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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失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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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莲失忆，殷赐和白琼隐过来探脉，重莲看了看他们，没有说话，但拒绝的意味表现明显。看来他不仅忘了林宇凰，也忘了殷赐，这一屋子人，他是一个都不认识。考虑再三，我决定先带他回重火宫，也不知道重莲到底记不记得自己的家。只是他现在什么人都不记得，不知道肯不肯跟我走。
我站在床边，跟殷赐商量：“要不先回重火宫吧？”
重莲突然道：“你也是重火宫的人吗？”
我点点头。
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道：“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你能找到大师兄吗？”
我脑子里嗡了一下，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什么情况？什么大师兄？不会是宇文玉磬吧？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站在一个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尽量温和地问：“你是说，宇文玉……嗯，宇文师兄吗？”
重莲点点头，看起来有点高兴的样子。我和殷赐对视一眼，殷赐上前一步，道：“宫主，你先前受了点伤，方便让我帮你看看吗？”
重莲奇怪地看着他，道：“宫主？”
“不是，我是说，少宫主。”
重莲认真看了殷赐一阵，摇摇头道：“我也没有见过你。”
殷赐道：“我是宫主的大夫，此前少宫主身体康健，所以可能没有见过我。”
重莲道：“我没有受伤，我身体也很好。”
看着重莲近乎天真的神色，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白琼隐道：“他身体好得很，我算是完成了委托，后面的事就跟我没关系了。”说完，直接转身走了。
我立刻跟着他走，想问问他，却见他什么都没带，直接就往谷外走。我疾走两步，白琼隐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抬起一只手对我摆了摆，道：“不用问了。莲宫主没事，不信你等回了重火宫，让殷赐看看。给你一个友情提醒，莲宫主他不是失忆。”
不是失忆是什么意思？
我一边琢磨一边往回走。不是我不想再问，而是我知道白琼隐不会再多说一个字。回到房间，重莲已经下了床，正在整理自己的衣服。见了我，他眼睛亮了亮，有点羞涩地问道：“能不能，帮我弄点水？我想沐浴一下。”
我被这从未曾见过的情态惊了一下，听了他的要求，直觉点头答应，直到出了门去烧水才反应过来。我扔下柴火去找殷赐，并且把白琼隐说的话告诉他。
“不是失忆？”殷赐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道：“宫主看起来确实不太像失忆。”
“为什么？”
“失忆不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你看宫主的样子，这还是宫主吗？”
他确实不像是他。重莲就算是疯了的时候也是积威深重的，那段时间虽然他什么人都不认得，但只要他真的不想被人靠近，就没有人敢靠近他。他表达拒绝的时候，眼神跟正常的时候一样冷。可是现在的重莲，会温和地跟人说话，会在提要求的时候红脸，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了那种理所应当的态度。
重莲自从十五岁成为了重火宫宫主之后，让任何人做任何事都觉得是理所应当，他从不会觉得让别人做事需要不好意思。
“林宇凰，你有没有觉得，宫主的性格更像是还没有练《莲神九式》的时候？”
“所以？”
“宫主可能不是失忆，而是记忆倒退。宫主记得重火宫，记得宇文玉磬，却不记得你。”
我怔怔看着殷赐，无法接受这个说法。如果真如殷赐所说，重莲是记忆倒退，回到了小时候，是不是就意味着林宇凰对他来说再不是最亲密的人。他一朝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那些刻骨铭心的爱和恨再也没有了。
“他还……有可能想起来吗？”
殷赐道：“不知道。希望宫主的那段记忆只是被他自己封锁了。”
言下之意，如果重莲不仅是身体的重生，而是完完全全地一场新生，那此前种种可能再也找不回来。
殷赐道：“还是先回重火宫吧。或许在熟悉的环境下宫主能想起来，就算……至少先取得他的信任，让我好好给他看看。现在这样，我没法检查他的身体。”
想起刚才重莲对我防备的姿态，心里止不住地发酸。但是殷赐说得对，现在这种情况，他对我们全都不信任，什么话都不可能跟我们说，更加不可能让我们探查他的身体。
“我再写一封信回重火宫吧。他现在谁都不认识，可能不会跟我们走。”
我原本担心雪芝会问，但出乎意料地，对于我的含糊其辞和奇怪要求，雪芝并没有多说。五天之后，天山外面就来了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海棠站在马车边上扶着年迈的温孤东泰。
“温孤长老。”我连忙上前行礼。
我信里只给雪芝说出了点状况，需要找她大爹爹的故人来一趟，最好是海棠。在我知道的信息之内，四大护法里，海棠是最早跟随重莲的人，但具体是多早，我却并不知道。本来最好的人选是宇文长老，可是他已经不在了。没想到芝丫头居然把温孤东泰给请了出来。
“林公子。”温孤长老个子小小的，笑起来一团和气，让人看了就觉得非常亲切。
我又转向海棠，发现海棠两眼发红地看着我身后。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她看的是谁。我从来没有见过海棠这样情绪外露。刚从山道上下来的时候，海棠就已经怔在原地。现在到了跟前，最初见到重莲的震惊已经过去，她的眼角晕出激动的泪花，上前一步就想喊她心心念念的宫主。
重莲却先她一步，上前跟温孤东泰见礼：“重莲见过温孤长老。”
海棠震惊地后退一步，抬头向我看来。我暗暗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失态。
温孤东泰也怔了一下，不过看到我和海棠的眼神交流，他很快镇定下来，和蔼地笑笑：“一段时间没见，少宫主反倒对老朽生疏了。”
重莲腼腆地笑笑，小声说：“温孤爷爷。”
温孤东泰大笑起来，伸手牵住重莲，道：“好好，咱们上车再说。”
见了温孤长老和海棠，重莲的状态明显放松了下来。海棠对殷赐比较熟悉，但温孤长老应该是没有跟他打过交道的，但对于我和殷赐在说话间有意无意暗示殷赐是宫主的人这件事并没有表现反对。
因为跟雪芝说了这次必须谨慎，最好不要有外人，所以，来接重莲的只有温孤长老和海棠两个人。此时海棠在外驾着马车，我们几个大男人坐在车里，怎么也不对。
我道：“海棠姐姐，要不我来驾车吧。”
海棠在外面应道：“没事，你陪着……少宫主就好。”
殷赐看看我，又看看重莲，默默叹了口气，道：“还是我去吧，你们也正好一起陪少宫主说话。”
温孤长老摸了摸胡子道：“这次出来少宫主受了点苦，你给少宫主看看也好。”
其实温孤长老这么说完全是为了给殷赐一个接近重莲的机会，好让殷赐看看重莲具体是什么毛病。这次重莲没再拒绝殷赐为他探脉，他乖乖伸出手，明亮的黑眼睛认真盯着殷赐的脸。
是的，重莲的眼睛变回了黑色，这也是我们猜测他已经失去了《莲神九式》功力的原因。但到底是不是，还需要殷赐查看过才知道。
殷赐这次探脉探了很久。
仔细探过重莲的两侧脉络，殷赐道：“目前看来少宫主的身体没有太大问题，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其他方面，还需要回宫之后深入检查一下，到时候可能还要少宫主配合一下。”
重莲乖乖点头，道：“可以的。”
我掏出准备好的红豆酥递给他：“饿吗？吃点。”
重莲眼睛一亮，接过来咬了一口，被甜得笑出了声：“谢谢宇凰哥哥。”
“好吃吗？”趁着现在气氛正好，我伸手去拨弄重莲贴在脸上的头发。这是重莲清醒之后，我第一次这么接近他。指尖感受到他脸颊散发出来的温度，想摸摸他的脸，最终却还是克制地收回。
重莲并没有感觉到我内心的挣扎，他又咬了一口，道：“好吃的。”然后眼睛悄悄地看向了剩下的红豆酥，眼神有点渴望。
“宇凰哥哥，我能不能，给宇文师兄带一个？”
拿着糕点的手一抖，我不自然地收回看他的眼神。重莲的眼睛如此干净清澈，让我怎么能告诉他宇文玉磬已经不在的事实。
温孤长老乐呵呵道：“玉磬有别的任务出宫咯，少宫主可能得一段时间才能见到他。”
“啊，”重莲轻轻呼了一声，小声道：“怪不得他没跟我出来。”
我感激地看了温孤长老一眼，他趁机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会意，伸手轻轻搂了搂重莲，道：“我之前都在没机会认识你，还不知道你几年几岁？”
重莲把剩下的红豆酥塞进嘴里，两腮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鼓一鼓的，像只小松鼠。他说：“我九岁了。”
这下总算是知道重莲的记忆点到了哪里。可是另一个问题来了，九岁时候的重莲是有师傅和老爹的，该上哪里给他找宇文中嵩和重甄？
温孤长老伸手摸摸重莲的头，脸上的褶子笑成了花：“我出来的时候宫主和宇文长老闭关讨论去了，不然你师傅要来接你的。”
重莲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温孤长老不愧是活了几十年的人，陪着重莲经历过大风大浪，和失忆的重莲不过呆了半日，就把这么多问题都解决了。只是……我回头看看在床上熟睡的重莲。如今他完全忘了雪芝，我该怎么和雪芝交代。
海棠在第二天不见了，我和殷赐就轮流负责驾车。我知道她是先行一步回重火宫给雪芝汇报去了。
想起雪芝，也不知道闺女见了重莲要怎么办。我出来的时候是为了找重莲的棺木，如今，重莲是找回来了，可是她的大爹爹却不见了。
因为顾虑到重莲的身体，回程就放缓了很多，好处是给了雪芝准备的时间，只是再长的路也总有走到的一天。
站在瑶雪池的密道入口，看着这颗熟悉的大树，我深吸一口气，回头对温孤长老道：“这一趟麻烦长老了。”
温孤长老摸着胡子，笑得一脸欣慰：“小宇凰长大咯。”
这几天和温孤东泰待在一起，渐渐地了解到比起宇文中嵩，其实重莲对温孤东泰要更加亲近一些。宇文长老是重莲的师傅，也可能是四大长老中与重莲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一个，但是重莲从来不曾叫过他爷爷。温孤东泰不一样，他性格更加亲和一点，平时对任何人都是笑眯眯的，雪芝小的时候还经常跟他一起玩蚂蚁斗蛐蛐，像是两爷孙一般。
宇文长老是他们两代宫主的指路人，可温孤长老却是这两父女的爷爷。只怕在温孤长老眼里，我也是他家乱撒欢的小孙子。
重莲仰头看了一眼密道口的大树，又回过头问我：“你也知道这条路？”
或许是这几天的相处，或许是因为温孤长老和海棠对我的态度，重莲与我亲近了很多，也没再露出最开始的那种警惕和防备的眼神。就像现在，我伸出手牵住他，他也没有抗拒，乖乖地让我牵着往路上带。
这条密道我只走过两次，第一次是我跟随林轩凤出谷去寻找“六美”，那天晚上我误打误撞地走进来，遇见了一身绛紫长袍的重莲；第二次是楼七指带领一众江湖人进攻重火宫，我为了救他从这抄近道。好像每一次从这条路上走，重莲都会在尽头等我，就像是，他在等我回家。
现在，轮到我了。
“莲，跟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