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轩窗》昼景月华

32、第 32 章

　　檀喆也是有些没想到玉澜能对玉嫤这么热情。
　　在他眼里，玉澜能提着裙子跑出来下台阶迎接，这已经是对玉嫤莫大的热情和喜欢了。当然不止是他这样觉得，显然台阶下的玉嫤夫妻二人也是这样的想法。所以玉嫤很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迎上去。就连玉嫤旁边的那位陆将军都没能保持全然的从容淡定。
　　以玉澜如今的地位，照理她该在屋内安安稳稳的等玉嫤来见她。没想不仅迎出来，还颇有些女儿家的亲昵。此举动未免有些不同寻常。
　　这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训臣子的时候狠是真狠，活泼起来也是真的不拘小节。
　　檀喆毕竟是臣，更何况来的还是皇室公主，檀喆理应是要出来行礼的，是以不可避免的提前遇上了陆寒寻。
　　檀喆正在心里感慨玉澜今晚的活泼，眸光一转冷不防看到陆寒寻瞟他一眼，他心里一沉。
　　当即，檀喆就不高兴了。
　　玉嫤确实没想到玉澜能这么开心，急急忙忙迎上去时没顾上脚下，跑了几步就趔趄了一下，旁边一直紧紧跟着她的陆寒寻眼见她要俯跌下去下去，也是吓了一跳。反应十分迅速地揽住了她的腰。
　　玉嫤身材娇小人也轻，陆寒寻长年练兵习武，也是情急，一使劲儿，几乎是把玉嫤的身体半抱起来又放在地面上。
　　玉澜本就高兴玉嫤过来，刚才看玉嫤要跌倒她也吓一跳，但眼见陆寒寻把玉嫤像抱小孩一样给撑起来，又觉得这一幕有点搞笑，当下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人也已经到了玉嫤面前，玉嫤要拜，玉澜顺手拦住：“哎，大老远回来，不用这么多客套。”
　　说罢，对行礼的陆寒寻浅浅颔首。
　　玉澜带着玉嫤进屋，看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檀喆。她微怔一下，意识到自己刚才忘了檀喆的存在，十分愧疚，耳朵都红了。她想让檀喆回去，怕他在这尴尬，尽管现在让他回家已经有些晚了。
　　倒是玉嫤给她解了围，她看到檀喆在这，却丝毫不觉得意外。反倒对檀喆一点头：“檀大人是刚来？”
　　檀喆对玉嫤一行礼：“回公主，也是刚到。”
　　“之前陆将军回洛阳，我托他把我做给姐姐的衣服带来，本想麻烦檀大人转交的。不过陆将军说他正好有机会亲自送，就没打扰您。”
　　檀喆微微一笑：“公主心系长公主，姐妹情深。况且这事怎么能叫打扰。公主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臣定义不容辞。”
　　玉嫤笑了一下：“那我先谢过檀大人。”
　　从头至尾，玉嫤态度自然语气随和，和檀喆的交谈仿佛聊家常一般。陆寒寻看得纳闷且郁闷，连玉澜都回头看了她俩一眼，似乎是有些诧异两人的亲近。但她并没有生气，因为这两人说这几句话的内容都是围绕着她的。
　　“也得多休息，你在边塞这大半年瘦了。”
　　说罢玉澜抬眸笑看了一眼陆寒寻，吓得陆寒寻连忙拱手行礼：“臣定当守护好安宜公主，尽心竭力，义不容辞。”
　　玉嫤一听玉澜这样说，以为是要责怪陆寒寻，摸摸自己的脸，她关心则乱显然有点急了，没等玉澜再说什么，她已经开口了：“我在边塞时将军将我照顾得很好，还请皇姐放心。”
　　她这话说完陆寒寻先不好意思了，微低了头悄悄看她一眼。
　　他这番神色，又是和玉嫤站在一处，两人到有了一点夫妻间的情态。
　　玉澜见她这样帮陆寒寻说话，她把两人瞄一眼，不由得爽朗一笑：“那我也得问一嘴，省得让陆将军以为宫中没人替你做主，以后欺负你怎么办？当然陆将军肯定是不会这样做的。”
　　和玉嫤一样，玉澜语气也半是寻常半是调侃，亲切自然并没有君臣距离。她这样平易近人的姿态陆寒寻也是头一回见，不由得有些恍惚。饶是如此，看玉嫤裙摆在地上拖着，他还是本能般弯腰帮她提了裙子，支起身子的时候，陆寒寻又注意到了檀喆。
　　檀喆跟在玉澜身后，眸光朝下，也不说话，只脸上挂着笑。
　　这笑看得陆寒寻不舒服。
　　他这笑容似有若无的，有些克制，也少了些温情，更像是洞若观火的了然的笑。
　　察觉到陆寒寻的目光，檀喆转过头来与他对视。
　　陆寒寻一双眼睛长年在塞北观察地势，是非常明锐的，但檀喆眸光冷静，论锐气竟也不输给他。但这锐气只是一闪而过的精光，檀喆随即露出一副若无其事人畜无害的样子，连那双眼睛都笑得更弯了些。
　　陆寒寻看他神色的变化，他扭过头去，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
　　玉澜带玉嫤到正屋，她知道檀喆此时最尴尬，论身份，哪怕是陆寒寻也是皇家驸马，唯独他檀喆只是臣子。玉澜怕他介怀，一面让玉嫤几人坐下，一面自然地拍拍檀喆的后背，顺手把他摁到座位上。
　　她不说赐座，也给他安排了和陆寒寻旗鼓相当的位子，适当给了他亲昵，让玉嫤和陆寒寻看出她对檀喆的重视。但玉澜又居于上首，檀喆又得坐在玉嫤后边，毕竟玉嫤是皇家。
　　檀喆因为她不明说却默默挂念的关心而感到心中温暖，哪怕这时候和陆寒寻大眼瞪小眼他也是开心的。
　　陆寒寻从他眼神中看到了某种胜利的意味，这让他心里越发不痛快。檀喆也是个察言观色的人精，看出陆寒寻唇角的冷笑。他又看陆寒寻凑到玉嫤旁边替她挽了一下袖口，也忍不住冷笑了。
　　俩男人的这点迂回心思，玉澜顾不上看，玉嫤根本看不明白，于是都没察觉。玉澜考虑俩大男人在这，自然说不了什么女儿家的话——以玉澜的心性，她对这闺中密话也不甚热情。于是只问玉嫤夫妻塞外风光和边疆百姓的生活。
　　让玉澜意外的是，关于灵州城百姓的生活玉嫤倒是说得头头是道。玉澜到底是监国摄政的人物，她看得出来，若只是在灵州城闲逛是不会有这么多思考的，玉嫤肯定是在去灵州城的时候细细观察了周围，还加上自己的思考。
　　于是玉澜抬眸看了一眼陆寒寻，见陆寒寻看着玉嫤，也是满脸诧异的神色。玉澜笑着：“看来陆将军也不知道玉嫤能有这番见地，这可不好。”
　　陆寒寻原本是盯着玉嫤看，听到这话又是心里微微吓一跳，立刻拱手要请罪，又是玉嫤看了一眼陆寒寻急急解释：“每次去灵州城都是将军派了心腹保护我，他驻守边塞公务繁忙，还是国事要紧。”
　　陆寒寻又有点被自己妻子逗笑，他抿了下嘴角忍笑，还是老老实实在玉嫤说完后道臣失职，臣有罪，臣改正。
　　云舒在门口随侍，听了屋内的话不由得啧了一声，心想这屋子里四个人，另外那仨人精此刻看安宜公主，想必都是狼看小白兔的心态。皇室里能出这样的公主也真是一件奇事。
　　只短暂聊了一会，玉澜本要留玉嫤两人晚饭，得亏她多问了一嘴有没有去见陆老将军，一听两人还没来得及去陆府，也不强留。
　　玉澜站在正屋门口，眼看着玉嫤和陆寒寻相携离去。
　　玉嫤身材玲珑娇小，和玉澜这样身材修长的女子站一块，她都要比玉澜矮了大半个头。更何况是站在彪腹狼腰，虎体猿臂的陆寒寻旁边，簪着高高发髻的玉嫤也不过到陆寒寻脖子。
　　走到车舆前，陆寒寻两条手臂把玉嫤一撑，玉嫤就被他凭空托到车舆上。就这样，陆寒寻还能伸手替玉嫤撩开帘子。
　　玉澜遥遥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轻轻笑起来。
　　这时她身边徐徐走过来一个人，朱衣乌帽，是檀喆。
　　“你说，这两人感情如何？”
　　玉澜语气缓缓，眼睛还盯着门口，那马夫手中鞭子一扬，车舆在门口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剩更高处的天边，朗月繁星，凛凛朔风。
　　这话把檀喆有点问住了。
　　玉澜问得这问题，老实回答的话倒也不难，但难点是他还真不能老实回答。
　　于是就成了为难。
　　“许多细节装是装不像的，今天陆寒寻几次三番对玉嫤的呵护即便有刻意之嫌，但神情是装不了的。”
　　尤其他看玉嫤的眼神亲昵自然，包括那两次玉嫤替陆寒寻说好话时，陆寒寻看她时忍着笑意又温柔的眸子，那都是自然流露的情感。
　　“可是……我又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玉澜摸着下巴皱起眉，有点踌躇。她是有自己证据的，只是这时候因为檀喆是个男人她不方便说。
　　“可是，安宜公主眉根平滑，颊生红晕，脖颈纤细，依面相来看，尚是完璧之身。”
　　玉澜不好意思说的话，被檀喆用平平板板的语气说出来了。
　　玉澜挑了下眉，心中大感意外，扭头瞟他一眼笑道：“想不到啊檀大人竟然还会点岐黄之术……”
　　她话音未落，心里突然咯噔一声，笑不出来了。
　　再扭头看向檀喆时，玉澜神情变得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