋衣，在保镖的带领下从车上下来，往教学楼走。

　　他走到门口时突然转了过身，给门口围观的人群挥了挥手，再鞠了一躬。

　　“啊啊啊啊啊啊衍衍！！！”

　　小齐从人群里挤出来，站在三教门口的台阶上，拿着不知道从哪里薅来的喇叭：“好了大家，我们感谢大家对于剧组的关注，但请给我们一个安静的拍摄环境，我们在正式的场合再相见好吗！”

　　京大到底还是国内的最高学府，大部分人都知道点到为止，再加上上课时间要到了，众人齐声叫了句好，人群就散开了。

　　“小喻博士？”喻知正打算离开，被眼尖的小齐叫住了。

　　他小跑过来：“小喻博士，你在京大做什么？”

　　喻知从包里给他递了一张卫生纸，回他：“办点事，你们回来多久了？”

　　小齐刚刚被挤得一脑门子汗，接过后道了谢：“都有小半个月了，时间赶得紧，刚把东西放下就又来片场了，之前是在影视城拍了一部分。”

　　“那个小香炉……还好用吗？”

　　“挺好的啊，你放心小喻博士，我绝对没有跟衍哥说是你给的，他都拿回家里去了呢。”

　　喻知点头笑了笑，随即像是看到什么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小齐自觉不对劲，一回头，看到陆衍川戴着个口罩靠在门口，双手抱臂打量他们两个，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小齐：“……”

　　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