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徐行》一年灯火

11、向日葵少女

　　“这幅画怎样？”徐行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起了她。

　　林晴稍稍侧了一下头，又仔仔细细地看了这幅画，“我对画不了解，是个俗人，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徐行扬了扬眉，欣慰于她的坦诚，“你就告诉我你喜不喜欢？看这幅画有什么感觉。”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感觉挺复杂，向日葵很明快，天气却晦暗不明，白衣少女行走在田野小道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微皱眉头，斟酌着话语，很难把心中的感受一吐而尽。

　　徐行轻轻点了点头，“我也学画画多年，这幅画无论技法构图色彩都是绝佳，但最好的就是这半明半暗的意味。不过我买它不仅仅是因为它好。”

　　“我在读大学的时候就认识靳勇，也就是这幅画的作者。说起来我那时很自负，十八样武器样样精通。”

　　“有次去美院看同学时，经过一个池塘，池塘里有只绿色大青蛙雕塑，张大嘴巴，露出红舌头。一个披散着长头发的男生正在掷石子，他投了足足有四五十次，一次也没中，屡败屡战，屡战屡败，那时还在猜测这人是不是个疯子。”

　　“但当看到他的画后，嚣张气焰顿时消了一大半，我的画狗屎都不如，当时就知道他才华横溢，肯定会蜚声中外。”

　　“他当时获得一些奖项，虽然不算特别重量，但拿到奖金总要请我们几个吃饭。他是性情中人，为人豪爽真诚，却不大懂人情世故。我倒和他颇为投缘。”

　　“大学毕业后，他的画始终卖得不温不火，价格也不高，过得很潦倒。我当时也是一穷二白，我们俩租的地方近，两个穷人经常报团取暖，互相借来借去的，也不指望对方还。”

　　“我曾经看过一些所谓名家的画，一直纳闷他的画不该价值如此低。后来才知道，艺术圈也要讲师承讲圈子，讲资历讲运气，还要会运作营销。他这个人只会画画，不懂变通逢迎，哪会这些。”

　　“去年他有急事，急需用钱，我借给他钱他不要，我就高价买他的画，其实以他的才能，是我占便宜了。我现在也算有点名气，也给他抬抬轿子。”

　　“所以你认为我是冤大头没错，可若是你认可我的眼光，说我是在做笔成功的投资也行。”

　　徐行眼神明亮，嘴角带笑，颇有点玩味地看着她，很期待她的回答。

　　林晴看了看他，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属于苟富贵勿相忘。”

　　徐行被她拍得一震，半晌回过神，轻笑一声。

　　两人在沙发坐下，他拿出一套茶具，雨过天青，梅花内杯，茶汤清亮，洗茶泡茶关公巡城韩信点兵，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拍戏有点好，就是要学很多东西，所以茶道、古琴、笛箫、骑马、射箭这些都学了点。”

　　“会不会很幸苦？要学这么多东西。”

　　“习惯了。”徐行给她加了点茶水，淡淡道：“学会了就是自己的。”

　　“涛子说你四五点起来，十一二点睡觉，没有休息的时候，也几乎没有周末，还说你为了上镜好看减肥，很担心你的身体。”

　　“那你担心吗？”他抬眉看她，眼睛里情绪浓得藏都藏不住，半开玩笑道。

　　林晴白了他一眼，神色严肃道：“我当然会担心，顾姨没指望你做大明星，也不期望你赚多少钱，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他微勾嘴角，似笑非笑道：“这时候就这么听我妈话了，怎么她的遗命你就不听？”

　　林晴面上有点挂不住，又怒又恼又有点羞，“那我不管你了，随便你，总行了吧！”

　　说着她气呼呼地拿起一个小核桃，狠狠地咬了一口，“咔嚓”，小核桃开了，露出里面的核桃仁。

　　徐行拼命掩藏笑意，正了正脸色道：“听你的都听你的，我现在能选的本子不少，不需要再这样拼命了。这次我就准备好好休息几个月再说。”

　　看她面色稍霁，他心里暗笑，面上却不显，建议道：“你要不要看会电视？我去做饭。”

　　林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竟然还会做饭？”

　　“我都会骑马射箭了，会做饭很稀奇吗？”徐行眼尾轻轻翘起，颇有点小得意。

　　“小时家里都是阿姨烧的，爸爸在家时就是他烧。爸爸走后，妈妈开始学烧饭，刚开始真是难以下咽，我也就学着烧饭。”

　　“后来妈妈的厨艺慢慢好了，可她开始带学生，有时忙得没时间，我就自己烧，就这么练出来的。”

　　“你可真是多才多艺！”林晴叹道。“要不不麻烦了，叫点外卖吧！”让徐行做饭给自己吃，总觉得怪怪的。

　　“食材我都准备好了，外面饭菜油烟糖盐重，我吃得不多。”

　　哦！都忘记他要严格饮食了。“那你的乐趣岂非少了很多？”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总不能什么都要。”徐行倒是看得很开，“不过休假时，偶尔也会去吃好吃的。”

　　当明星也不好，不如桑晚与自己自在，想吃啥就吃啥，林晴点了点头，“那我给你打下手。”

　　林晴把冬瓜削皮，菠菜洗净，西红柿和香菇洗干净，又剥了蒜剁成细碎，打了几个蛋用筷子搅匀，虾线挑好。

　　徐行已经在灶上炖了肋排，又把桂鱼洗好腌制好，最后做了小排冬瓜汤、清蒸桂鱼、白煮虾、西红柿炒蛋、上汤菠菜。

　　林晴看了看桌上既好看又营养的几道菜，尝了几口，不仅好吃还兼顾各种口感，鱼肉鲜嫩，小排味美，西红柿酸甜，菠菜清爽，得给他热烈鼓掌。

　　他自己只吃鱼虾蔬菜，给林晴单独盛了一小碗排骨汤。

　　“哎呀！顾姨怎么培养你的，你也太贤惠能干了！以后也不知道要便宜......”林晴意犹未尽，赞扬的话脱口而出，又突然停住，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脸有点红，倏忽恢复神色道：“你慢点吃，晚上还有好吃的。”

　　晚上？呃......

　　“我晚上还有事，吃完饭就要回去了。”林晴婉拒道。

　　“哦！”他有点失望道：“我准备煮海鲜面疙瘩汤，那你下周过来吃吧！”

　　海鲜面疙瘩汤？林晴吃惊地看着他，拒绝的话一时说不出口，终是不忍，点了点头。

　　她最爱吃海鲜面疙瘩汤，林则远经常给她做，虽然味道做得一般，但她一直很爱吃。

　　后来顾怡和给她做过几次，那手艺是一流的，汤汁浓郁，面疙瘩细腻晶莹剔透，虾个头大肉紧实，蛤蜊沙吐得很干净，鸡蛋煎得略微有点焦，吃上去又软又有点脆。

　　徐行嘴角笑意一闪而过，快得林晴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饭后两人把桌子收拾收拾，坐在餐桌边喝茶聊天。

　　徐行点了一只香，味道很清新，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又拿了几个粉彩粉蓝孔雀绿盘子装了点瓜子、开心果、太妃杏仁干等小食。

　　林晴被他搞得啼笑皆非，这是把自己当成还要吃零嘴的小姑娘，但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他抓起一把开心果，慢慢剥起壳来，把剥好的仁放在盘子里。

　　徐行问到他照片的事情，“涛子说给了你好几张我的照片，摆在办公室和宿舍里。”

　　涛子这话怎么传的，都变成啥样了！

　　林晴一阵心虚，瞄了他一眼，打着哈哈，“放了放了。”

　　她把照片全部给了王倩，王倩在教研室和宿舍里都放了，她也没说错对吧！

　　“听说你最喜欢那张侧面照？”

　　林晴点了点头。

　　“那我以后多拍点。”

　　*

　　林晴看已经下午两点，正准备走了，涛子提着一个笼子进来。

　　里面装着一只眼神睥睨、傲娇高冷的狸花猫，刚洗澡回来，香喷喷的。

　　林晴的眼睛直了，心都要化了，一下子走不动路了。

　　“你可以摸摸它，野草喜欢人摸它的下巴。”徐行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她摸了摸野草的下巴，果然一脸惬意，头仰起，眼睛也眯了起来，真是太可爱太可爱了。

　　“我小时候也曾经养过一只狸花，刚开始比老鼠大不了多少，后来越长越大，越长越胖。到后来胖得眼睛都睁不开，白肚皮都要拖在地上。再后来有一天它不见了。”

　　“它可懒惰可爱吃了，还喜欢睡在我家院子里的美人蕉花丛下，每次去找一找一个准。徐行，你还记不记得我家那院子？种了好多花。”

　　徐行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那次我以为也会像往常一样很快找到，可它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徐行蹲在她旁边，默默地听她述说着她可爱的狸花猫。

　　她又多待了两个小时，摸了摸野草，给它喝了水，喂了猫条，又逗了它许久，看再待下去就要吃晚饭了，依依不舍地与野草告别。

　　临走时，徐行给了她一个袋子，一盒线香，还有一个简单的叶子香擦。

　　“这香是天然的，有时熏熏，味道好闻，心情也好点。”

　　她点了点头，接了过来。

　　“姐，我送你。”涛子殷勤地说道。

　　“别，我回去很方便，你们刚来没多久，还是多收拾收拾吧！”

　　林晴走后，涛子看野草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贱兮兮地凑到徐行跟前。

　　“哥，怎样？我办事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