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64.雀儿衔牌 ...
-
普通的骑楼民居都是要绕到小巷子后面上楼梯的，而这家骑楼民宿在正门的铺面就可以走木楼梯上楼。
为了还原旧时的韵味，一楼暗黄的墙上还贴着美人的旧画报、附近街市凉茶铺的广告字报，还有一户一箱的铁信箱。
二人各拎着木箱挑着铺满娃娃的扁担登上骑楼的阳台，骑楼的阳台很开阔，有雕栏画栋的牌匾，紫红的丝线描绘着莲花、仙鹤等图案，暗红的繁体字记载着历史的印记。
牌匾下面簇簇丛丛地种着小花，还有西式的白秋千，秋千上爬着紫色的花蔓，仿似风一吹，就能诉说深闺的春情。
另一片空地比较接地气，挂了许多条晾衣绳，是民宿住客晾衣服的地方，满满是烟火气息。
民宿比其他楼层高一些，还可以看到骑楼老百姓家春意盎然的阳台，紫红色的常见三片花瓣的花簇争艳绽放，还隐隐看到有的阳台舍有鸡舍犬房，还有橘色猫咪趴在灰白色阑干处晒太阳。
正在感慨着城市角落中的烟火气息时，朱大恩已搬来两个红白色的搪瓷盆，底下还画着福娃娃抱锦鲤的凸起图案。他将草药浸泡进去，还轻轻搓洗几把。
涂灵筠好奇问：“刚刚那个老大爷不是说用柚子叶煲水吗？还是浸完再煲？”
朱大恩甩甩手中的水，说道：“年轻人有所不知，煲开的水是给活人用的，浸泡凉水的才是给那些东西用的。”
说完，他就在衣角处随意擦了两把，挥挥手说：“就放在这里泡一夜吧，快回房收拾好行李，我带你去叹一下一盅两件。”
迅速安置好，节目组也为二人准备了换洗的衣物，涂灵筠就速速下楼汇合。
节目组见这一老一少二人组游骑楼、逛街市、住民宿，看来少不了民俗的题材，大手一挥就遣了支摄制队负责跟拍他们到骑楼中的茶楼叹下午茶的片段，即使没有通灵故事，当作花絮记录城市遗失的美好也是绝佳。
如今正是下午三四点钟，隐在骑楼中的茶楼人声鼎沸，一桌桌方木桌上，摆放着一笼笼糕点，靠窗边的一排还挂着鸟笼，画眉婉转，鹩哥学舌。
几十年前，是不是有瞽师在这些茶楼中辗转，拨着三弦或是弹着古琴，说唱着齐天大圣大闹天空的故事。如今再看，失落的文明有些仍在流传，但有些似乎已经淹没在历史车轮里了。
朱大恩知道涂灵筠心中的怅惘，拍拍他，就招呼着众人找窗边位置坐下，大手一挥勾了几味茶点。
烧开开水，颇有仪式感地拿开水倒到瓷碗中，杯碟碗筷皆烫洗一遍，再将洗碗水倒入大水盅当中。
众人也跟着有样学样，将碗筷烫洗一遍。
朱大恩见年轻人这般上道：“这渌碗筷并不是仅仅为了高温消毒，而是开水洗碗筷，就是为了聚水为财，财源滚滚。”
说罢行云流水冲泡了一壶普洱茶，为众人斟上一小杯。涂灵筠也是个懂礼仪的，立即在杯边弯曲食指和中指，在桌面轻叩三下，比了个叩手礼以表感谢。
毕竟水为财的典故没听过，但乾隆下江南的叩手礼典故从小到大被大人们耳提面命过数次了。
骑楼的茶楼历经百年沧桑，许多规矩沿袭旧制，不少推车的阿姨推着一笼笼热腾腾的茶点穿梭在食客中间，涂灵筠觉得好玩，跟着拿了一两笼有趣的。
一下子茶点上了满满一桌，有晶莹剔透的虾饺、瑶柱烧卖、酒鬼鸭脚。也有些有趣的，因为有粉丝喊涂灵筠做兔兔，朱大恩特意点了一碟椰汁兔子糕，圆润的兔屁股吹弹可破。还有一盆小树饼干上，挂着一只只粉色的猪猪包。
朱大恩抓了一只大啖一口：“这道菜叫男人靠得住，猪乸会上树。意思就是男人如果靠得住，母猪都能爬上树咯。现在可不，树上挂着都是肥嘟嘟的小母猪。”
涂灵筠听着也得趣，原来民间语言艺术如此博大精深。
还有一小白碟像蟑螂般黑乎乎的黑虫子龙虱，大拇指般大小，据说有壮阳补肾、美颜抗衰的功效。朱大恩拔掉翅膀，从柔软的腹部下嘴，一口一只吃得嘎嘣脆。
摄制组有年轻人尝了一两只，涂灵筠可不敢尝试，他用手机拍下来，看看能不能吓唬一下书穆因。
一群人品尝着粤式风味，谈论着饮茶文化的故事，其乐融融聚于一堂。
吃到八分饱，悠闲组二人领着摄影师在茶楼四处拍拍逛逛，在入口处由五光十色的四方形小瓷砖贴成的墙上，竟发现许多上了年纪的黑白照，有斗蟋蟀的，有叹茶的。
居然还有瞽师在弹唱地水南音，不知是老瞽师方容章的哪个师兄弟，虽然无法听到当初的管弦呕哑，但这遗失的艺术竟记录在小小的黑白照片中。
有一张旧照片引起涂灵筠的注意，有个老大爷带着毡帽，裹着破大衣，戴着眼镜，神情专注地注视着桌子上的纸片，而侧旁是个精致的鸟笼，有雀儿跃到茶桌上。
涂灵筠想起茶楼内也有鹊鸣：“这是什么习俗么？”
“你小子不愧是能通灵的。”朱大恩欣慰大笑：“这是衔牌算命，是古老的算命方式之一，从千百年前流传至今。”
涂灵筠恍然大悟：“我小时候在电视剧上看见过！”
在一些古装剧或是民国剧里不时能看到这种桥段，之前在电视城拍戏时，民国街上就专门有一群演演这算命老大爷的角色。
朱大恩指着这纸牌道：“算命先生会事先做好一副‘命牌’，提着鸟笼要不在街巷公园摆摊，要不就到茶楼里蹭生意。都是训练黄雀叼出问卜者的‘命牌’，然后道出那人的姓氏、年龄，有时还会有签文。”
他说着，眼里不禁泛红：“我以前也养过只黄雀，精乖伶俐，后来也因这些事给人杀了。也罢也罢，如今江湖术士四起，大家警惕些好；或是将那雀儿当作看杂耍也好，不要尽信，也不要打着正义的旗号残害无辜生灵。”
涂灵筠深知许多通灵师的坎坷不易。
朱大恩看了一墙旧照片，目光落在双目失明仍面带微笑弹唱的瞽师身上，撸起衣袖挥手道：“我今日也给大伙儿露一手。”
一行人走回茶楼窗边，正好有个朱大恩的旧识养了只黄雀，隔壁桌正好有在耍斗地主的。
朱大恩就是这么借了只雀儿和一幅扑克牌就桌开摊，食客们乌压压为了过来，东询一句，西问一声，好不热闹。食客问一句，雀儿就衔起一张牌，将食客的年龄、姓氏家里几口人，都占得很准。
食客们不是呼雀儿神奇，就是大呼朱大师占算得准。
连黄雀的主人都惊呼：“我这小鸟就寻常养的，真不知道会有这般神技。”
那小黄雀竟似听懂主人的夸奖一般，扬起头啾啾鸣唱。
如今时代发展，太沉迷去信这些的不多，毕竟说中个年龄和姓氏也指不了大迷津。大多食客也当是个传统余兴节目，吃饱喝足之余，讨一两句好听的话，讨上一个好意头，也纷纷愿意花点小钱算是给雀儿买零食，给训鸟表演的朱大恩一些辛苦费。
都心知肚明是一场表演，其乐融融。
戏罢，朱大恩还怕食客们上当受骗，还大声叮嘱着：“我朱大恩现在也是做戏法逗大伙儿一乐，若是其他人收大价钱的，大伙儿得擦亮双眼啊。”
街坊们都笑着应晓得了，也就是看着有趣乐一乐。有年轻些的，真有事寻求帮助的，都记下致远茶室的地址，去求指点迷津。
小黄雀儿抖擞着荧黄的绒毛，根本不愿飞回笼中，反而站在朱大恩的肩头，不是亲昵地蹭蹭他的脸。
朱大恩乐得不行，这回得了街坊们的捧场，乐得都哼起几段南音来，他心情好地看向涂灵筠：“来来来，你想问什么？”
涂灵筠犹犹豫豫：“我们组会不会被淘汰？”
不怪他这么问，从小到大他都是很容易沉浸在一样事物中的人，以前对音乐，现在对通灵。如今接了比赛任务，却在茶楼优哉游哉半天，虽然对非遗文化又加深了认识，但心中挂牵着收伥鬼娃娃的事，所以有些坐立难安。
朱大恩恨不得一筷子敲向他的脑瓜子，他见人少，俯低身小声道：“你就是跟着那萨满多了，一整个榆木脑袋。老祖宗自古有千门八将之说，常见的上八将就有正提反、脱、风、火、除、谣，而风将就是专门负责收风，就是提前收集情报，还有就是望风，就是勘察环境。”
“旧时有些玄门老家伙学艺不精，也会掺杂千门的来学，真真假假，故弄玄虚。但是传承到我这代，觉得各门各派都有精华之处。所以方才我就使用千门的招数，向街坊们打探情报去了，哪家哪户有孩子，哪家喜欢玩玩具，打听加上占卜，基本八九不离十了。合着半天，你以为咱们是来玩的？”
涂灵筠缩着脖子道歉，果然玄学知识五花八门，自己要学的仍有许多许多。
他摸摸鼻子：“那就问骑楼这一片区到底有多少只那个娃娃吧？”
朱大恩将隔壁桌借来的扑克牌推到他跟前：“你是玩塔罗牌的，这玩意其实和塔罗牌差不多，只不过不是你或者客户抽牌，而是由雀仔抽牌而已。”
涂灵筠小心翼翼地接过扑克，平时塔罗牌矜贵，他也舍不得用力弯折，自然最简单的花式洗牌半点没学过。拿着厚厚一沓扑克牌，即使做最简单的划圈叠牌，都把牌散落一桌。
朱大恩嘀咕着：“你这小子若是早生几年，跟着老子上山混饭吃，怕是半口饭都混不到。”
食客们不知他们算什么，以为是老民间艺术家在训小跟班，乐着搭腔，说着小年轻愿意传承老祖宗的老把戏已经很不容易咯。
越说越紧张，涂灵筠一手抖，又是一小撮牌掉落。最终不敢玩什么花样，只是简单切一下牌，就像塔罗牌一般，背面朝上一字铺排开来。
这时，朱大恩往黄雀嘴里投喂了颗花生米，拍拍它一绺黑毛的小脑袋。
黄雀扑飞到食桌上，细细的小脚丫踩到扑克牌上，做张望，右张望，小红嘴一叼，就衔着一张扑克牌往涂灵筠方向飞去。
方才那场大龙凤逗街坊们一乐，黄雀都是衔牌给朱大恩的，这回竟直直飞向涂灵筠，惊得涂灵筠伸手去接。没待他回过神去摸摸黄雀的小脑袋，雀儿已经扔下扑克，傲娇地扭过屁股，拍拍翅膀，飞回到朱大恩的肩头去了。
涂灵筠尴尬摸摸鼻尖，低头翻看手中的牌，居然是梅花J，持着弓箭的正倒年轻骑士，正气势威严的注视着斜前方。
解了半天牌的朱大恩，喝一口陈年普洱，扬扬下巴道：“街坊们都说你是我的小徒弟小跟班，你自己的问题自己来解一解。”
原本街坊们都散了大半，但看到小年轻来解牌，虽然没听清或是没听懂问题，又乌压压地围上一群人来看乐子。
涂灵筠不愧是艺人，深呼一口气，很快就调整过来：“J代表数字11，也就是我们要找回11个布娃娃。不过J也有另外一种解法，就是有勾心斗角，或者有人欺骗我们的情况出现，必须要注意。”
讲得朱大恩频频点头，他继续抛出疑问：“那花色呢？”
涂灵筠临危不惧，幸好平时补足功课：“扑克牌的四种花色有不同寓意，黑桃代表有灾难，红桃代表有爱有红鸾星动，方块表示有财运，而我们这次抽到的梅花代表有友情，而且有好的名声，人缘好，有贵人。”
街坊们见这个小年轻对答如流，说得头头是道，鼓掌叫好。
朱大恩趁机站起来向街坊们作揖：“各位街坊，我们都是玩具公司派来给大家耍杂耍的员工，为了回馈新老客户，明日我们联合电视台做一档以旧换新寻回有缘娃娃的活动。你们都看到了，我们将会派送公司生产的新娃娃，换回11个我们公司生产的娃娃，希望你们都能成为我们的贵人，助力我们以旧换新活动获得大成功。”
街坊们也盛意拳拳，纷纷表示明日会群策群力，助力他们的以旧换新活动。毕竟老街坊生活平淡，乐子不是日日有，还可以上电视，个个摩拳擦掌，红光满面。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64.雀儿衔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