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徐行》一年灯火

55、眉目如画

　　回到翡翠园最大的好处嘛，就是有好吃的海鲜面疙瘩汤。

　　徐行在厨房里忙活，正拿起一只大虾，一弯一挤一跩一拉，熟练地挑起虾线，动作利索干净，林晴则靠在厨房门框上，一边吃着丑柑，一边和他说着话。

　　她想帮忙来着，可他觉得一个人够了，没必要把她的手弄得又腥又脏。她就陪他闲聊，时不时塞几片丑柑进他嘴里。

　　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再加上眉目如画，的确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佳婿。林晴瞬间有点明白桑晚话语意思，难怪都以为她矫情。

　　见她乖乖地等在厨房门口，与自己心平气和地聊着天，如同父母当年那般。徐不跪只要有空就会下厨，还喜欢拉着顾怡和，也不让她干活，说她那双手是艺术家的手，要好好保护，陪着他说说话就行。

　　他忽然就明白了当年父亲的心思，岁月静好，佳人如玉，没有再好的人，也没有更好的时刻。

　　“杜鹃阿姨前两天打了电话，让我劝你接受你妈的一片心意。”他说道。

　　林晴愣了一下，问道：“你怎么回的？”

　　徐行正在“咔嚓咔嚓”切莴笋，刀工很好，一片一片厚薄均匀，在砧板上排成一排，停下来看着她道：“我答应会和你说说看，但不保证什么，决定权在你。”

　　“你认为我应该接受吗？”林晴听出他话中意思，完成任务，并不愿过多介入。

　　他沉思片刻，眉头微锁，认真说道：“我对你们俩的事不了解，也不知道这些年你是如何想她的，但既然决定不要，自然有你的理由。”

　　“谢谢你！”林晴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如同点了盏灯般温暖。

　　她靠在门框上，微微抬头，轻叹口气，瞅了瞅在厨房忙活的徐行。他系了条围裙，上面印着“社区是我家，文明靠大家”，看来是居委发的宣传品。

　　此刻他不是荧屏上闪闪发光的巨星，也不是那个眉目如画的美男子，只是个拿着锅铲炒菜的普通家庭煮夫，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有了倾述的欲望。

　　“我十几岁时可恨她了，经常臆想，要让她后悔曾经抛下我，如果以后见到，哪怕她跪地拉着我的衣裳，哭着闹着哀求，我也不会搭理。每每想到这幕我都很得意，后来知道这叫意淫。”

　　“你说人是不是年纪大了，就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了。她自然不会哭天喊地求我，我也不再有怨有恨。过了这么久，什么都变了，难怪很多人说最可怕的不是爱恨，而是时间，就像水一样，把一切淹没，也带走一切。”

　　徐行没有说话，侧过身静静地听她在说。

　　“再次看见她时，已经过去二十年，爸爸也不在了，忽然就感觉什么都淡了，曾经想要问的想要知道的都已经没有意义。她和阿姨想要补偿我，心意领了，可我已经不需要了。”

　　“钱能弥补二十年的时光！能弥补过去的那个我！我爸说'诚其意者，毋自欺也'，我不想再去弥补过去的遗憾，往事已往，未来向前吧。”

　　一条胳膊揽了过来，轻轻拥了拥，抱住她良久。

　　好一会儿，她轻轻推开他，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呀，让你看笑话了，都这么大了，搞得像演电视剧似的。”

　　徐行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啄下她的嘴唇，“林晴骄傲着呢！谁会笑话你。”

　　她立马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看他，像个受到表扬的孩子，“不骂我矫情就好，反正你有钱，也不在乎这笔钱。”

　　“没钱我也不会在乎。”他难得见她如此稚气，刮了刮她的鼻子。

　　“那倒是，你这家伙倒是挺重情义的。”

　　徐行微微歪头，笑道：“得到你的夸赞可不容易。”

　　“你是不是吃可爱多长大的，这么多人为你说好话。杜鹃阿姨说你像你爸，让我不要欺负你。桑晚简直就是你的人，我都不敢在她面前说你的不是。”

　　他一听来劲了，整个眼睛都亮了，“这叫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是什么样的人她们比你还清楚，都为我打抱不平来着，生怕你对我始乱终弃。”

　　“哎哎哎，词不能乱用哦！”

　　徐行轻叹口气道：“唉，我老早就明白了，就像我爸一样，被我妈吃得死死的。”

　　“那我可没顾姨这本事，她多美多吸引人！”

　　徐不跪与顾怡和的事情一直传闻纷纷，都说徐不跪为美色所诱，甘愿拜在石榴裙下，予取予求。

　　即使徐不跪走后，顾怡和也从不缺乏追求者。美丽典雅，气质出众，在县城小地方更是难得。

　　“在我眼里，你就是很美。”徐行一本正经地说道。

　　林晴愣了一下，脸都红了，“你这家伙，说谎不打草稿，张嘴就来。”

　　他却趁她不注意，快速亲了一口又立马离开，像无事人一般，“说实话你又不相信，知道我多难了吧！日久见人心，以后就知道了。”

　　林晴嘴上不说，心里却涌出蜜意，丢了一片丑柑进嘴里，教训道：“油嘴滑舌的，不和你说了。现在明星最怕的一个词就是油腻，你当心哦！”

　　徐行用勺子盛了点汤，尝尝咸淡，海鲜疙瘩的香气已经很诱人了。

　　“怎么知道这么多，看来还是关心我！”徐行笑道，面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谁关心你，都是王倩说给我听的。她可喜欢你了，自从知道你是我学弟后，经常安利你的消息。每次在她面前装作不认识你，真是又累又有负罪感。”

　　“那我向你赔礼道歉，连累你了。”徐行调侃道。

　　“少来。”她白了他一眼，拿出两双碗筷，准备吃海鲜汤了。

　　大虾鲜美又有嚼劲，她吃虾与他不同，直接咬去虾头，再用牙齿把虾壳剥掉，熟练无比，与他慢条斯理用手拽去虾头，剥去虾壳，再吃虾肉不同。

　　面疙瘩软糯弹牙，吃进去如同五脏六腑都被熨烫过一般，她吃饭速度很快，如风卷残云般，不一会儿物料都进五脏庙了，只剩汤水，她端起碗来，喝了个底朝天，一点都没浪费。

　　徐行眸中笑意满满，调侃道：“感情你回来是吃面疙瘩汤的，看我就是顺带，若是没这手艺，八抬大轿去请都不见得回来。”

　　她吃得太饱，打了个饱嗝，不以为然道：“那你可说对了，若不是好这口，我还真不回来。”

　　徐行剪了个板寸头，理得特别短，头发乌黑，倒是别有一番愣头青的味道。

　　林晴瞅瞅这人，怎么长得好看也就算了，竟然还逆生长，真是天怒人怨。

　　“怎么把头发剪得这么短，难道是为了斩断情丝？那我真是拎不清，不应该回来才是。”

　　“怎么，生气了？怪我没主动找你？”

　　林晴瞥了他一眼，“哎哟，我现在对你是刮目相看，这欲擒故纵的戏码玩得可是越来越娴熟了。怎么，看着我主动自投罗网，心里很得意是吧！”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徐行这下急了。

　　“好了好了，我既然回来了，就言归于好吧，徐行同志。”她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硬茬茬的。

　　*

　　晚上，林晴拉拉枕头，铺平被子，准备睡觉的时候，发现枕头底下有个符。

　　“杜鹃阿姨给我们求的，涛子刚好回去，让他带过来的，说是压在枕头底下最好。”

　　长辈的一片心意，虽然她觉得稍微有点硌得慌，转念一想，“怎么感觉我阿姨对你比对我还好，我和她之间还得通过你来传话。”

　　“瞧你说的，你阿姨不就是我阿姨？”徐行拉了拉被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还提醒我们一年期快到了，要记得去云门寺还愿。”

　　当年顾怡和生病时，曾经去求云门寺大师，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徐行。大师算卦说徐行宜早点结婚，诸事皆顺，幸福安康，让饱受病痛、历经坎坷的她心里非常欢喜。

　　娱乐圈工作非常特殊，她不放心徐行，担心他会孤独终老。当时林晴深陷与爷爷叔叔的财产纠纷中，便动了心思。

　　“还什么愿？”

　　“替我妈还愿，我们俩顺利结婚了，感谢菩萨保佑。”

　　林晴微皱一下眉头，总觉得奇奇怪怪的，反正她一直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别扭。

　　“现在回想起来，你们这行很多人都不结婚，或者到四十多岁才结，顾姨当时这么安排是不是太草率了！你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一个人过不了，干嘛这么急？你就更奇怪了，为什么会答应顾姨这么荒诞的要求。”林晴说道。

　　当时她心思不纯，顾不了这么多。现在回想起来，顾怡和的决定有点奇怪，徐行则更是匪夷所思，不合常理。

　　徐行一时语结，面色涨红得犹如猪肝，不知道是气还是恼。直接躺了下去，翻了个身背对她，拉了一下被子，“啪”地关上灯。

　　还生气了！小气的男人，林晴摸了摸鼻子。黑暗中，迷蒙光线中看着被子在他身上的一弯弧度，呼吸一起一伏，如同一个闹别扭的孩子，她伸出手去想去触碰他的肩膀，哄哄他。

　　转念一想，算了，她还生气呢，这些天都没主动来找。

　　哼！她也翻过身去。

　　她的睡眠一直算不上好，奇怪地是在翡翠园倒很容易入睡。不一会儿，她的上眼皮与下眼皮快要打架了，一副身躯靠了近来，手搭在她的腰上，轻轻弹着。

　　她打了个哈欠，没有作声，却没法忽视沉重的呼吸，以及贴得紧紧的身体。

　　“你睡着了吗？我想和你说说话。”

　　她沉默了会，轻声道：“嗯。”

　　“你今天说话可伤人了，我的心思难道到今天你还不明白，还需要我说？”他埋进她的头发，贴着她的耳朵，充满委屈地说道。话语中丝丝扣扣，却又缠绵低沉，如同织就一张情网，把她网罗其中。

　　他的手臂横过来，把她紧紧揽住，“一直都是我剃头担子一头热，我也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有些藏在心中许久的话倾泻而出。

　　“你不要离开我，我也不离开你好不好？”他慢悠悠地说着。

　　她回转过身去，紧紧抱着他，轻轻吻他，语带哽咽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

　　我怕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你的期待！

　　我怕你一人前行，等着你慢慢爬出自己的壳！

　　在黑夜中，只有无声紧紧相拥的二人。

　　吻越来越紧越来越热，互相都渴望彼此。长夜漫漫，有情人做快乐事，才不辜负情深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