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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小敖 ...

  •   十二
      我自然不能直截了当地去问孺颐这些。但我对于整个事件的全貌,其中的脉络,都一下子便通透起来。孺颐不辱使命,杀了霍英玦,也出了天山楼,可他的魂魄却被引诱,困在了那里。
      霍英玦是个什么样的人。天山楼作恶多端,无法不被归咎于霍英玦。罪恶是他的本色,未有任何可谅之虞。但要明白孺颐的心病,我必须从霍英玦入手。
      楼主是不见我的,冥瞳真正知道的也少。正在我一筹莫展之时,西缭差人过来求我出诊。我心道:这便有消息源了。欣然随人过去。

      我料既然要我出诊,必不是什么容易事。可见到病人时,仍然觉得西缭纯是为难我。
      ”堂主,我真的不治心病。”
      西缭道:“你要是不治,更没有旁人能治。”
      我只觉得头疼。
      那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童,不会直立,不会讲话,对人也充满敌意。西缭防他伤人,这会儿双手捆住并一根引绳牵在西缭手里,双脚间系了根短绳,口部也戴了防咬的护具。即便如此,见了我仍要龇牙嚇我。
      我听西缭慢慢讲来,才知道那竟然是一个被狼群养大的孩子,这对我来说前所未闻。而西缭所谓诊治,是希望我能够替他去除野性,教他做人。
      “你可替他寻一个识字老师。”
      西缭道:“寻过了,教不了。”
      我道:“我也教不了。我还没有功夫,不防备被他咬死。”
      西缭道:“这倒无妨,我会派个人保你无虞。”又道,“楼主说你能治,定有他的道理。”
      楼主便是说什么都有道理。
      我切齿道:“堂主不妨问问楼主是何道理,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宣之于口。”
      便听一个声音道:”倒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寻声回过头去,西缭已行礼道:“见过楼主。”
      我一时哂声,只作哑巴。连行礼都给忘了。
      楼主从长廊拐角处一直走到近前,我才找回声音道:“见过楼主。”
      那狼孩又要“嚇“这位新来的生人。楼主不但不退,反而捏住他的脖颈,使力将他的脑袋压下去,拨开乱发,露出他后颈的伤痕。
      那是咬痕,层层叠叠新旧不断的咬痕。我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一种没由来的联想袭击了我。
      果然楼主转而盯着我的眼睛道:“我记得,华大夫也有这个咬痕。”
      楼主什么时候发现的,不得而知。也许是当我行跪拜之礼跪在他的跟前时。我不得不惊叹,作为一个情报机构的最高权力者,他确实有卓绝的信息获取能力。他无时无刻不停歇地观察,提取和串联信息。眼前他这一番行为话语,已迫使我重新开始思考我三十年前我的来处。我一直以为这个痕迹是个胎记,或者就是我小时被野兽袭击才留下的。小时更显眼些,这会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这样的咬痕,在一个狼孩身上,只会是他的狼母叼他后颈时留下的。
      西缭探求的眼神已无法掩饰。而我已被思绪所淹没。
      楼主倒没有继续追问更多,他只问:“这个孩子你要教教看吗。”
      我道:“他叫什么名字。”
      西缭道:“我当前只叫他小敖,因为他嗷嗷叫。”
      这自然有点好笑。
      西缭又道:“他也无父无母,不知道姓什么。要不就跟着你姓?”
      我下意识拒绝道:“这不行。”
      西缭收了声,没再强求。我却觉得不自在,只和她道:“我的姓氏也不是我的,我是孤儿,这姓是随了杏林祖师华佗的。小敖算楼中人,日后不学医的话,用这个姓并不妥当。”
      楼主道:“日后再起便是。”
      楼主便又走了。我只看着小敖,想起一些旧事。我是我师父在莫攸谷入口处捡到的,那人放下我后还知道敲门,但门一开,便只剩我一个人,裹着一块脏得不像样的破布,病得气息奄奄。
      莫攸谷是个很美的地方,是座药谷,师父是医仙一般的存在。谷中的日子也很快活。
      总之,现在想来,也许放下我在门口的不是个人,可能是头狼。我甚至,可能还知道是哪一头。莫攸谷附近并没有大批的狼群,这里的人也很少看见狼,尤其是雪狼。但我见到过三回,它耳朵有个缺口,是同一头。
      我大约是第二次看见它的时候,和师兄师姐说起,小十二师姐和我说,师父以前周游的时候,在狼啸岭救过一只雪狼,伤势太重了所以带回谷里来医治的,后来放归狼啸岭了,耳朵上有个缺口,莫不是过来报恩的。
      如果果真是它,狼啸岭离莫攸谷那么远的路程,它……她竟然千里迢迢把我送到莫攸谷。
      只是她已经死了,岑安不知道那些往事和秘辛,那是雪狼最后一次来看我,她已经很老很老了。岑安疑心她会攻击我们,一箭射死了她。这样一想,从那时起,岑安注定就是我的灾厄和祸数。

      我将小敖带回孺颐那里,才想起来因为小敖的出现对我冲击太大,我该问的都忘记问。便寻思另寻时间去找西缭。
      关于小敖的到来,孺颐初时没有什么反应。过了两三日,便把不乐意都写到脸上,开始试图阻挠我和小敖的交流。
      其实小敖还有专人看护,也不住这里,只有每日上午过来,当然闹腾是真闹腾。
      我从来没想过孺颐会是那种一上午喊五次痛的人。我实在有些忍无可忍,在第五次查看他的伤口时,出言讥讽道:“都快好了,小敖身上的伤比你还重些。”
      孺颐神态自若,只道:“我一旦心里不爽快,便头疼。常玉说过,这种症状也是有的。”
      我一时语塞:“那我前头查看伤口,你怎么没说我看错了地方?”
      孺颐道:“你又不是常玉,你会施针么?”
      我道:“我也是会一些的。”
      孺颐嗤道:“他说你第一回和他学的时候,从没见过扎得像你这么偏的。”
      常玉还真是……什么都说。
      我微微咬牙,道:“那您受着吧。”
      孺颐道:“不,你替我揉揉。”
      我刚扭转身,又回头去看他,实在是匪夷所思,半晌我开始回想我今天是不是给他开错了方子。
      孺颐眼波流转,我甚至觉得他在勾引我。
      我不为所动:“春菊,你替他揉揉。”
      孺颐道:“我说的是你。”
      我道:“公子,孺公子,这是楼主吩咐的,您行行好,让我正常干活成吗?”
      孺颐道:“医治我也是楼主吩咐的。”
      我无法,替孺颐揉了一刻钟。没想道小敖见我被孺颐绊住,一个劲就知道往我这里瞟,等孺颐放过我时,他居然比之前乖了不少。
      不过,虽然孺颐对小敖有敌意,小敖对孺颐并无敌意,并且甚至挺喜欢孺颐。想来一方面孺颐长得好看,另一方面,可能因为孺颐和他一样戴着镣铐,像是同一个品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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