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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傲骨 ...

  •   隋宁远知道自己不添乱就不错了,更别提帮忙,他乖乖站在祁广身侧,手心里握着铁钉,看着他拿起地上劈好的木条,拆下窗户上原本用来堵着风雪的秸秆麻布,顶着劲风,将第一根搭在窗框最下侧。

      祁广拎起锤子,道:“主人家,钉子。”

      隋宁远忙摊开手,感觉到祁广从他手心里小心拿走第一根钉子,敲敲打打一阵,哐哐震得墙仿佛都要坍塌,没一会儿,第一根木条用四根钉子钉实。

      接下来如法炮制,很快,东侧那一扇窗户被封死,再也透不过一点风。

      “这就行了,多亏了主人家帮忙。”祁广呼出一口热气。

      隋宁远挑了下眉,笑道:“是,给你递个钉子可真是份大功劳。”

      祁广又笑了笑,说道:“主人家先歇着,俺去祠堂那边再砍些木条,今天晚上加加紧,俺争取把这三扇窗户全都封死,今夜睡得舒服些。”

      “穿上。”隋宁远叫住他,“给你买了棉服就是让你穿的,那祠堂屋顶都塌了,你在里面干活,跟站在室外有什么两样,穿上暖和。”

      “怕脏。”祁广道。

      “脏了再洗。”隋宁远把衣裳递给他,监督这汉子穿在身上,看着他暖暖和和的样子,他自己心里面也高兴。

      祁广出去后,隋宁远闲着也不安生,想想他干活回来该冷该渴了,于是起身蹲在灶台边上,先拿丝瓜瓤把锅刷了,又舀了一瓢凉水,添了柴火,烧起热水来。

      别看他是个眼盲的,这些年自己一个人住着,没人伺候惯了,这些事情做得倒是得心应手。

      毕竟瞎子再费劲,这日子也得过下去不是。

      祁广在外面砍了半个时辰才回来,可能是老祠堂里面能用的木条木板本就不多,他又是卸桌板,又是卸椅子腿,才劈出等量的木条回来。

      祁广本就火力壮,又干了活,抱着木条进屋来时,一身暖烘烘的热气,还有身上的汗味,扑面而来。

      汗味不难闻,隋宁远倒觉得这样的人儿实在是太具生命力。

      祁广正要甩开膀子,再把剩下的窗户钉上,隋宁远突然想起什么,拦下他:“等会,先别做。”

      祁广立刻停下动作,回头望着他。

      隋宁远道:“这活计太费事,平时我一个人,别说一晚上修完这屋里所有的窗户,就是半个月也未必能做到,你先修两扇,其他不动,免得孙小舟明个见到后起疑。”

      “是。”祁广严肃点头,“还是主人家想得周到,那俺先把这些砍好的木条藏起来,以后每日修缮一点。”

      “这样最好。”隋宁远满意道,“忙完了就来歇着吧,我烧了水喝。”

      祁广蹲在灶台边上,将木条藏在最深处的柜子里,堆了小半个柜子,回过头才看到铁锅已经刷干净,他微微皱眉道:“这种泡水刷碗的活儿以后主人家不要做了,留给俺。”

      隋宁远半靠在床上,手指撑着额角,听他这话,笑了好半天,轻声道:“我知道你还拿我当个富家公子伺候着,但毕竟现在的条件还不够,你一个人干活挣钱,总比不上两个人多,不用担心我累着,我收留你,也不是为了使唤你干活伺候的。”

      “俺是怕...”祁广顿了下,后面声音渐渐弱下去,“怕主人家手上的冻疮再严重些,就养不回来了。”

      隋宁远没太听清他后面的话,祁广也没再说,他掀开锅盖,自己先盛了一碗水喝下去,又给隋宁远倒了一碗,剩下的热水,盛在木盆里,端到床边伺候隋宁远洗脸洗手洗脚。

      晚上风又大了些,隋宁远想着明天还要去阳城县卖柴火,早早招呼祁广歇下,祁广重新搭起桌板来,那桌板白天是他们俩吃饭的地方,晚上就是祁广的床。

      一番推辞后,隋宁远才说服祁广盖他的被子,而他自己盖着狐皮,就这么凑活着躺在屋里。

      条件依然艰苦,但是东边对着床的窗户已经封死,风吹不透,已经比昨天晚上舒服多了。

      吹了灯,隋宁远在暗中睁着眼,说道:“想来,咱们如今还缺不少东西急着采买,你有了衣裳,我倒是不担心你在外头受冻,只是这晚上睡觉还成问题,被褥,枕头,都没有。”

      他叹口气,又道:“罢了,人睡觉不能没有被褥,我还剩下八两银子,明天去阳城县找人做一套被褥吧。”

      祁广道:“主人家,俺知道你不是抠搜的人,如果你身上的八两银子真能花销,你早就拿出来了,而不会到今天还发愁如何凑钱,所以你的银子还是不动了,留着主人家自个儿急用,俺睡柴房都睡惯了,无所谓有无被褥,咱们卖柴火慢慢的攒吧。”

      “你真是——”隋宁远不觉感慨。

      单从外表看来,祁广真是个一等一的糙汉,可就是这么个粗糙的外壳下,竟藏着一颗细腻温柔的心思,既善观察,又解人意。

      “就在遇上你那天,我去了一趟松江府。”隋宁远娓娓道来,“找人订了些东西,已经答应了老板一个半月后交货,所以才动不得。”

      他没说自己买了口棺材,怕吓着祁广。

      “嗯。”祁广不追问,只道:“主人家还差多少银子?”

      “尾款一共是十两,现在还差二两。”隋宁远道。

      “还有一个半月...”祁广掐算起来,“差二两银子,靠每日卖柴火,那就是每日五十文最多...”

      “你不用担心。”隋宁远莞尔,“大不了我到时候再把床尾那个雕花的木箱子当了,来回凑凑,总也够了。”

      “好。”祁广默了默,应他。

      *
      心里面惦记着出去卖柴火的事儿,隋宁远特意睁眼早了些,坐起身来时,昨夜盖在祁广身上的被子又回到他身上,祁广早已拎着柴刀离开多时。

      这汉子是真肯卖力气,估摸着天不亮就已经出去了。

      灶台上还放着昨天祁广跟柴夫换回来的一点米,隋宁远原本是不想吃早膳,但一想到祁广对他早膳要好好吃的告诫,还是一个人老老实实将米熬成清粥,盛出来,紧紧巴巴一小碗,刚好够他自己喝。

      用完早膳,刷好锅碗,隋宁远想起还有些脏衣服没有浆洗,于是取来木盆,倒上水,坐在灶台边用刚才淘米的水浆洗衣裳,收拾脏衣时,他恰好看到祁广换下来的那件薄粗衣,就是被狗熊抓破了,还带着血污的那件,于是顺手帮他一起洗了。

      还好他们都是男人,同在屋檐下也不必避嫌。

      带血的衣裳不大好洗,隋宁远泡了一会儿凉水,手都搓红了,才终于洗到水里面没有血腥味道,祁广这衣服虽然破了不少地方,但是缝补一下,等开春了天暖和了还能穿。

      隋宁远拧干水,自个人儿都笑了,北姑要是看见他如今这么一副抠抠搜搜、精打细算的模样,应当会大吃一惊。

      正笑着,孙小舟从外面喊他:“隋宁远!”

      “在。”隋宁远将祁广的衣裳盖在自己的衣裳下面,还放在盆里,擦了擦手,起身开门。

      昨日孙小舟强抢了隋宁远的馒头,此刻站在门边讪讪的,摸着鼻子,一手递给他食盒,说道:“你...吃吧,今儿的馒头我不拿了。”

      隋宁远想说这又是哪方神仙显灵了,让他良心发现。

      但他到底懒得,拿过食盒,将里面的饭菜摆出来,又把昨天的碗碟放进去,手里握着馒头,隋宁远并未对孙小舟道一声谢,这本就是他的,不必算作孙小舟的施舍。

      “走吧。”隋宁远没多说,把食盒递回去。

      孙小舟看他这态度,也没了平时没皮没脸的样儿,自讨没趣地拎了就走。

      他走后,隋宁远抓紧把洗好的衣裳晾在外头,刚回屋,远远看见后山上下来个大块头,一步一步朝这庄子走来。

      不消猜,祁广满载而归了。

      他索性开着门,站在门边笑盈盈等着他,祁广走进屋里,无奈道:“主人家何苦站在风口里面等着,仔细着凉。”

      “都看见你了,等一等吧,当我接你了。”隋宁远坐回床边,给祁广留出屋内的空地来。

      祁广因他这话笑了笑,壮硕的身子蹲下,解下背上的一捆柴火,说道:“主人家稍等,等着俺捆一捆,到时候一捆就是十文钱,也省的主人家称重费力。”

      “好主意。”隋宁远问他,“我能帮你什么?”

      因着昨夜的对话,祁广可能怕不给隋宁远安排活计,被他误会自己真是嫌弃他是个耳聋眼瞎的废物,于是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说道:“那主人家帮俺搓搓草绳,好捆柴火?”

      “行。”隋宁远暗自好笑,伸手拿了祁广递过来的干草,放在膝盖上一条条搓起来,不管帮多帮少,只要是能帮着做一些事,隋宁远心里面就舒坦。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废物。

      哪怕自认生命到头,又聋又瞎又瘸,病体缠身,即将迈入棺材,他都不愿承认。

      这是莫北姑儿子的傲骨。

      他正卖力的搓着,忽觉得手腕叫人握住,动作停滞,只听祁广道:“主人家,慢一些,仔细伤了手。”

      隋宁远动作轻了些,抿唇轻笑着应了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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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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