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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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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别人好意来救你,你不说声感谢的话也就罢了,还反过来冷嘲热讽一番,这怎么说都过分了吧。”
师画深吸一口气,试图用讲道理,摆事实的方式来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可凌翩显然不吃她这一套,蹙起眉头,语气生硬道:“我又没求你来救我。”
好家伙,这句话真是一下子把她说沉默了。
看似毫无道理中,好像又透着那么一点道理。
既然如此,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再者完成任务也不急于这一两天。
“行吧,那我走了,你爱咋地咋地。”
干脆地撂下这句话,师画挺直脊背,把袖子一拂往门口走去。
谁料刚迈出去半只脚,身后忽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清脆声响,像是撞翻了桌椅板凳,随之刺入耳中的还有一道沉重的闷哼声。
什么鬼动静?!
师画不由地停下了步子,下意识回头看去。
木椅翻倒了几张,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凌翩一只手臂枕着脑袋,上半身趴伏在桌子上。
从她的角度可以瞧见他的额头上满是冷汗,惨白的嘴唇紧紧抿着,另一只垂在桌边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在极力忍耐着剧烈的痛楚。
师画瞳孔遽然紧缩,脑海里犹豫了一瞬,不过下一秒便立马走上了前,轻轻碰了碰凌翩的手。
“喂,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吵架归吵架,她不会拿这家伙的性命来赌气,何况他还是天枢来的客人。
要是做客的第一天就在他们凌霄宗出事,对哪边来说无疑都是最糟糕的情形。
好好一场交流研学之旅,因此闹得难以收场,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因为早有经验,所以她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就算凌翩仍旧是那副讨厌的臭屁性子,为了大局她也捏着鼻子认了。
事实证明,凌翩就是凌翩,听到自己好心的关切,他连头也没抬一下。
“走开,别管我。”
压抑着疼痛的声音从胳膊下闷闷地传出来,尽管虚弱无比,但也能听出明显的排斥。
离得这样近的距离下,师画余光一瞥,视线沿着他的左边肩膀划过去,才赫然发现那里的布料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之前由于位置和光线的原因,看得并不真切,而且凌翩又是那副欠扁的样子,光顾着和他生气斗嘴了,注意得到才怪。
再说了,别人受伤了都是扯着嗓子喊痛,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只有这人死鸭子嘴硬,瞧他那副怼起她来毫不留情的模样,谁能想到他身上正受着重伤呢。
“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不仅是我逃不了责任,整个凌霄宗乃至云清都会受到牵连,而且天枢和云清的关系也可能会因此受到影响,这个道理我想你能明白吧。”师画心平气和道。
她觉得凌翩能坐到云清首席大弟子这个位子,应该不至于太蠢。
果不其然,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凌翩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语气里却透着一抹不耐,似乎想借此快点打发走她。
“只是点皮肉伤,没多大事。”
师画仔细观察了下他肩膀靠后渗出鲜血的地方,那处的衣服被划破了两道口子,明显是灵虎兽的利爪造成的撕裂性伤口。
如果是这样,倒的确是皮肉伤。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决定看下伤口情况再做定夺:“你这个伤口位置靠后,我......”
“啪——”
只听空气里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声响,凌翩一把打开了师画伸过来的手,紧紧盯着她的眸子里闪着警惕的光。
“别碰我!”
虽然但是,师画只尴尬了一瞬,接着悻悻地收回手,想了想说:“那我请回春堂的杜济之大夫来给你看看,他是我们凌霄顶有名的医修,治外伤很有一手。”
专业的事请专业的人来做。
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谁料就在师画拿出传声符,准备给杜大夫去信的时候,凌翩突然一把将符纸夺了过去,团在手里揉吧揉吧,然后扔进了角落的杂物篓中。
“你......”
师画惊讶地瞪大眼睛,看了眼杂物篓,接着又将目光转回到了罪魁祸首身上,差点气结。
这人发什么神经呢,真是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熟悉的人声,中气十足,仿若洪钟。
“发生什么事了!”
月色下,玄华真人出现在幽澜居前,围观的众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天枢的长老沈似淳紧跟在后面也走进了院子。
见此情景,师画将胸中的小火苗暂时压了下去,正要出门迎接,却被身后的凌翩叫住了。
“......等等。”
声音里带着一丝犹疑,好似有话要说。
听到这句,她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人又想作什么妖?
秉持着反正都这样了,也不差这点时间的心态,她停下步子,扭头睨向对方:“干嘛?”
凌翩的脸色依旧惨白得吓人,但看表情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手臂上紧绷的线条也放松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连带着语气也柔和了一些,没之前那么硬梆梆得像块臭石头了。
他顿了下,低声道:“别把我受伤的事说出去。”
“理由呢?”
凌翩沉默了。
见他不作声,师画可不惯着他,前面被他呛了好几回,这回终于轮到她耀武扬威,啊不是,一雪前耻了,就道:“凡事讲究前因后果,你不说清楚我可不答应你的请求。”
凌翩冷哼了一声,眸色幽沉:“谁说这是请求的?”
师画:“......”
大哥,你重点是不是抓错了?
“不说算了,我走了。”她也哼了一声,反正求人的不是她。
听到师画这样说,凌翩从椅子上腾身而起,脸上居然难得地闪过了一丝慌乱。
他咬了咬牙,停顿数秒后,才十分不情愿地一字一句道:“我不想见到大夫。”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刺骨的冷厉,眸色如漆黑无光的寒夜,仿佛潜着一头蛰伏的兽,让人直觉后背发凉。
师画的喉咙紧了紧,但又不免开始胡思乱想。
不想见大夫......
难道是怕打针吃药?
可这个世界哪来的针,而且看他的样子哪里是害怕,分明是大夫看了才该害怕好吧。
“为什么?”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没有为什么,也或许是我跟大夫前世有仇。”
凌翩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哂笑了一声,笑意未达眼底:“这样你满意了吗。”
不是,阴阳怪气是你们云清什么必备技能吗?
这次她可不忍了。
“说了又如何,我可没说你说了我就答应你的请求。”
丢下这句话,师画便头也不回地跨出了大门。
身后的凌翩眼神一暗,眸中陡然生出了一抹戾气,随即转瞬即逝。
他坐回桌前,阖上眼睛,专心运功疗起伤来,门外的人声倒是时不时飘了进来。
先是有弟子快速跟两位掌门讲明了事情的经过和原委,提到了赵风和师画。
前者自不必说,捅了这么大篓子,被玄华真人当场严峻地痛斥一顿,然后下令将其逐出宗门,不许再踏进凌霄半步。
赵风呆呆地愣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等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后,业已为时已晚。
玄华真人问师画:“凌翩的情况如何?”
师画扫了一眼屋里的方向,思索片刻道:“他没事。不过灵虎兽死了,可这也算正当防卫吧,师父。”
玄华真人给了她一个“这还用说”的眼神。
原本阖着双目的凌翩忽然睁开了眼,似乎愣了一瞬,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这人不是说不帮他隐瞒的吗,怎么......
“没受伤自然是最好,走,我们进去看看。”
玄华真人和沈长老进了屋,师画紧随其后,然而刚一跨过门槛,瞳孔就倏地睁大了。
等等,她没看错吧?
只见凌翩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套玄色锦衣,裁剪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劲瘦的腰身,仿佛月光下一丛挺拔的修竹,暗影流金,光是站在那儿便让人觉得少年意气十足。
她可不觉得到了这种时候凌翩还有心思换衣服臭美,想来是为了遮掩伤口处的血迹,避免被发现。
仔细瞧去,甚至原本惨白的脸色都莫名变得红润了许多,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
他神态自若,和他们交谈时看不出一丝破绽,如果她事先不知道这人受了伤,估计也要被他精湛的演技骗过去。
另一方面,沈似淳虽然是天枢这次活动的带队人,但一个是玄机宗的掌门,一个是无极宗的弟子,二者之间其实并不熟悉。
至于玄华真人则更不用说。
他慰问安抚了凌翩一番,又命人将死去的灵虎兽事体清理出去,之后便带着沈似淳离开了幽澜居。
鉴于这次事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加之顾及到双方仙府的关系,两人也就心照不宣地翻篇了。
尘埃落定,围观的弟子们也作鸟兽状纷纷散去,不大的院子里逐渐恢复了宁静。
除了师画的身边。
祝羽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得意洋洋道:“看,我说的没错吧,凌师弟不可能受伤的。你担心他完全是多余,而且我猜你进去后他没给你好脸色看,是不是?与其关心他,你也可以多关注下我嘛,我一点不比他差!”
师画心道三句话错了两句,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吧。
她今晚实在累得够呛,懒得跟他掰扯,敷衍道:“是是是,你说得对。但麻烦让开一下,我要回去休息了。”
祝羽眸子一亮,激动之下,竟是直接捉住了转身就要走的师画的手腕,生生将她拽到了跟前。
又来?!
师画有点生气了,这人怎么几次三番动手动脚的,还有没有点距离感了。
“你有病吧,放开我。”
她奋力挣扎起来,却无济于事。
祝羽微笑着点点头:“放手可以,但前提是你得先告诉我......”
就在两人上演极限拉扯之际,突然“砰”的一声,大门被猛地推开了。
“吵死了。”
凌翩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满是被打扰到的不耐。
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在院子里斜着投下一条鬼魅似的阴影,无端给少年挺拔的身姿蒙上了一层阴翳之色。
他觑起眸子,冷冰冰的视线落在祝羽身上,顿时让他打了个寒战。
祝羽虽然口气挺大,但最多也就在嘴皮子上耍耍功夫,哪敢真的和这位小祖宗正面起冲突。
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番拉踩的话,他有些心虚地松开了抓着师画的手,扔下一句“师师妹明日再见”,就匆匆溜走了。
见状,师画长长舒了一口气,喜大普奔,讨人厌的家伙终于滚蛋了。
接着她想到什么,抬眸看向凌翩,出于礼貌地问道:“凌道友,不看大夫,你的伤怎么办?”
她其实之前就想问来着,奈何被气昏了头,遂忘了。
但有些意外的,他这回回答得很平静:“我有药。”
“可那个位置,你自己擦不到吧......”
“不用管我。”
话音刚落,凌翩转身关上了门。
好吧,看来是她多管闲事了。
师画打了个哈欠。
不管了,好困,她也要回去休息了。
一回到住处,连衣服也没来得及脱,便飞扑进了柔软舒适的被窝里,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