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川不自知》落日新舟

10、他没谈过恋爱？

　　喻知租的留学生公寓在学校外不远，有大概十栋的样子，高低不一的房子围起来像是一个小型的开放式小区，陈落就住的那栋隔着喻知很近。喻知一开门，看到陈落穿了个某宝爆款的印满雏菊的棉睡衣，脚上踩着双凉拖就跑过来了。

　　“你这是……在表演行为艺术？”喻知不想对陈落从小到大的奇葩穿着予以过多评价。

　　陈落是一路飞奔过来的，他对喻知的房间熟得很，抽了把椅子坐下，还自己开了一瓶水喝。

　　等他喘过气，挂上笑脸央求道：“小知，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怎么了？”

　　原来是陈落的专业课期末作业要求他们和戏剧学院学导演的学生合作，把他们这学期期中完成的练手小剧本演绎出来。角色可以由他们自己或是找人演绎，陈落很多同专业的同学就去找了戏剧学院的学生。

　　照理说陈落根本不必担心，他虽然不像喻知在他们学院处于遥遥领先的地步，但因为写作灵气也是颇受老师们的喜爱。但陈落这次偏偏就写的是有关中国人的故事，戏剧学院那些五官立体的白人固然上镜，跟他的故事内核却完全不符合。

　　他在戏剧学院好说歹说找到一个亚裔的女生，但男生真是少之又少，好不容易联系到一个华人，线下谈的时候发现对方中文都不会讲。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找？可是我专业中国人更少啊。”喻知听完他倒苦水后，有些迷茫地问。

　　“不是让你帮我找人，是你，你来演。”陈落在喻知不知不觉中双手攀上他的肩膀，一下一下地给喻知按摩，冲着喻知疯狂眨眼。

　　“你等等，我怎么演？！”喻知一下子瞪大眼睛转身看他，陈落的手也随即被他拨开。

　　“哎呀没有多少内容的，很简单，你只需要站在那里做几个动作，说几句话就可以了。”

　　“不行，绝对不行。”喻知连面对镜头拍照都只会僵硬比耶，让他演戏就更不可能了。

　　“可以，一定可以。”

　　喻知像是没听到一般，走到书桌跟前坐下，打开了一篇最近刚发表的论文翻阅。

　　陈落像是藏了什么心思诡异一笑，跟着他悄无声息走过去，在他耳边低语。

　　“你知道吗，这剧本原型是个学霸，我照着你平时的样子写的，你完全都不用演啊！”

　　“你想想，上次你做实验那50个被试谁给你拉的。”

　　喻知转到一边，偏过头不看陈落，对着屏幕用鼠标勾勾画画。

　　“我妈上次给我寄的一大箱东西里竟有三分之二不是我的！你猜猜是给谁的？你说谁才是她亲儿子啊。”陈落又凑到另一边。

　　“初二的时候，你后桌那个男的因为你学习好又长得好看看不惯你，伙同几个人在学校门口堵你，是谁，帮你击退了他们？！”
　　陈落说着说着，兴致高昂抑扬顿挫宛若诗歌朗诵。

　　喻知：“……”

　　“首先，你并没有击退他们，只是看到后跑去找老师了，其次，那几个人堵我也不是为了欺负我，是我后桌有喜欢的女生，那个女生答应他，等他从全年级倒数100进步到倒数200就和他在一起，他来让我给他补课的。”

　　陈落哇呜一声快哭出来，声音响得整栋楼都要听见了。

　　“小！知！你不帮我，我就会挂科啊！挂科！你生平从来没有接触到的概念吧！”

　　从大学说到幼儿园，从期末挂科谈到人生前途，从学术，情感等多个角度切入，陈落一字一句如泣如诉，喻知听得头都大了，他一瞬间想起他妈有一段时间沉迷念经，每天家里都被3d立体声的般若波罗蜜心经围绕，只不过这次在他耳边像恶魔低语的换成了陈落。

　　喻知叹了口气，说道：“真的只需要摆几个动作？”

　　“对对对。”陈落见好就收，一瞬间变了脸色停止哭泣，看得喻知目瞪口呆，心说你这么会演自己怎么不去。

　　拍摄是在周末，接连不断的阴天过后终于出现一个稍微晴朗的天气。

　　“在干嘛？”陆衍川发来消息，头像还是那只缠着绷带钢铁侠姿势的手。

　　喻知想了想，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得意令他对着架起来的机器拍了一张，并回陆衍川：“拍戏。”

　　绷带钢铁侠：“？？？！！！”

　　刚打完两个字发出去，喻知就被导演系的同学拉走了。

　　正如陈落所说，喻知在他这次拍摄中确实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功夫，因为主要视角是从女主切入的。

　　这一幕要拍的是女主角第一次见到男主的场景。正值午后，阳光难得的好，透过稀稀疏疏的树梢间隙洒向地面，形成点点光斑。

　　“yu，你就从你们学院这个门走出来，lily，你着急上课往里面跑，跟他撞上。”

　　被叫做lily的女生点了点头，手上拿着一摞书，在指定位置站好。

　　“3，2，1，action！”

　　喻知有些紧张，下意识拉了一下背包，抬头往外走。

　　不得不承认，喻知的脸即使是上镜也是极为优越的，五官看不出任何瑕疵。他被撞到后，和女生对视一眼，在女生的道歉中点头示意，离开了。

　　开始的拍摄还是很顺利，喻知作为故事里被暗恋的对象，只需要像他平时一样表现就好。

　　陈落在一旁欣赏发小的生涩表演，心想怎么没怂恿叔叔阿姨把喻知送进演艺圈，这张脸势必会俘获多少少女的芳心。看到喻知僵硬的微笑又一想，还是算了吧。

　　他嘴里还含着一根巧克力棒，一边啃一边站在树荫下鼓励发小，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很轻的哼笑。

　　陈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开始，有人站在了他身边。

　　他以为是哪里来看热闹的学生，转眼一看瞬间变了脸色。

　　“？？？！！！你你你你你，你是陆陆陆……”陈落瞪大了眼睛，激动得口齿不清，手上的巧克力棒都要拿不稳了。

　　只见对方压低帽檐，用手指在嘴前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拍摄到了第二幕的时候大家犯了难。当导演系的同学再次叫了停之后，陈落把喻知拉到一边。

　　喻知一眼看到旁边的人，对方戴着一顶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黑色帽子，手上的绷带已经取下了，还隐隐约约看得到一点痕迹。

　　“你怎么来了？”

　　“你说你在拍戏，我以为你在唬人呢，过来确认一下。”陆衍川的眼睛几乎被帽檐遮住，但喻知看得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从伦敦回来不过几天时间，陆衍川偶尔会给他发消息，就像今天一样问他在干嘛，他通常的回复都是在学习，此刻见到陆衍川竟然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看到你拍的图猜的位置，过来的路上还向周围的学生打听了下哪里在拍摄。”陆衍川举起手机晃了晃。

　　“你们还认识？？？”陈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两个熟稔的对话，瞪圆了眼睛，退后两步，靠着树大口呼吸。

　　“我的天我的三舅姥姥八大姑七大姨啊……”

　　喻知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皱眉说：“你哪来的这么多亲戚。”

　　“你怎么会认识陆衍川啊？！！你还不告诉我！”陈落痛心疾首道，没想到根本不关注娱乐圈的发小偷偷认识了国内目前最有潜力的当红流量小生。

　　“就……偶然认识的。”喻知心虚地说。

　　“算了算了，等拍完我再跟你好好算账。”陈落清了清嗓子，瞬间转换到专业的表情。

　　“小知，你知道这一段是想表达什么吧？”

　　“嗯……剧本上写着男主其实早就认识女主，其实他一直暗恋她，这段是要拍他回忆喜欢女主的心路历程？”虽然喻知早已记住故事内容，听到陈落的话还是不确定般翻了翻打印好的纸质剧本。

　　“对……所以这其实是个双向暗恋的故事，她热爱历史和文学，你是博物馆里无端化成人的一尊青花瓷瓶，跑出来后遇到的第一个会说中文的人就是在博物馆观看文物的她，只是那时候你穿得破破烂烂，刘海也很长，她看到你可怜，给你买了食物就离开了，所以后来并没有认出你。你其实一直在关注她，最后你来到她的学校和她正式相遇了。”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陈落扶额叹了口气。

　　喻知当然是知道故事梗概的，他一贯惊人的记忆力让他拍到现在都没有出过一句台词的问题，即使台词量不大，但他真能原原本本按照陈落写的台词内容说出来。

　　问题在于……

　　“他没谈过恋爱？”

　　陆衍川在喻知第一次拍摄这一段的时候就在陈落旁边发出这样的疑问。

　　“没有啊，我看学习更像是他的恋人，从小到大待在图书馆的时间比和我一起玩的时间都多，我小时候看他一动不动坐在书桌跟前一下午，差点被吓哭了，跟我妈说喻知是不是灵魂出走了，真是可惜了这张脸。”

　　“……”

　　也是。陆衍川转念一想，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还真没看到他对除了学习之外的什么东西上过心。

　　“小知啊，你需要表现出对她的喜欢，现在还是太内敛了一点，演戏嘛要表现出来知道吗？不然观众会看不出来你喜欢她的。”陈落循循善诱。

　　陆衍川像是看出问题，问他：“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吧？”

　　“知道啊，依恋理论认为爱需要紧密的连接和依赖需求……”

　　“停停停……”陈落连忙打住对方宛若做pre一般的开头。

　　“有没有更……外显的行为特征。”他试图用喻知更熟悉的方式引导。

　　“嗯……”喻知想了想，接着说：“脑电实验表明拥有亲密关系的双方会在看到对方时引起更大的N200波幅。”

　　陈落：“……”

　　陆衍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