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徐行》一年灯火

53、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健身房里，徐行穿着运动黑白T恤、短裤，头上扎着绑带，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私教在一旁陪着。

　　忽然，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气呼呼的女人像头牛一般直接冲了进来。

　　“你谁啊？”私教正想出口怒骂，被徐行止住，让他先出去。

　　徐行停了动作，走下跑步机，拿起凳子上的毛巾。

　　“打你电话不接，发你微信不回，怎么，躲着我是吧！”黄露就差手指着徐行，说话间唾沫星子都要飞出来了。鼻翼一开一合，像只蜜蜂扇着翅膀。胸膛起起伏伏，浑圆丰满的胸脯都快要跳了出来。

　　“哪有。”徐行一边擦着脖颈处的汗，一边漫不经心地答着。

　　“哼！不说是吧！我问你，你为什么答应钱瑜的条件？他们公司已经白嫖了三年，现在给个三倍价格就想再续，做得出的。也不打听打听，现在市场价二十倍都不止。”黄露气得心都要痛了。

　　“徐行，你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钱过不去吧，这是坏了市场行情，我怎么和别的公司谈，你要气死我是吧。”

　　黄露的嗓门大，声音高，像个蹩脚的花腔女高音在歌唱，房间像有回音似的，“嗡嗡”作响，震得徐行脑壳疼。

　　过去几天她夺命狂呼，信息轰炸再加围拦堵截，搞得他像做贼一般，回自己家还要涛子小天打配合。

　　他倒也不是故意躲着她，而是不想正面与一头愤怒的母牛杠上，想着等她气稍微消点，火势稍微小点再碰面。

　　气头上的黄露谁都要怕三分，按理说这样的经纪人容易得罪人才是，徐行的粉丝也多次对她表示不满，认为如今的黄露阻碍了他的似锦前程。

　　徐行递了一瓶水给黄露，“黄姐，喝口水消消气，还有不多久就要进组了，你也让我歇歇吧！”

　　黄露瞪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心疼接下来没日没夜的拍摄，接过水，却也没喝。

　　“我只答应钱瑜续一年，不是三年。”

　　只是一年，黄露脸色好看一些，损失还不算太多。

　　“你说他们白嫖三年，这话不大合适。当时签合同时给的是市场价，按合同行事是行规，只能说他们运气好。”

　　黄露下意识要反驳，想了想到底咽了下去。

　　签合同后半年，《风雪夜归人》播放，徐行一跃成为顶流小生，身价暴涨。去年底今年初的《逃离》又让他登上新台阶，三年两部爆款剧，如今的徐行已经是一线明星。

　　现在不是给钱就能签到他，黄露还要挑挑拣拣。按她原本设想，钱瑜公司品牌只是二线大牌，不想再与他们续约，更不用说以这么低的价格续，这会折损徐行的商业价值。

　　“我当时是无名小辈，他们押宝在我身上，赌对了，这是应得的。我也得感谢他们，不能现在红了，就一点情义不讲。”

　　黄露撇了撇嘴，“过去几年我们可从没要求涨代言费，公司的活动也都积极配合。多少明星红了后，原来代言公司若是不涨价，活动都不愿参加或者敷衍了事。如今合同期满，在商言商，再说价格低了这么多，怎么和其他公司交代。”

　　“黄姐，就当还人情吧，《风雪夜归人》播的时候，他们公司也没少出力搞宣发，原始投资人总归不一样。别的公司也没什么话好说，谁叫他们当时眼光不行呢！不看公司的面也看看桑晚与钱瑜的面，钱瑜刚升职不久，需要业绩，这几年鞍前马后帮了我们不少。”

　　黄露呶了呶嘴，心不甘情不愿只得认了下来，“行了，你都已经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

　　“好了好了，露露姐，不要生气了，这个不赚还有其他的，赚钱还在后面呢！”徐行拍了拍她肩，安抚道。

　　“别跟我在这嘴巴甜。”黄露嗔道：“打量着我不知道呢！说什么为了桑晚钱瑜，实际上为谁我还不知道！”

　　等黄露摇曳多姿地走了出去，涛子溜了进来。

　　“哥，真有你的，我看她进来时都快要杀人了，出去时笑嘻嘻的，明明啥都没变哈！”

　　徐行喝了口水，披上蓝色外套，没有回答。

　　“哥，你说黄姐这暴脾气，肯定很容易得罪人，怎么能做八面玲珑的经纪人？”

　　“你啊，好好多学多想，去了解下黄姐是什么人，她的朋友是哪些人，再来说这话。”

　　“明白明白，我去问问小天。姐好几天没回家了吧！唉，她也不明白你的一片苦心。”

　　徐行看了看他，没多说话，拿起衣服进换衣室去了。

　　*

　　晚上九点，桑晚打电话来的时候，林晴还在实验室忙活。

　　这些天她又恢复了往常生活，两点一线，实验室比寝室更像她的家，她也越来越晚回到寝室。

　　王倩每次走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地打量下她，琢磨着她什么时候才会正常上下班。好几次她见王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响，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

　　“这么晚，你在哪？”

　　“我在实验室。”林晴也没想隐瞒桑晚。

　　“你和徐行吵架了？”桑晚立马就闻到一丝火星味。

　　“也没吵架......”林晴不知道该怎么说。

　　桑晚迟疑一下，“钱瑜想约我们几个聚聚，徐行答应她再续一年，给了个很优惠的价格。”

　　“我没和徐行说什么，用不着谢我。”林晴解释道。

　　“哎，不过一顿饭，也是想多认识认识你，也不求你啥，给我个面子。”桑晚劝道。

　　“徐行的事情我不想介入，你帮我回了吧！”林晴婉拒道。

　　她不喜欢这种带着目的的交往，只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这种交往越来越多，现在的口号是不参加无效社交。

　　除了院系的项目外，她还申请了各级基金项目，孙晓芸给她出主意，让盛颜出面，给其中认识的几个评委打打招呼。

　　她当然一口否决，凭本事吃饭是她的人生信条，也是林则远对她从小到大耳提面命的，已经刻进她的血脉，把精力放在这些歪门邪道上，简直是舍本逐末，她不相信学术界都是吴有才那种人。

　　再说盛颜公正无私，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又怎么开得了口。孙晓芸白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桑晚知道她的脾气，见她不愿意出来，也没勉强，倒是问了不少她与徐行的情况，林晴也不大愿意多说。

　　说什么呢？

　　谁的错？她能怪徐行吗？

　　好像一团乱麻，没有头没有尾，都没有错却也都没有对。

　　她好像身处一艘小舟，置身水汽弥漫的江面，周围雾蒙蒙地看不清楚，没有方向没有路途，不知道该驶向何方。

　　中介小哥每天都要打电话给她，苦口婆心相劝，心理战术什么都使出来了，软磨硬泡让她签了合同。

　　这次她却斩钉截铁打了退堂鼓，罢了，以后再说吧，不急这一两年。

　　“你不愿意算了，后天周六有没有空？陪我逛逛街。”桑晚问道。

　　林晴立马答应了，她这个i人也只有和桑晚等几个好友在一起时才自在些。

　　挂断电话，收到王倩的一条信息。她发了一张图片，是一个音频节目的推介，上面有二维码链接。

　　一个文艺节目邀请各路明星、学者、文人、企业家等为观众读诗，非常的诗意文青，在当今热衷于看明星综艺、搞笑甚至隐私的节目中，简直是一股清流，甚至是不合时宜，热度一般，出席的明星咖位也不高。

　　此次节目竟然请到了徐行，就在明晚八点，热度可谓爆表，还卖了个关子。

　　“想知道徐行会为你读哪首诗？敬请期待。”

　　他的样子扑面而来，那双眼睛带着笑意，似看在她的心里。她稍微迟疑，长按图片保存。

　　第二天晚上她早早回到宿舍，收拾收拾好，看看时间差不多，打开了链接。

　　主持人与他一顿寒暄，随后徐行开始为听众读诗，他的嗓音低沉不失清脆，犹如山间清澈的泉水流过岁月冲刷过的石头。

　　博尔赫斯《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