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成了司天监监副》桂枝姜

53、第 53 章

　　大皇子是个行动派。过得一月便迫不及待向皇帝陈述了心意，皇帝一时以为自己得了耳背，连问了数声。上官琦心意坚定：“父皇，鲍桐姑娘贞静温柔，儿臣恳请父皇将鲍姑娘赐与儿臣为皇子妃。”

　　皇帝前几日刚与皇后相商欲与上官琦和穆双安赐婚。皇后亦道，二人相处情谊深厚，皇帝这是促成了一桩好姻缘。明黄色的圣旨刚刚写就待发，字迹未干。上官琦却为自己求了这么一出。皇帝立时发怒，连骂他蠢笨，发了猪脑昏。

　　上官琦却坚定不移，“只求父皇让儿子得偿心愿。”

　　皇帝抓过一旁的圣旨就朝他掷过去，“你看看！穆家你可还要？”

　　上官琦想起林逊同他说过的“安岐之祸”，一时以为皇帝这是在试探他，吓得磕头如捣蒜，“父皇恕罪，儿子不要，儿子只要鲍桐。”

　　皇帝气得莫可奈何，父子二人第一次爆发这么大的争执，承天殿内宫人内侍跪了一地。上官琦被怒意冲头的皇帝赶出了内殿。走至外头，撩袍便跪，任是谁劝也不好使。

　　傍晚，天阴沉沉的，云层积得极厚，风卷着云在天空中翻滚着。不多时雷声隆隆，雨点子噼里啪啦就落了下来。真是天公不作美，登时将上官琦淋了个落汤鸡。

　　皇帝本就身虚体弱，这些日子越发怕冷，地龙送暖昼夜不停，殿中还要烧上炭火取暖。被上官琦气得激怒，再被屋中暖气一烘，燥意从肺中窜到喉头，一时忍不住了，重重咳了几声。小季子从外头走了进来，衣角尽湿了。皇帝喘着粗气问：“他可走了？”

　　小季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心翼翼回道：“大殿下还在外间跪着呢，雨水落了一身，奴婢瞧着，似是连头到裤脚都湿了。”

　　荣福忙道：“圣上，大殿下这般恐着了寒凉。若是伤了身子，这……”

　　皇帝抄起手边的茶盏便掼摔在地，一声清脆四分五裂，怒道：“他爱跪着便跪着去！朕为他谋划，他蠢笨如斯毫不领情，肆意妄为，合该让他醒醒神！”

　　荣福甚是为难，他跟在皇帝身边多年，深知皇帝对上官琦情感深厚。回头真若伤了身子，又难免心头郁郁。
　　出去走到配殿，伸手招来一名小内侍，悄声道：“雨大夜凉，去给大皇子送个油绢衣。”油绢衣由绢丝制成，外涂油脂，轻软贴身，避水性极好。

　　小内侍领命而去，却苦着脸回来了，怕被里头的皇帝听见，将声音压的极低，“大殿下坚决不要。”

　　荣福叹气，亦是无法。

　　是夜，月色凉如水。清冷的月光穿过树杈，在红墙边映出斑驳树影，檐角廊回，风动影随动，略显出几分森然之感。坤德宫里，几个宫女掀开帘子端着水盆，皂巾走了进来。

　　显东轻轻帮皇后取下护甲，轻声道：娘娘一日辛苦了。又奉过参茶，方在皇后耳边低言：“小季子传话来，养心殿又摔了茶盏。”

　　皇后有些讶异抬眉：“大皇子当真跪了一宿？”东姑姑点点头，感叹道：“大皇子真是痴心。只说是若皇上不同意鲍家小姐为大皇子妃，大皇子一日不起，一日不进水米。”

　　皇后拧了拧眉叹了口气：“很是有些日子未见这热闹了。如今他父子两一个在殿内摔杯砸盏，一个在外头长跪不起。倒是叫旁人不好做。”

　　显东取出香膏提皇后抹在手指轻柔：“只怕皇上这回也被大皇子气得狠了。”显东是从小跟着皇后一起长大的，情分不比寻常，大皇子到底非娘娘亲生，“大皇子立妃这等大事，牵扯众多，娘娘也不好轻劝。”

　　皇后轻叹：“到底是你与我贴心。池仙妘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无人能比，我冷眼瞧着，他对大皇子也是费劲了心思的，把穆双安养在宫里为的什么？”净手的清水清凌凌的水声更衬得她声音如珠落盘，“一是为的让百官百姓见得皇家荣待功臣，二是提前定了穆家的大皇子妃，让穆家与他绑在一起。皇上苦心孤诣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想让穆家站在他身后，一个身后有着穆家军的大皇子才有底气跟上官凌、跟魏家争上一争。有了穆家，你看这两年魏贵妃可老实多了。只敢吵吵嚷嚷，敲敲边鼓，只是这大皇子突然迷了眼，非要将大皇子妃许给鲍家丫头。想让穆丫头给他做妾？倒是可笑。穆家什么人家，太祖孝贞元皇后便是出身穆家。人家皇后都做得，还会稀罕侧妃？大皇子倒好，为了个女人真能豁出去了。”

　　显东略带几分愁虑：“只怕接下来又要闹腾一阵。”

　　皇后冷笑道：“闹吧。我瞧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与此同时，启华宫里魏栀也得到了消息，心情大好，懒懒的任姜绿篦头，姿态闲懒笑道：“可真要恭喜鲍家小姐得了个有情郎啊。穆双安倒是得了好大一个没脸，天天上赶着贴上去，上官琦还不是翻脸不认人。我要是她，臊都臊死了。”

　　“那可不。”姜绿笑着接话：“奴婢听说庆桂阁的人这几日一直都闭门不出，自是没脸见人了。”

　　魏栀笑道：“真是畅快的很。”

　　后宫众人心思各异，在慈恩殿又另有一番对话。

　　太后饮过香茶，上官凌乖觉的替她捶着腿。“皇祖母总与我说少食多饮。皇祖母自己也得多注意，不然食多了海物，回头又膝盖疼。”

　　崔姑姑正走进殿内，闻言亦笑道：“正是呢，娘娘最喜爱二殿下，二殿下说的娘娘总得听进一二吧。”

　　太后笑笑，明显的有些精神不济：“我是老了，再怎么精细保养也离阎王殿不远了。”见他们要说话，忙抬手阻了，“你们也不用安慰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前几年愉太妃喜太嫔也都去了，先帝时的老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人，没多少日子了。”太后混浊的双眼紧紧盯着上官凌，“凌儿，祖母今日问你一句，说与不说都在你，大皇子这事，可有你的手笔？”

　　上官凌听她这般问，坐直了身子，手上也停了，“回祖母，是。”

　　太后得了答案，轻轻合上眼，点点头，缓缓道：“我说着，你听着。鲍家原先刚起复时，尚整日惶惶，不敢如此大胆。皇帝日日抬着，下面又日日捧着，养大了胃口，自编自演了一出刺杀戏码。”太后冷笑，“她一个刚回京的闺阁女，杀她做什么。偏的上官琦那个蠢货上了套。”

　　“你得知了皇帝欲给他和穆双安赐婚，便遣了人使了个巧宗，让鲍家知道了这事。他们果然坐不住了，怂恿着上官琦到皇帝跟前来了这出。我说的可对？”

　　上官凌直认不讳：“皇祖母心明眼亮，说的无一错漏。”

　　太后勾了勾唇唇角，“这就是了，只是皇帝为人多疑，许多事轻易不假人手，只有他几个心腹之人能知。这事我亦未有耳闻，你又从何得知的？”

　　“祖母可知钟曲此人？”

　　太后道：“我久不管前朝之事，只是听说此人文章词赋极好，如今比之林逊更得皇帝欢心。”

　　上官凌颔首道：“正是，这钟曲乃是去年的状元及第出身。文章锦绣，只是出身不高，在翰林院中屡受欺凌，他又是个懂得进取的，早与孙儿有所往来。那道赐婚圣旨他是亲见过的，便偷偷告知了我。此事是父皇替大哥殚精竭虑谋划出来的，可不愿其成的人太多了，太傅便是首当其冲的，在大皇子那分薄权柄，他怎愿意。没人催他，他也要第一时间通知鲍家。大哥屡次使坏算计我，我便还他一次，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太后半晌叹道：“这一手使得不错。原先我知你心肠磊落，最不喜构陷算计这一套。我还不放心，怕你吃亏。今日方知你在权利交错之中，谋略心术不输旁人，倒是放心了。”

　　上官凌顿了顿，轻声道：“祖母一心为了我，我亦不愿瞒着祖母。我做此事，虽说是有一小部分是不愿上官琦得了穆家的助力。更多的”上官凌一字一句清楚的说，“是因为穆双安。孙儿心悦于她，不愿看她蒙在鼓里，这等委屈。”

　　太后倏然睁眼，“穆双安？”转念一想，穆双安聪颖貌美，比旁的贵家小姐更添几分活泼灵动，上官凌会心悦于她也不稀奇，“你又怎知她怎么想？若她愿意给上官琦做侧妃，你又如何？”

　　上官凌心中一窒，道：“我只是想把事情摊开了戳破了摆在她的面前，不会干涉她的决定。若她与大哥情深至此，我亦愿成全她。”

　　太后抬眼，眼睛已是浑浊，定定瞧着他半晌，终是叹了一声，“你倒是个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