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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广泽 ...

  •   那日遇到的修士仿佛算准了徐行今日离家,早早便等在芦苇荡。
      他坐在徐行常躺的那方石头上,听到脚步声,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和蔼地笑道:“你来了。”
      和蔼——徐行本不想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因为他分明看上去很年轻,眉目像被琢磨过的玉石,温和、柔润,可不知怎的,言行中却有种祖辈的慈祥之感。
      徐行坐到他身边时,不由生出了一种错觉,像疲倦的幼鸟躲到了母亲的羽翼之下,竟有点想做些蹭一蹭、撒撒娇这类的举动。
      大概是传闻中修道之人的驻颜术?说不定这人外表二十,内里已经二百岁了。
      她晃了晃脑袋,使自己清醒过来,问这修士:“你怎么称呼来着,我忘了。”
      “叫我广泽就好。”
      “我那天喝了酒,冒犯了,”徐行朝他道歉,“而且你说过什么话,也不太记得了。”
      “没关系,”广泽微笑,“我有时也会记性不好,这很正常,你不必挂怀。”
      徐行心想你那是年事已高才忘性大,我这不过是宿醉后遗,你我能一样吗?
      “那日我说,你很适合修道。”他说着,轻轻抬手,指尖倏地跃出一点光,那团光像有生命似的蹦蹦跳跳,最后没入了徐行的眉心。
      她忽然觉得头脑一片清明,整夜未睡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是灵光,向来只亲近有灵气之人。”
      “灵气是什么?”徐行问。
      广泽的手指凭空画了一个圈,空气便如水面般泛起了波纹。
      “我们所处的这片大陆名为灵洲,灵气由天地生发,归于万物,修士便是能将这灵气化为己用之人 。”
      徐行道:“可我并不会使用,也从未感知过灵气的存在。”
      广泽眉眼里带着笑意看向她,摇了摇头:“你无人指引,却已自行入道开悟。”
      “你是我所见过最有灵气之人。”
      从未有人对徐行说过诸如此类的话。
      人虽无法在攀比中找寻自我,她也知道这偌大的灵洲定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广泽大概是夸大其词来哄她,但徐行还是放任自己短暂地被冲昏了一下头脑。
      她被打压,被否认,被议论纷纷,二十年来不是没有摇摆过、怀疑过。
      这是第一次,有人明明确确地告诉她,徐行,你很好。
      “是么。”
      徐行垂下头,压下嘴角的微笑,却没控制住双腿,愉悦地晃了晃。
      “灵洲修道门派众多,循天门主剑修,上清派主丹修,太初门主法修,白云观主符修。”广泽道,“我是循天门下,你若愿意,可与我一同前往循天修行;另有打算也好,我会为你引荐。”
      徐行却没有立即答应,转而似笑非笑道:“若我什么都不想修呢?”
      广泽神色自然:“那便不修。”
      “好吧,左右我也无处可去。”她随手抛出一颗石子砸碎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便宜你们循天门了。”
      这话过于托大,但凡以长辈自居之人多少会心生不满,广泽却好像听到一句无关己身的玩笑话,乐得“哈哈”了一声,再一展掌心,现出两张黄色的符纸。
      “这是白云观的移形换影符,你将心念集中,想好目的地。”广泽慢条斯理地给她演示,“不过使用时可能会有些——”
      话未说完,徐行的身影早已蓦地消失在原地。
      “——不适,”广泽叹了口气,“罢了,年轻人性子急些。”
      他用符咒瞬移到山门外时,徐行已经扶着树干呕好一阵了。
      “这符咒,呕,怎么这么,呕,晕!”
      她感觉自己是被团成团,狠狠一脚踢过来的。
      广泽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关系,之后学了御剑,就不需要符纸了。”
      这时,山间小径上匆匆跑下一个佩剑的绿衣少年,甫一见广泽,便并起两指在心口一点,礼道:“广泽君,您回来了。”
      “好孩子,你来得正巧,”广泽慈眉善目地招呼他,“劳你告知掌门,我带这位姑娘前去拜会。”
      “不敢当,我这就去!”
      少年又是一礼,跑了两步,忍不住扭回头揶揄:“我就告诉掌门,广泽君又捡到新门生啦!”
      他将佩剑抽出,随手扔下,旋即一跃而上,绿莹莹的身影歪歪扭扭升起,看起来御剑术修习得很不过关,并不比爬山快多少。
      广泽失笑,摇摇头,引着徐行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我领你入门,但并不能教你剑道。在循天门中有许多长老,剑风不一,你择一而从,是为‘度师’;若还想另外修习别的课程,可拜‘业师’。”
      “你不收门生吗?”徐行问。
      “啊,怪我之前忘了说。”听到这个疑问,广泽忽然想起一件遗漏的小事,“循天门中除剑修外,还有文修,我便是。”
      “修士也如凡间的举子,分有文武两类,文修修心,武修修身,此谓之道。不过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只有寥寥几人真正入了文道。”
      灵洲虽有玄灵道宗管束,但无论如何还是逃不脱“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武修境界越高,战力越强,得到的资源便越多;而文道呢,只是心境变迁,就算勘透大道,到头来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强者宰割。
      怪不得。徐行看广泽君身子单薄,甚至透着病态的苍白,一点不像剑修模样,能不能提起剑都未可知,原来他是文修。
      山间小径弯弯绕绕,路旁茂林修竹多横生枝节,广泽在前为她分枝拂叶,两人步伐缓慢,大约一刻后,眼前豁然开朗。
      “去吧,徐行,”他止步,看向路尽头的循天殿,“大道就在你的脚下。”

      殿中立着两个女子,一人身着靛青色长袍,以玉冠束发,气宇轩昂,另一人则是浅粉衣裙,挽着她手臂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徐行正猜着该称哪位为掌门,就见那青袍女子率先开口:“你是广泽君引荐的人?”
      “是。”徐行想行个礼,但不太记得该并两指还是三指,索性朝她双手合十,“我名为徐行。”
      粉裙的女子生性活泼,被她的动作戳中笑点,乐了半天,“你这拜法,不像入道,入庙还差不多!”
      “好了,子持。”青袍女子正色道,“我乃循天掌门岑今,这是我的师妹易玉。”
      易玉上前,绕着徐行打量了一圈,赞道:“好根骨,于剑道一途无可限量!”
      岑今也点了点头,“的确,不愧得了广泽君青眼。不过还是要过试剑石……”
      徐行忽然说:“我要修文道。”
      “什么?”易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岑今蹙起眉:“你想好了吗?”
      两人反应不一,但无一不是对徐行这个惊世骇俗的选择有所疑虑。
      “想好了,”她坚定语气,重复,“我要修文道,拜广泽君为师。”
      沉默了几息,岑今抚掌而笑:“他若得知你的决定,也不知会难过,还是欣慰。”
      徐行不解:“为何难过?”
      “你大概还不太了解这位广泽君。”易玉丝毫没有长辈的架子,亲亲热热地挽上徐行胳膊,带着她往殿外走,“来,我带你去拜师,我们边走边说。”
      易玉贴近时,徐行的身躯僵了一下,她从未与人这么亲密过,一时不太习惯。
      快出殿门时,她又回头看岑今,岑今朝她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说出来吓你一跳,明日就是广泽君九百二十三岁的生辰了!”
      徐行瞳孔地震:“九、九百二十三?!”
      自己甚至没有对方的零头大!
      “啊,其实也不确定是不是明日。广泽君年纪大了,记不得自己的生辰,但他喜欢看小辈们热闹,所以每年我们都会挑出一天给他过生辰。”
      “你来得很巧嘛!”易玉撞撞她的肩,“这下广泽君又多了一个门生,明天肯定更热闹!”
      易玉带偏话题的能力太强,喋喋不休与徐行聊了一路,从“小心这块砖我被它绊过好几次”,到“后山哪里有兔子窝”,洋洋洒洒,直把她听得晕头转向,早就忘记那个“为何难过”的问题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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