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刑部修史书》西江月色

50、启程

　　孟清也急着平复，马儿啊马儿，再慢些吧。

　　“大人，到了。”而马车外寅竹的声音适时响起。

　　孟清也心头大震，而沈如琢已下了车，撑伞，撩帘一气呵成。

　　沈如琢就在正下方，似在等她一道。

　　可她自己带了伞，正犹豫不决时，沈如琢冷淡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声音再度响起。

　　“下来。”

　　要与她共乘？孟清也的心不自觉的加快了些，明明是沈如琢动了心，还向她表明了心意该慌的应是沈如琢，不该是她。

　　可那种难以抑制的，无法诉说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孟清也的心头。

　　孟清也目光躲闪，一下马车便径直走到一边，躲开沈如琢，自顾自地撑伞。

　　沈如琢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半是了然，半是无奈。

　　雨势越发大了。

　　“我们一定要今日出发吗？”孟清也隐隐不安。

　　沈如琢在孟清也不解的目光下微微颔首。

　　石板路上积水泥泞，沾湿鞋袜，冷意袭来，孟清也快步躲到沈府屋檐之下，肩袖处亦湿了大半，紧贴在肌肤上，很不清爽。

　　大门是敞开着的，孟清也与沈如琢一道进入，就见院子一侧亭台间站了两个人。

　　是徐相无和乔时雨。

　　徐相无不用说，孟清也见过一面，自是记得，而乔时雨，若不是那标志性的金制面具，孟清也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他的。

　　“沈如琢，你说有要事要办，怎么，还带回来一小娘子？”

　　戏谑中带着一丝少年意气的话响起，孟清也脸热，不用想也知道这么欠揍的话是出自谁之口。

　　沈如琢面上波澜不惊，拉着一旁怔愣的孟清也快步移至亭中，道：“莫玩笑了，徐封正派人盯着呢，我们得在午时前出城。”

　　“小娘子怎么是她！”徐相无看清沈如琢身侧女子的面容，生出几分质疑，语气不善道：“你别告诉我，她也要去塞北？”

　　“嗯。”沈如琢如常回道。

　　“有何不可吗？嗯？”，孟清也的怯意消散了些，被徐相无毫无掩饰的轻视气极，反正她有沈如琢当靠山，还怕他一个小寺正不成。

　　“累赘。”徐相无冷笑道。

　　“那怎么办呢？沈如琢就是要带我去呢？沈如琢，你说是不是啊？”

　　孟清也嘴皮子飞快，对付徐相无这种嘴欠的少年，就生气是没有用的，需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话噎死他。

　　“嗯。是我非要带你一起。”沈如琢很给面子。

　　孟清也神色嚣张起来，一双眼挑衅的望向徐相无。

　　徐相无想发作，却被一旁乔时雨给拦住，出言相劝，“莫与女子生气，你阿姐没教过你吗？”

　　“你有什么脸提我阿姐？”徐相无回怼，语气越发冷淡。

　　阿姐，那不就是徐相宜吗，徐相无此言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乔时雨没有脸提徐相宜？

　　孟清也顿时没了怒气，好奇的看向乔时雨。

　　而乔时雨亦不相让，反唇相讥，“你还记得她是你阿姐啊？”

　　“够了。”沈如琢适时出声，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若不是眼下还有更要紧之事，我跟你没完。”徐相无睨了一眼沈如琢，朝乔时雨阴恻恻道。

　　乔时雨到底是没再回话。

　　孟清也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得出一个结论，沈如琢的朋友，见面如掐架，都不是什么常人。

　　这么一想，沈如琢倒顺眼许多。

　　沈如琢收敛神色，“商队已出城了？”

　　徐相无：“是，刚出城不久。你大放心，徐封的耳目已被我收买。如今那商队中，皆是我的人。”

　　“好。多谢。”

　　“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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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清也脑子转不过来，他们三人谈话，她亦插不上嘴。

　　倒是弄明白了一件事，徐相无是真恨他爹，一口一个徐封叫着，将徐封的打算全卖给了沈如琢。

　　孟清也听得起劲，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身为史官，怎么能不仔细着记下呢，往后为徐相无作传，这可是顶好的背景。

　　她下意识忽略了这其中的阴谋牵扯，不是不好奇，只是她很明白，这是身在权力中心之人该操心之事，她不过一介小小史官，这不该她管，她也管不了。

　　孟清也只把这风谲云诡当作是话本子。

　　待三人合计完毕，孟清也便被沈如琢领着去了后院。

　　“又走后门啊？”孟清也不解，上次来沈府，便是从后门而入。

　　“掩人耳目罢。”

　　孟清也似是挑刺道：“若真有人存心监视，无论正门侧门，一律不还是会被发现吗？”

　　她倒是警觉，沈如琢淡淡一笑，“放心，青羽已扮作我乘着马车而去。”

　　“那乔大人和徐相无呢？他们也在马车里？”孟清也一想到二人方才还水火不容，眼下却不得不挤在同一辆马车中，便止不住辛灾乐祸。

　　“是。”

　　孟清也又问道：“那你就不怕徐封怀疑你的踪迹？”

　　“徐封每年在今日都会告假还乡，今年亦不例外，以往他是去塞北，而今年，为了将戏做全套却是真真启程回了祖籍地。”

　　“原来如此。”

　　“就这么担心我？”沈如琢看似随意的发问。

　　孟清也连忙掩饰，吞吞吐吐道：“谁担心你，我是怕塞北之行出了茬子。”

　　沈如琢早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故作正经道：“嗯，我相信。”

　　明明就是不信的语气，孟清也听得分明。

　　后门外已提前布置好了马车，孟清也一瞧，眼前这马车，宽阔奢华，确与沈如琢平日的作风不太相似。

　　依旧是寅竹驾马，待二人坐稳，马车便启程。

　　拐弯去同济堂，接了苏桃，就此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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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

　　雨势磅礴，马车轱辘一圈一圈滚过，泥水四溅。

　　距离上次出城未隔几日，孟清也的心境，却全变了。

　　只盼着这路上，莫再出什么岔子。

　　在城外十五里的凉亭处，沈如琢与徐相无，乔时雨二人回合。

　　“商队正在不远处休整。诺，雨披。”说着，徐相无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石墩子上摆着的芭蕉叶编织而成斗篷。

　　沈如琢：“多谢。”

　　“你只会这一句话吗？谢来谢去的，没劲。你只需记着，我不是白白帮你的，这些，日后你都是要还的。”徐相无没好气的说道。

　　“还有，你确定要带这个累赘一起上路？”

　　累赘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孟清也发觉，徐相无就是又菜又爱惹人嫌，跟个小孩子似的，分明从她这讨不了什么好，却偏偏要贬低她，并以此为乐。

　　孟清也不想再浪费时间，未给他半分眼色。

　　“孟清也不是累赘，她是来保护我的。你也知道，我不会武，而她武力尚可，所以我才勉强她与我同去。”

　　孟清也怔愣的看向沈如琢，他此刻极为认真，一言一行皆如山间朗朗清风，抚平孟清也心中烦绪。

　　他竟宁可贬损自己，也要维护孟清也。

　　“笑话，乔时雨难道不会武吗？”徐相无一脸戏谑。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被徐相无突然引入话头的乔时雨突然开口。

　　徐相无见状，妥协道：“算了，小爷不和你们计较。我是想说，孟清也一个女子，混在商队中太过显眼，再怎么也得象征性的做个男子打扮。”

　　总算是说一句人话了。

　　“我自有打算。”沈如琢却毫不相让，一连两次，他已给足了徐相无面子，是他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徐相无看出沈如琢对孟清也的维护之意，但启程再即，他不好再说什么。

　　徐相无冷哼一声，消失在了雨幕中。

　　他未撑伞，而是披着厚重的芭蕉斗篷，远远一瞧，如同寻常的农夫一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还挺傲娇。孟清也不知怎地，对徐相无便没了气，不过嘴毒了些，她大人有大量，便原谅他了。

　　乔时雨：“徐二话糙理不糙，孟姑娘这身装扮，确实不妥。”

　　沈如琢神色依旧淡然，“嗯，放心，我已提前备好了男装。”

　　时下正兴胡风，皇城内的高门贵女好骑射，时常着男子劲装出门，甚是流行。孟清也却没这个机会，是以至今还未试过男装打扮是种什么体验。

　　“在哪啊，我去换上。”孟清也窃喜道。

　　沈如琢：“马车，第一个暗格里。换好了再出来。”

　　孟清也立马回到马车，按沈如琢的指示，果然从暗格中掏出了一个包袱。

　　也是黑色？不会与沈如琢身上的一模一样吧。不管了，先换上。

　　沈如琢与乔时雨二人坐在亭中石墩之上，背对着马车，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孟清也下马车时，便见到这副场景，越发好奇他们三人的关系，朋友不像朋友，敌人不像敌人，到底是怎么凑在一起的啊。

　　“沈如琢，我这身怎么样啊？”孟清也打断二人对话，状似轻松道。

　　沈如琢回头，她卸了发髻，以红绳束发，黑衣修身，极为干练。

　　“还行。”

　　孟清也：“就还行啊？我这多俊俏一小公子啊！”

　　沈如琢自顾自地拿起另一石墩上摆放的斗篷，起身披在孟清也身上，颇有些无奈道：“对，那么这位俊俏小郎君，可以出发了吗？”

　　孟清也眼神飘忽，沈如琢竟在帮她系绳，他的头低至颈窝处，温热的气息喷涌到孟清也裸露的肌肤之上，她不禁瑟缩，心底泛起阵阵涟漪，那夜，沈如琢也是这般低伏在自己身前，轻栊慢捻，极尽磋磨。

　　“好……好了。”孟清也心中慌乱，将沈如琢推开，乔时雨和苏桃还在一旁呢，这像什么话。

　　沈如琢面色如常，眉眼间依旧疏离。

　　他出声下了指令，“出发。”

　　四人消失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