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凤傲天回来了》云翡月

3、第 3 章

　　“老祖宗，我们现在居住的地方，是北地的带山。”少年和小女孩领着丹凰，战战兢兢走在下山的路上。

　　好在丹凰法力高强，在这满是灰尘的山中行走着，如烈焰般的红色宝衣片叶不沾身，雪白的赤足在裙角下若隐若现。

　　来到一处平坦之处，丹凰停了下来。她站在原地，放眼望去，北地的景象尽收眼底。

　　只见山峦起伏，寸草不生，入目尽是一片荒凉。

　　寒风呼啸着掠过山间，带来阵阵凉意。

　　少年和小女孩时不时转过头，目光落在身后的丹凰身上。

　　只见丹凰的神情肃穆，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吾记得，北地曾经山林茂密，物产丰富，谷米满仓，百姓安居乐业。如今的北地，怎会变成这副穷山恶水的模样？”丹凰心中涌起一股物是人非的悲凉，她不禁想起曾经北地的繁华，怀念妖族百姓年年丰收时的笑脸。

　　少年和小女孩听她讲述曾经，不由露出迷茫之色。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羡慕地道：“老祖宗，自我们出生时，北地便已经是这样了。您说的山林茂密，物产丰富，谷米满仓，听起来真不错呀。”

　　丹凰摇了摇头，说道：“走吧。”

　　三人继续往下行，朝着七彩稚妖族的聚居地而去。

　　不过一会，小女孩停下脚步，指向前方的草坪：“哥哥，你快看，前面又是狐妖的尸体……”

　　少年定睛一看，发现前方又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只狐妖的尸体，那些狐妖尸体们和神殿内被烤熟的尸体一样，个个皮肉被烤得金黄，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好强的控火能力……”少年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有恍如隔世之感。

　　“哥哥，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我们竟然将凤凰神女……我们的老祖宗给带下山了？”小女孩捂着自己的心口，还是不敢相信他们的老祖宗涅槃复生了。

　　少年紧紧拉着小女孩的手，发现越往前走，景象越是触目惊心。一开始，山上只有普通狐妖的尸体，越是往山下，他们甚至还看到了高阶狐妖的尸体。

　　丹凰百无聊赖地问道：“狐族大多居住在青丘，为何会来这北地带山？”

　　不知是不是巧合，涂山扶江的原身便是河图狐族，和这群被她烤熟的狐妖们是同族。

　　少年抓抓脑袋，回答道：“回禀老祖宗，河图狐族之所以来到北地，是因为他们与九尾狐族争斗失败，被赶出了青丘。河图狐族有一部分来到了北地，他们不断侵占我族地盘，您昨夜杀死的狐妖，便是河图狐族特地放过来杀生的。”

　　这群狐妖即将开启灵智，没想到一夜之间，全被丹凰烤成了“烤串”。

　　少年和小女孩深一脚浅一脚，如同游魂一般，将丹凰带到了自己的族地。

　　丹凰站在带山脚下，望着隐藏在层层树枝中，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秀眉紧蹙。

　　“你们为何要住在这兔子洞中？这万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你们改变了禽类的习性？”少女嗓音清脆，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

　　环颈雉鸡和凤凰一样，都属于禽类，照常理，环颈雉鸡应当居住在开阔的山林中。而眼前这山洞九曲十八弯、四通八达，看起来并不像禽类的住所，倒更像是兔子精的洞穴。

　　少年望着那幽深洞穴，脸上浮现出羞愧之色：“回禀老祖宗，我族人数稀少，实力低微，为了躲避狐族的追杀，不得不搬到地下居住。”

　　丹凰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你们辛苦了。”

　　小女孩方才已经提前进去报信，丹凰跟着少年进入洞口后，少顷，一群老弱病残冲了出来，跪倒在地，用充满敬畏的眼神望着她。

　　“拜见老祖宗！老祖宗显灵了！”

　　这群人一个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面黄肌瘦，身穿红色宝衣的丹凰站在他们中间，身姿绰约，有一种鹤立鸡群的诡异之感。

　　她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人群，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就这群人的狼狈模样，连作为化形妖族的食物都不够格，难怪河图族派来捕杀的他们的，都是未开启灵智的低等狐妖。

　　此时的场景，是丹凰从未想到过的。

　　她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归来，那必将是辉煌至极的场面，她周身将环绕着涅槃后的炽热火焰，受到万民的欢呼和敬畏……

　　然而，此时的她，竟然身处这阴暗潮湿的兔子洞中，被一群灰头土脸的环颈雉鸡们围绕。

　　她的功德呢？

　　迎接她的妖族百姓呢？通通去哪了？！

　　为何只剩下这么一群看起来可怜至极的鸡精们？！

　　一股凉意从脚底蹿上了她的脊背，丹凰心想，幸亏自己早已涅槃重生，若再晚个数万年，恐怕连祭拜她的鸡精们都会消失不见……

　　“是、是昭皇殿下吗？”

　　正当丹凰思绪万千之际，不远处，一道苍老而悲戚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响起后，人群立刻散开，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妇在小女孩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丹凰在记忆中搜寻着她的样貌，过了一会，才道：“你是回雪？”

　　“殿下！当真是您回来了？”老妇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您是听到了我们日夜的呼唤吗？呜……我们终于等到您了，曾曾曾祖母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哭了一会儿，老妇连忙吩咐道：“小的们，速速将殿下请到我房里去。”

　　老妇作为族长，如今住的房间也仅仅是一个洞窟，只是比其他族人的洞窟稍大一些、明亮一些。

　　丹凰坐在族长的位置上，腰间垫着一个崭新的七彩靠垫，手边放着一杯灵茶和八盘瓜果、蜜饯等食物。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灵茶有霉味，瓜果也蔫了。

　　这样的环境和食物令她大倒胃口，丹凰感到腹中饥饿感更甚，金色的眼眸甚至被饿得有些发绿。

　　“请、请殿下恕我们待客不周……”族长连连请罪。

　　丹凰压下心底的烦躁，摆了摆手：“吾知道，这已经是你们最好的、最新鲜的食物了。吾不会在这等小事上与你们计较。”

　　族长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如蒙大赦。

　　见族长佝偻着身躯，恭恭敬敬站着那，丹凰又命令道：“你坐下，吾有事问你。”

　　“是。”族长赶紧坐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违逆。

　　丹凰思索片刻，打算先从七彩稚妖族的来历问起：“鸿鹄属于凤凰族支脉之一，吾记得，回雪身上有四分之一的鸿鹄血脉，以她的实力，你们不至于沦落至此。吾死后，余下与鸿鹄有血缘关系的族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凝视着族长那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丹凰的眼前闪过回雪的身影，还有死在那场战火中的鸿鹄族。

　　她曾率领着凤凰族和四大支脉，在归墟与天魔激战。

　　那时，鸿鹄族的百名精兵强将，怀揣着激昂的斗志，踏着战歌，如猛虎出山般率先冲向敌阵。

　　然而，令她预料不及的是，鸿鹄族精兵踏入了天魔的陷阱。为了消灭她最强的精兵鸿鹄族，天魔不惜用自己的精锐炼化血魂大阵，与她的精兵鸿鹄族同归于尽。

　　鸿鹄族被吸入血魂大阵后，丹凰根本来不及救援，他们便瞬间被绞杀。

　　丹凰眼睁睁地看着，原本晴朗的天空一点点，一点点被无尽的血红侵蚀。

　　英勇的战歌化作凄凉的悲歌，无数染血的白色羽毛、折断的翅膀、残缺不全的尸块如雨点般从天而降……

　　刹那间，鸿鹄族的主力军全军覆没。

　　当时，丹凰悲痛欲绝，心如刀绞，一口心头血涌出喉咙，实力大损。

　　浓烈的血雨，在归墟整整下了一夜，仿佛在为逝去的生命哀悼。

　　所有最忠于她的鸿鹄族人，全部都死在了那个血色的雨夜。

　　“回禀殿下，自您为了三界牺牲后，我们剩余拥有鸿鹄血脉的祖先，被驱赶至北地，为您镇守神墓。由于北地天气寒冷，地处荒凉，鸿鹄族残存的血脉很快便凋零了。”族长垂下头，满面羞愧地回答。

　　族长原以为老祖宗会询问自己的功绩和名声，没想到她更关心凤凰族和四大支脉的族人。

　　族长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她怕老祖宗生气，更怕老祖宗寒心，有关老祖宗三界功绩被他人抢走一事……她希望老祖宗越晚知道越好。

　　族长继续说道，将脑袋垂得更低：“是我们不中用，为了更好地生存，我们分为多个散落的族群，与北地原本的族群融合。如今的我们，已经丢失了曾曾曾祖母留下的血脉，变成了七彩雉妖族。同时，我们也失去了先辈们曾经的妖力，成了如今的模样。”

　　凤凰族分五脉，最纯净的主脉是赤色的凤凰，也就是凤凰主族，其他的四大支脉分别是黄色的鹓雏、紫色的鸑鷟、青色的青鸾、白色的鸿鹄。

　　丹凰万万没想到，曾经凤凰族中最骁勇善战的鸿鹄一脉，竟然落魄到和环颈雉鸡融合，从翱翔于天的鸿鹄……变成了只会打洞的鸡。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丹凰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道：“都说人走茶凉，可吾没想到会树倒猢狲散，令你们的境地如此凄惨……终究是吾连累了你们。”

　　闻言，族长火速起身，惶恐道：“不不不，老祖宗莫要如此想，若没有您，我的曾曾曾祖母在当年便被卖给河图狐族吃掉了，哪还有如今的我们？”

　　见她又站起来，丹凰再次命族长坐下。

　　丹凰再次长叹一声，问道：“……凤凰族主脉，是否还像你们这般，留有后人？”

　　鸿鹄族血脉断绝，落魄至此，凤凰族恐怕也难以幸免。

　　即便希望渺茫，她仍然想知道，当年是否还有凤凰族人或是稀薄的血脉，能幸存下来。

　　“唉……”族长叹了一口气，丹凰望着她沧桑的脸，感觉洞窟变得又暗了一些。

　　听着族长的叹气声，她静静地坐在阴影里，最后的那场漆黑的雨，在她的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

　　万年前那混沌的天地间，凤凰族人一个接一个地在她面前死去，他们的惨叫声在她耳畔回荡，生命一点一点熄灭。

　　她那骄傲优雅、精于音律的的叔父，为了去救残存在血魂大阵中的鸿鹄精兵，被天魔拧断了脖子，他华丽的皮毛和血肉被群魔们撕成碎片。

　　她的族弟，被漩涡中的群魔五马分尸，火红的凤凰烈焰照亮了整片天空，为她照亮了通往归墟出口的路。

　　她的族妹梓凰昭毓公主，那是一只最爱风光最爱美的凤凰，死时却燃尽了心血，满头青丝瞬间变白。

　　她临终前抓着自己的白发，说自己再也爱美不成了，让姐姐记得把她供奉在神殿。她想以神的名义下葬，享受千年万年的椒花颂声。

　　最后，她亲眼看着梓凰被天魔开膛破肚，身首分离。

　　当她从天魔手中将梓凰抢回来时，梓凰只剩下光秃秃的半个脑袋……

　　凤凰族，已经灭族了。

　　她心里清楚，只是仍抱有最后那一丝妄念。

　　族长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斟酌了半天，这才道：“……不、不见了……您就当凤凰族主脉也没了吧。”

　　丹凰神情一顿，什么叫做当做没了？她心中早已破灭的希冀又重新燃起。

　　没有人注意到她眸中闪过泪光，丹凰急切地追问：“什么叫做不见了？是还有人活着吗？他们去了哪里？”

　　虽然她的表情没有变化，但不知为何，族长却感觉洞内的温度飞快升高，令她胆战心惊。

　　族长害怕得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说：“……殿下，我们这些小辈被赶到苦寒之地，信息闭塞，实在不知道实情啊……只是有传言说，他们……”

　　她喉咙哽咽，实在说不下去了。

　　丹凰浑身紧绷，眉心慢慢蹙起，厉声道：“说！”

　　她必须要知道实情！

　　丹凰明明什么都没做，但老妇却感觉自己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连忙说道：“……传言说凤凰族背叛了三界，堕落成魔，变成了魔凤。传言还说，鸿鹄族也跟着凤凰一起堕了魔。”

　　根据外界的谣传，凤凰族没有灭族，而是变成了魔凤。

　　“轰”的一声，丹凰双目猛地睁大，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魔凤？！

　　鸿鹄族也跟着堕了魔？！

　　不等她有所反应，一旁站着的少年按捺不住，站起身，面红耳赤地吼道：“老祖宗，您不必理会那些胡说八道的传言！凤凰族和鸿鹄族为了灭魔而牺牲自己，怎么可能变成魔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