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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

  •   「其实,与她相爱的许多时刻都是在与自己做斗争,虚假难明的情思像是渗血的吻痕,血丝压进骨肉,苦痛藏在脑海,嘴里讲出的都是深情的关怀。“爱”这件事情本身就伴随着无休止的自我批判与自我背叛,挣扎过后,我发现自己还是不能不爱她。」

      23、

      最后徐定德还是没能狠下心去打自己精心栽培、陪伴长大的外孙女,只挥挥手让她滚。

      徐思叙从地上站起来,麻筋磕得身子都僵了一半,她攥着手机,很慢很慢地往出挪,在经过墙角时拉上了行李箱。

      铃声又响,是秘书打来的电话。

      她摁了下侧边键将手机静音,从病房里走了出去,在反身关门时,余光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褚华茹。

      她穿身黑衣站在走廊尽头,身旁是幽暗的楼梯间,整个人清瘦而富有冷感。

      女人怀里抱着一束徐荟最喜欢的红玫瑰,神色不解、茫然,眼神里透露着空洞,那是一种近乎于彷徨的姿态。

      徐思叙敛目,向她走过去,经过的时候步履不带停,只低声提醒道:“你别进去了。”

      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褚华茹直直走进来。

      正低头抚腕的徐思叙吓得立即伸手替她挡住渐合的电梯门,蹙眼看她,有点不满。

      褚华茹步伐机械,进来后站在徐思叙侧后方的角落处,一声不吭。

      直到电梯行到十层,铝合金门再开,有人走进来时,徐思叙才听到一声轻微的吸鼻子的声音。

      她没回头,却往旁边站了点,用以挡住身后人。

      电梯下坠,带来轻微的失重感,层层叠叠地泛在心口,不适得明显。

      在这样寂静的时刻,徐思叙无端端想起了来年。

      刚才给她打电话的女孩,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高兴事。

      只是她在外公眼皮子底下,是微阖着眼接的,一句长话都不敢多说。

      *

      研学团是隔周周五下午回到西城的,当天回了次温,冬日暖阳照得人舒心,校园里穿羽绒服的人少了些,大家又都换回了卫衣。

      来年是最后一个从学校大巴上下来的,她拉着行李箱走出停车场,背上架个双肩包在路边蹲了好久。

      脑瓜子嗡嗡地疼,世界天旋地转,晕车的感觉并不好受。

      路过的人有看到她面色发白,忸怩半天后派了个胆大的来问她怎么样。

      来年摆摆手,虚着声部道谢:“没关系,我休息会儿,麻烦你了。”

      那同学也不敢再上前,担心地看了她一会儿便走掉。

      她抱着胳膊,头低久了连带着颈椎也一块疼,又想起来昨天整理讲座资料忙到凌晨三点,等会儿还得赶在六点褚老师下班前把打印好的文件送过去。

      那一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于是晃悠悠站起来,用最后一点力借着拉杆撑着身子,挪去前面校内公交处等车。

      不过没等来熟悉的小巴士,最先出现在她面前的是那辆车牌号扎眼的奥迪。

      银杏树叶飘落,仿佛又回到了初见那时候。

      徐思叙摁下车窗,隔着微冷的斜照向她看来,神色冷静一如往昔:“上车。”

      那通不合时宜的电话过后,来年便没有再收到她本人发来的消息,时隔一个工作周的相逢,显得自己滑稽地像小丑。

      她面色苍白地厉害,抿唇看了车里的人半晌,拒绝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总是容易对一些人心疼啊,有时候,爱到深处总是容易多出几分怜惜。

      那是彼此相亲的佐证,是她一抬手便露出的胳膊上的红印、一探头便被瞧到的眼底的青黑。

      西城的月亮和北城的不一样,从爱人的眼神里望到的深情薄厚程度也不尽相同。

      来年想,那通电话后她秘书再回线,告知她车上落了根口红,最后留的那句“徐总安好,只是近期有些忙碌,她让我转告您回城后务必与她再约”是否是一句类似于马后炮的安慰。

      给一个巴掌再赏颗甜枣,这不是她最擅长的事情吗?

      不过她牺牲寸秒千金的时间,从日常活动工作的中心城区亲临南郊J大,倒是让这句轻如蝉翼的口头约定变得郑重珍贵不少。

      说起来,这还是徐思叙首次对她讲出“会再相见”这样的话。

      尽管是借别人的口。

      来年难再站立,又在心里哄好了自己,便当着身后等车众人的面,上了这辆车。

      “吃饭了吗?”这是她小别重逢之后,客套的第一句话。

      徐思叙看起来这周过得真的不算好,此时对着太阳光,她面上的憔悴尽数显露,连那分浑然天成的轻佻都隐得像是力不从心的疲惫。

      来年说吃不下,抱着书包头抵车窗,乖巧地不像是要闹脾气的人。

      “等会儿我上去放行李,你在楼底下等等我行吗?你先载我去学院楼交个资料,好吗?”

      驾驶座的人很轻地点了点头,眉梢眼角落下冬雪,凉丝丝的,微微带点无所谓的倦意。

      来年看了她半晌,最后在车停稳后从车上跳下来,抓着行李箱紧跑两步,钻进楼门匆匆爬上楼,将箱子甩去墙角后着急忙慌地翻箱倒柜,抓了两个蒸汽眼罩进书包,还从竹编小笼里摸了两袋红枣姜茶塞进侧兜。

      石之妍从卫生间出来,全妆的样子像是要去参加宴会:“年年你回来了呀?今天学院迎新晚会,你去吗?”

      她对着镜子拍了两下脸,而后摇头,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听到身后一声很重的砸门声。

      回车上时徐思叙正在玩手机,她的精气神衰竭得厉害,远远望过去,整个人像是开到最后一茬的将败的荷。

      但她依然是漂亮的,不是女大学生清纯单薄的青春感,也不是人到中年风韵犹存的安然,而是介于两者中间,像一本端正严肃的数学习题册某页侧边手写的情诗,出人意料又令人印象深刻。

      倒是少见她会有这样零零落落的美感,乍现而珍贵。

      来年把书包放去后座,回身时趁其不备将手搭上她扶在方向盘上的手腕,却很明显地感受到她胳膊抖了一下。

      她施力摁住,食指从她系着袖扣的衬衫里探进去,拇指用力试了两下,听到她很重的抽气声。

      徐思叙下意识要抽手,想训斥,想批评,还想斥责她再动手动脚就下车。

      谁料下一秒来年便收回了手,她将手放回腿面上的用透明塑料封皮封好的文件上,缓过精神的人硬捱着舟车劳顿的乏累,指挥道:
      “你现在把车开去我们学院楼,褚老师没参与后半程的研学活动,这几份重要的纸质资料我得给她送去。然后我们去睡觉。
      哪里都行,酒店可以,你家也没问题。”

      这么久了,徐思叙终于被她这样小孩装大人的颐指气使的语气逗笑,她轻嗤一声,问:“想陪我睡觉啊?”

      来年目光清清白白,应得坦然:“对呀,你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了,是因为最近年末公司忙吗?”

      徐思叙的笑一寸一寸收回,似是不满她这样问。

      她似乎也没期待着旁边人有什么回答,只掏出手机在浏览器上搜:“红枣姜茶有安眠的功效吗?”

      校园网在校园里从未流畅过,进度条卡死在百分之九十的地方。

      来年捧高了手机晃两下,余光扫到车子行驶的地方,出声指着前方的丁字路口,说:“停停停,你停这儿就行,必须等我啊,我马上就下来。”

      她说着,还转头轻皱鼻子告诫她。

      “好姑娘,路口不能停车。”徐思叙被她闹得有点神经衰弱,说这话的语气甚至带了点无奈。

      副驾的人“哦”一声,看着车滑出去十米,这才掰开门把手下车。

      *

      褚老师还在办公,整个教授工作区就剩她一个人了。

      来年进去后叫了声“褚老师”。

      正伏案的人闻声抬头,她镜片后的双眼有点红,眼球还带着点红血丝。

      来年将资料递给她,道:“这是杨老师让我交给您的,说周一上班后他再找您详谈。”

      坐在办公椅上的人随手翻了两下,说了声好。

      她顿了一会儿后发现桌前的人还不走,便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天边晚霞正收最后一缕残光,那缕橙红打在象牙白的办公桌上,晕染成颗粒状,模模糊糊像卡片机的感觉。

      来年舔唇,用手指着玻璃花瓶里的红玫瑰,轻声问道:“这花枯了,需要我帮您扔掉吗?”

      褚华茹眼眸一暗,眼底闪过一丝清苦,明明是累了陈年的霜雪,却熬成平静的不冻港,话都无力到哀伤:“没事,我再等等吧,等彻底死了我再扔。”

      彼时的来年不懂这句话里暗含的太多太多故事,但花瓣会变成钝刀,每一根小刺都是标点,她们亲手抱着的玫瑰也或许会变成空手接的白刃。

      没人会知道那个“未完待续”是否会在每个章节末尾出现,便只能在深刻爱着的当下,奋力去写一章“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诗篇。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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