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到处传我死了》百里会晤

38、立方小时（19）

　　江许到底死哪儿去了？！

　　大半夜的，电话关机，人没消息。问了周围人一圈，都说不知道，都答吃完饭走了。这么晚了，段来意又不好麻烦人家一起帮忙、特别秋蝉一个小女生，出来更危险。杨叔明天还要上班，常夏睡死过去，完全靠不上。

　　他就不明白了，这大半夜的，江许不回家能跑哪里去？！
　　“眼瞎啊跑那么快，不看路吗？！”

　　段来意头也不回的大步走着，探出车窗的大叔怒了，解开安全带就要下来教育他。红灯，路对面的货车停在斑马线前，前大灯的光照射过来，将他脸上的阴翳映衬的如此清晰。

　　大叔一屁股吓坐回去了。
　　我靠，有精神病。

　　……
　　居然没有充电线。
　　江许把手机和大头仍在一起，只开了一个头顶灯，让排练室内有些晦暗不清，犹如冬季时，下午六点的天。

　　抱着吉他弹了会小星星后，江许觉得这样不行。他是等着逮人的，灯一开，段来意怎么会来？又匆匆忙忙的把灯关上，门合好，贼一样蹲守在调音台旁边。

　　不过话说回来，段来意真的会来吗？
　　应该会吧？江许想，假设如果现在地震，他肯定会拼命保护好自己的吉他的。就像宝剑之于剑修一样，努努力都能做老婆了。

　　何况还是段来意这种顶级乐手，更会把自己的乐器当宝贝。不然也不会在出国前连夜偷吉他。想当时江许设想了许多可能，唯独漏掉了这一项，让他轻松得逞。

　　这次，他绝对不会失策。
　　他一定会了却当年没能完成的遗憾。

　　深吸口气，江许握紧手里的替换鼓棒。
　　他绝对会揍段来意一顿狠的。

　　五六分钟之后，江许果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大喜，握着鼓棒的手缓慢收紧着，心跳震如鼓雷。
　　江许简直都不敢想，待会要是段来意来这里偷吉他，他把对方摁在地上狠狠打一顿的场面有多爽。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江许在内心吐槽，想他真是大胆，哪怕是队员，偷东西也敢这么肆无忌惮，真是好大胆子。
　　他深吸口气，腿部肌肉和手臂肌肉缓缓绷起，一副备战姿态。下一秒，门被人用力踹来。

　　“砰——”的一声巨响，好像数十个叠在一起的三角炮同时爆炸，震得江许耳膜发疼，跟着打了个激灵。
　　“江许！！！”

　　刺目的白光从上方投射下来。江许被照得一闪，下意识眯起了眼。
　　不等他思考段来意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整个人便被拽着领子提溜起来，迎来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
　　“他妈的大半夜不回家来这鬼地方干嘛？！你要死啊！！”

　　江许被他骂的头脑发懵，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要打段来意一顿狠得的原目的，有些呆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段来意简直被他这话气笑了，“我怎么在这儿？我不在这儿我在哪儿！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你不看看几点了吗？你要家干什么的？！摆设吗！”

　　他语气很冲，话也很难听。江许简直听不了一点，“你凭什么骂我？”
　　“何止骂，我简直还想打死你！！”

　　江许毛炸了，“你简直无法无天！”
　　说着，他一把推开段来意，握紧鼓棒就要往他脑袋上敲。
　　结果棍子没落上去，人先“噗通”一声栽到在地上了。

　　把段来意吓的不轻，连忙捞着江许两条胳膊扶人。
　　“你……”他想关心一下江许，说出来的话却欠嗖嗖的，“我还没动手呢，就行这么大的礼了？”

　　实际他也没准备动手，只是想吓吓江许，让他张长记性，下次别无缘无故玩失踪。大半夜的，想找个人帮忙都没有，真要遇上事儿了，怎么办？

　　“你欠打——嘶……”江许伸了一半的手颤颤巍巍垂下，话也断了，眉心紧皱在一起。段来意的心一下吊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松手，别碰我！别！别拉我——”
　　简直要了命了！！他拉一下，腿上的酸麻感就会换个刁钻的办法疼一阵，江许简直忍不了，感觉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他撒着盐粒子的腿上啃咬一样，稍微动弹一下就能让痛感卷土重来。

　　“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摔到哪儿了？江许，你别不好意思，你跟我说啊。”
　　“……没事，我一点事儿也没有。你松手，你……”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别要那没用的面子了？跟我说能怎么样？”
　　“别……”
　　“江许你够了！受伤了就要说，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段来意有些生气地说着，“我先在就打120。”

　　“你！”江许疼的生理眼泪都冒出来了，裹着黑白分明的眼珠，眼见他已经拨打出了一个一，崩溃喊道：“腿麻了！我腿麻了！！”
　　“问问问！有什么可问的！！你就不能闭嘴吗！！！”

　　段来意瞬间哑巴了。
　　江许气的发抖，尾音有些颤抖“松手啊！！”

　　段来意讪讪地收回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趴在地上的江许将头埋在手臂上，浑身似乎笼罩着一种绝望。

　　十多分钟过去后，段来意才壮着胆子发出道莫名其妙的声音。
　　他的膝盖跪在地面上，手掌撑在旁边，见江许没有反应，又努力问：“……那个，地上怪凉的，要不先起来呢？”

　　“……”江许的脑袋动了动，头顶的发丝像是某种小动物身上的毛发。他撇向了另一边，很是抗拒的模样，让段来意有些不安，挠耳挠腮的纠结着措辞。

　　“你今天，去哪儿了。”

　　等了半天，没想到是这句话。段来意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啊”了一声。
　　“你啊什么？说话。”江许显然非常不满这个回答，下巴垫在手臂上，看了过来。一双眼有些湿，不知道是不是闷的了。眼眶也有些发红，像偷画了胭脂。

　　段来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像被鲜花吸引的蝴蝶，身躯不由自主地靠近过去，“我去找了几个朋友来帮忙，你应该跟他们聊过了，他们跟我说你人很好，说话很有礼貌。”
　　“考虑到之后可能要打官司，小胖带我去见了他朋友的导师——是专门研究产权知识法这一领域的。”

　　段来意像个因为酒局回家晚了，而跟客厅中气鼓鼓的伴侣解释原因的好丈夫一样，一字不落的回答着，甚至还带着些赔罪味道：
　　“我们一起吃了顿饭，老师很热情，说如果有需要的话，千万不要客气，他最看不惯抄袭这种事儿，绝对会肃清这股不正之风，用法律捍卫创作者的尊严和权益。”

　　“当时气氛特别热血，我就多喝了点酒。结果一不小心，没控制住，最后还是小胖把我送回去的，一觉睡到下午六点。”
　　“那时候你们已经播完了，就……”

　　段来意有些卡顿，想了想，这段还是省略过去了。现在想想还是有些难受，他一天没有消息，江许却完全不在意。别说电话，连个消息都没。他还以为手机又出故障了，连续重启了好几次，才不情不愿地认下了这个事实。

　　“我给秋蝉打了个电话，她说你跟她在一起，吃完饭就回去了。七点半，你们吃完饭，秋蝉发消息说散场了。我本来想去接你的，她说不用，你已经走了。”
　　“我就在家里等了三个小时，一直到十一点。”段来意的表情严肃了许多，往日的嬉皮笑脸一扫而空，目光认真，“江许，快四个小时。而火锅店的路程到家，只有三十五分钟，哪怕是爬，也该回来了。”

　　“就算你有事儿，就算你大半夜睡不着，大半夜灵感爆发，大半夜突然脑袋抽了，觉得家里的床板不舒服，被子不舒服，要来排练室睡觉，感受自由和艺术的宁静气息。”
　　他一口气不连串地说着，语气越来越重，咬字越来越紧，却又在下一句话落地时骤然变轻，仿若空中漂浮的柳絮，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伸出手的动作都能将它吹飞。

　　就这样轻，这样小心：“你也至少，至少要接一下我的电话，回一下我的消息。”
　　我找你要找疯了。

　　“……抱歉。”江许的态度简直好到出奇，说：“手机没电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江许很不习惯他这样的态度，按照流程，段来意直接骂他一顿，或者打他一顿，才符合个人的性格特点和行为逻辑。
　　他可以有千万种回应方法，任何一种都会让江许感到安心，唯独像这样，露出一副好像受伤刺猬的表情时，才会让他完全承受应付不了一点。

　　江许最讨厌他这样。
　　没有分寸，没有边界。把前任当现任，用在自然不过的动作模糊分界线的颜色，让它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没有防备，最后迷失在一片大雾里，分不清他们的关系属于什么。

　　不喜欢了就不要来招惹他，不要露出这幅表情，不要对他好。也不要靠近他，不要关心他。他一个人过得很好，这么多日夜，他都捱过来。往后的几十年，也更不会成问题。
　　只要他不要再靠近，不要再——

　　“嗯。”他说：“下次一定要提前说，哪怕不回来，也要告诉我。”
　　“外面很冷，会越来越冷。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别再让我满夜追，满夜跑了。”

　　好可怜的两个饱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