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徐行》一年灯火

43、风雪夜归人

　　清晨，她再一次醒来，睡眼惺忪间翻了个身，碰到还在熟睡的他，她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身边热乎着的身体，大脑像当机一般。

　　咦，哪儿冒出来一个人？

　　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不在宿舍。

　　醒来了就再也睡不着，她习惯早起，睡得却很晚，桑晚经常劝她悠着点，当心内分泌失调早衰。

　　主卧洗手间双面有窗，采光很好，与宿舍没有采光只靠排气扇流通空气的狭小卫生间差别大了。

　　她打开朝南的窗户，让深秋温暖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透进来。

　　阳光照在米白色的大理石台面上，花纹好看又温暖。她开始刷牙洗脸，水龙头的水放得很小，蹑手蹑脚的。

　　徐行的洗漱用品摆放得整整齐齐，电动牙刷笔直地竖着，牙膏从底向上卷得很平整。电热毛巾架上，毛巾双面对折，角对角边对边。

　　护肤品瓶瓶罐罐开口周边很清爽，没有多余的溢出，自己面霜瓶开口边已经有点泛黄的多余面霜，她拿起餐巾纸擦拭干净。

　　梳洗好了，她蹑手蹑脚地溜出门去。

　　如同置身一个美丽的公园，树冠随风轻摆，似少女在迎风舞蹈。树叶慢慢变黄变红，积蓄一年的力量，从配角慢慢走上中央舞台，绽放它最美的容颜。

　　绿茵环绕小径，曲径通幽处，有鸟儿“叽叽”的鸣叫声，假山瀑布的“淙淙”流水声，还有隐约间传来的跑步声。

　　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清晨的空气新鲜清冽，带着晨露的清香和无人打扰的清净。

　　慢跑了好几圈，出了小区大门，街道很安静也很干净，如同还没苏醒一般。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偶尔一辆车驶过，倏忽便恢复原有的静谧。

　　绝大部分店铺还没有开张，只有早餐店层层叠放的蒸笼冒着热气。他们是城市里最早起的那批人，缓缓唤醒城市以及还在熟睡的人群。

　　卖包子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鼻梁两侧有着一片雀斑，脸上泛出劳动妇女的红润。蒸汽熏得她眼睛眯了眯，偏头躲开蒸汽，手上却丝毫不停息，熟练地反套着食品袋拿着包子，立马翻了过来，动作迅速得比眨眼还快。

　　也不知道徐行喜欢什么口味，她拎着鲜肉包香菇菜包烧卖茶叶蛋还有豆浆牛奶往回走。

　　等回到家，放好东西，时间还不到七点。她往卧室走去，轻轻打开房门，发现徐行已经不在床上，卫生间也没身影，看来也出去了。

　　进入书房，打开电脑，看起论文来。

　　她认真研究了以往实验情况，根据盛颜的提示，梳理了接下来主攻的两三个方向。失败是成功之母，她对接下来的研究方向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一向专注投入，等听到开门声，已经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徐行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说完都笑了。

　　两人都喜欢早起，也都去外面买了早餐。

　　“这附近有一家老字号水煎包特别有名，还有胡辣汤做得也不错，给你尝尝。”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塑料袋里有食品纸袋，里面鼓鼓囊囊的。

　　“就不怕被人发现？”

　　“没看到我全身武装，再说发现就发现，又不是做什么坏事。”他把钥匙放在玄关，低头换上拖鞋。

　　“我发现你一点没有偶像包袱。”

　　“既然是包袱，说明就是拖累，自然要丢掉。”他轻描淡写道：“早上人不多，老人居多，压根不认识我，可自在了。”

　　两人在餐桌边坐下，他打开口袋，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起来这么早，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认床？”

　　林晴的精神很好，没有黑眼圈，看样子也不像。再说昨晚他可规规矩矩的，没累着她。

　　“没有，我每天早上都差不多这时候起床。还以为你们圈子都是夜行动物，不工作时一两点睡觉，十一二点起床。”

　　徐行揭开胡辣汤的盖子，递到她面前，“那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水煎包和胡辣汤了，乐趣不是少了很多！你尝尝看，这家的胡辣汤酸得爽口，辣得开胃，恰到好处。”

　　林晴夹起一个水煎包，咬了一口，汤汁鲜美，溢满整个口腔，外皮又软又脆。胡辣汤果然时酸辣得恰到好处，真是好味道。

　　她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埋头苦吃的徐行，这家伙还真会享受生活，这才来两三个月，周边美味都被打探清楚了。

　　“你是不是把这周围都踩过点啦！”

　　“那当然，哪儿的手工咖啡好喝，有哪几家特色餐厅，哪家的毛血旺和酸菜鱼做得最好吃，你肯定会喜欢。还有能淘到特色服装店，价格便宜又风格独特。这些店见多识广，也当我是普通客人。”他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的发现。

　　“水煎包店已经开了快二十年，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夫妻，靠这个铺子买房买车，用的都是好材料，肉汁很鲜美，老主顾特别多，稍微晚点都要排队，有时还买不到。”

　　“服装店的老板是个潮人，国外学服装设计回来的，不愿意在大公司受人管教拘束，就开了这个服装店，既是买手店又卖自己设计的衣服，每次我都能淘到很不错的衣服。”

　　徐行笑着与她分享周边生活，说到有趣处，嘴角弯弯上翘像月牙一般。

　　和他一起生活想必不会闷的，他似乎永远都能发掘生活中的兴趣点，让自己与身边人都乐在其中。

　　“下午要不要见见我的私教，你的颈椎不大舒服，定期做些针对性锻炼能缓解不少。”

　　他怎会知道自己的颈椎不大好，林晴有点狐疑，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稍微犹豫了下，斟酌一下言辞，“明天投资顾问会过来和我商量事情，你陪我一起吧！”

　　她诧异地看着他，连忙摇了摇头，像拨浪鼓一般，“不不不。”

　　“那我让他们列个清单给你看看。”

　　咳咳咳，林晴被胡辣汤呛到了，偏过头咳嗽了好一会儿，“可别。”

　　“那，也好，以后吧，有张信用卡......”

　　林晴咳嗽半天，好不容易好了，对着他郑重其事道：“原来怎样，现在还是怎样可好？”

　　见她避闪不及的样子，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也罢，来日方长。

　　*

　　晚上，林晴难得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剧。

　　桑晚提到过好几次，徐行的成名作《风雪夜归人》。

　　内娱古偶剧出了很多爆款热播剧，基本上现在当红的小生小花成名作都是古偶剧，徐行也不例外。

　　《风雪夜归人》是一部古偶大女主IP，投资巨额，阵容强大，服化道精湛。女主是最当红的小花，有颜值有演技，观众缘超好，带红不少小生。

　　这部剧有三个男主，徐行演的男二，在原著中并不受欢迎，反而因为对女主没有原则底线的追随，被叫做“舔狗”，远不如男一的霸气，男三的邪魅来得吸引人。

　　但随着女性意识的不断觉醒，经济条件的不断增长，人们更看中一个人本身的品质，以及两人相处的真实感受，也就是通常说的情绪价值。

　　剧播后，反而徐行成为最大赢家，一跃成为新晋当红小生。

　　徐行从落英缤纷桃花林中缓缓走出，巍巍然若玉山倾倒，布衣难掩浩然之气，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击中无数剧迷的心。

　　她反复观看出场片段，像盘串一样盘了好多遍，再盘下去都要包浆了，被进入客厅的徐行看见了。

　　她飞快地瞄了他一眼，手上遥控器立马快进，想着立马划过去。

　　“别啊，怎么见我来了就不看了，难道是不好意思？”徐行眼睛尖耳朵也灵，早就看见听到了，见她此地无银三百两，一屁股坐下，紧紧靠着她，促狭地笑道。

　　她撇了他一眼，屁股稍微往边上挪了挪位置，一脸嫌弃道：“你是不是牛皮糖做的，离我这么近干吗？”

　　“你别打岔，说说看感觉如何？”徐行刨根问底道。

　　“还行。”她看着电视，飞快地说了一句，声音很轻，若不是徐行用心听，压根听不见。

　　难得看她心口不一的样子，徐行肚子都笑得疼，面上却没有丝毫波动。

　　“这是我四年前拍的，现在再拍也不见得更好。”

　　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当时徐行才二十二三岁，演技当然算不上精湛，青涩中透着成熟，像青柠檬一样清新酸涩，但如同初恋，是无数观众的白月光。

　　后面两年，另一部代表作中，他演了个表面吊儿郎当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的纨绔弟子，实际上却是胸有千壑有勇有谋义薄云天的武林侠客。

　　演技更好，人物性格更复杂多变，演绎得非常成功，收获了无数路人粉。

　　这部剧让他事业更上一层楼，从当红偶像明星进入实力演员的行列，开始演现实剧和年代剧。

　　如今徐行青涩已去，更为成熟从容。

　　“是不是从《风雪夜归人》后你就春风得意了？”林晴问道。

　　他抬了抬眉，似笑非笑道：“怎么会，我被黑上热搜大半个月，支持和反对我的人大战半年，最后留下死忠粉，没想到反而成全了我，也算因祸得福吧！”

　　“那段时间是不是很难熬？”

　　“还行。”他轻描淡写笑道，过往的风风雨雨早已远在身后。

　　风雨过后见彩虹，轻舟已过万重山。

　　“你这算不算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或者说承得其重必戴王冠。”林晴打趣道。

　　他沉思片刻，“我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机会来了，就要抓住。演员这个职业很特殊，二十二岁与二十七岁不一样，三十二岁，三十七岁，都不一样，错过便不再回来。若是能在荧幕上留下不同年龄段不同人物的印记，是件很美妙的事。”

　　这个美妙的人，有着美妙的梦想，正在做着美妙的事。

　　而自己的未来之路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