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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十年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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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呀声响,秦世青手捧药碗,进了屋。
屋内,谢玄靠在床头的被子上,胳膊和腿上缠着绷带,额头处还可见到明显的淤青。
“世子,您喝药。”
谢玄动了动鼻子,闻到苦药的气味,紧皱了眉头。他躺在这间农舍已经整整一月,这一个月里,每日他都要喝这样的苦药,活脱脱成了一个苦溜溜的药人。
“世子坠崖伤的实在是太重,身上好几处骨折,若非医治及时,恐怕您这两条腿……”
在这两条腿就彻底废掉了。
“世子就不应该运功将秦燃一掌打到悬崖的树上,救下他的性命。要我说秦燃这样的就应该狠狠摔到崖底,摔成一坨烂肉饼。”
“咳咳……”
谢玄脑海中浮现出秦燃这张漂亮脸蛋瞬间变成一坨血色的烂肉的场景,险些让他口中的药全喷出来。
“秦笙,不准乱说话。”
秦世青赔礼道:“世子,犬子年纪小,不懂事,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说的话,您不要当真。”
“世子。”
上官宁风尘仆仆归来,推门进了屋,唤了一声谢玄,便将桌上一碗白水喝得干净。
“宁哥,都打探到什么了?”
“回世子,建宁那边前两日发生了件大事。摄政王在朝堂上发动宫变,给太皇太后灌了哑药,随后禁足在了太皇太后自己宫中。启国那边也发生了件大事,向来不受宠的六皇子秦燃被立为储君,而启国原本的太子被赐了斟酒,太子的家眷都被废为庶人。”
谢玄收回目光,狭长的睫毛掩盖不住眼底的惆怅。
“他……摄政王,如何了?”
上官宁不明白,谢玄分明心里牵挂萧云泽,每日每夜都想要见到萧云泽,为什么偏偏那么执拗,躲在这个简陋的农舍,让萧云泽误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应该还好吧,听说已经在处理政务了。”
“那就好,那就好。”
谢玄喃喃地说,随后躺进被窝里,翻了身,让人看不到他面上的神态。
谢玄在想秦燃,这个刚刚回到启国,便能让启国发生这么大变故的人。他当初为什么要出于本能救下这个想要与他同归于尽的小祸害呢!
“秦叔,我们收拾收拾,明天启程出发,去明州。”
“世子,您真的想好了?”
“是,人这辈子还有好多事要做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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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辈子是有好多事情要做,也不知不自觉做了好多事,时间就是在这一件件事情中流逝,谢玄躺在厚实松软的大草垛上,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不时还摸一摸修剪得极好看的小胡子。
“公子,要不您下来看看,摄政王派来的人已经在您家门口等了三日了,眼下您家门口乌泱乌泱的全都是人,总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谢玄慵懒地从草垛上跳下来,掸了掸身上的杂草,慵懒地说:“好吧,宁哥,我换了衣裳就跟你去见摄政王派来的人。”
上官宁颔首,恭敬地跟在谢玄身后。
“这几日我细细观察了,田家洼这片儿的女子长得好看,品性也好,若你多相几次亲,铁定能寻到个心仪的对象。”
谢玄在马车里换衣裳,朝在马车外等候的上官宁说道。
上官宁脸颊微红,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时间呐,真是弹指一挥间,宁哥,你说这一晃咱都认识十年了,想当年我是何等的风流倜傥!”
谢玄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叹息着:“如今也变成个沧桑的大叔了。”
“公子……”
上官宁情绪并不高涨,低着头,回应:“公子你还年轻。”
谢玄灵活地从马车里跳下来,一席似雪白衣,头发半散着,脸上带着雪白铮亮的面具,乍一看上去俨然一个久不经世事的谪仙。
“三十多岁,可是不年轻啦,不过和你比那当然还是年轻的。”
谢玄嘴上没个把门的,话说出口,赶忙用手拍打面具上嘴部的凸起位置。
“宁哥,口误,口误了!”
上官宁双臂交叉于身前,将右手攥着的刀放在醒目的位置,俨然一位绝世高手。
武安侯英明神武,内敛含蓄,沉稳老成,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
上官宁跟在谢玄身后,心中呢喃着:活泼好动,玩世不恭,常常也会喋喋不休。
因为喜欢超凡脱俗、遗世独立的感觉,非要穿成这副模样才肯见外人,却又给自己起了个公子小白这么个俗不可耐的名字。
这哪里还有半点老侯爷的影子。
真搞不懂当年摄政王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马车于乡间小路行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入了明州府谢玄的家。
在刻着“白府”这两个赫然大字的匾额之下的正门口,摆着好几排系着红绸的珍贵礼品,萧云泽派过来的人双手虎□□叉,微微低头,恭敬立在那里,从那萎靡的神情上看,应该是在此等待了许久。
“白公子。”
那人见到谢玄从马车下来,三两步跑到谢玄身边,朝谢玄行了大礼,道:“摄政王为了感谢您呈递的启国的兵力布防图,特命微臣前来赏赐您黄金万两,珍宝百箱。”
谢玄双手背后,身姿挺拔,朝白府内走去。
“哼,摄政王怕是不清楚本公子是什么人吧。”
那人将身子弓得更低,声音中带着焦虑。
“不……不是的,摄政王知晓您从不是贪图钱财的人,也不差这些黄金和珍宝,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表达对您的谢意,若不是您呈递给摄政王的兵力布防图,摄政王的兵马不可能在三个月之内攻到启国都城之下。您实在是功不可没啊!”
谢玄面具之下的脸上不自觉浮现笑意,脑海中已经勾勒出萧云泽身着威武的铠甲,指挥将士攻入启国都城,灭掉启国,然后凯旋归来的英勇场面。
“摄政王就是想让本公子收了他这些赏赐是吗?”
来人迫切地点了点头,怎料谢玄唤了十余名家丁出来,将那些赏赐悉数搬进府内,紧接着就是将大门一关,把萧云泽派来的人关在了外面。
命家丁退下后,谢玄摘掉面具,将整个身子扑到装着黄金的箱子上,脸颊贴在黄金上,不时还会用嘴巴亲亲金灿灿的黄金。
“世子……”
秦世青推门而入,正瞧见谢玄专心趴在箱子上亲黄金,忙转过身以手扶额,有些无奈道:“世子,您这是在做什么呀,咱家有的是钱,一万两黄金不算什么的。”
谁能成想谢玄把萧云泽派来的臣子关在门外,自己趴在箱子上啃黄金呢!
秦世青摇了摇头,又咬了咬牙,叹了口气。他真是愧对老侯爷的救命之恩。
“老秦,这可是一万两黄金诶,得是我一大半的身价了,躺在这么多黄金上,那感觉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说罢,谢玄又吻了一口黄金。
“那位官员被您关外面了,等明天明州府上下都会说您收了摄政王的礼,却怠慢摄政王的臣子。恐怕对我们聚财庄的生意有影响。”
“能有多大影响,咱聚财庄的生意遍布整个大卫,还能因为摄政王派来的一个臣子怂了不成。”
秦世青闭了嘴,毕竟谢玄与萧云泽这样的关系,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明州府衙内一处僻静幽深的住所内,萧云泽立于启国都城的布防图前,负手而立,若有所思。
启国都城易守难攻,虽然大卫灭掉启国已成定局,但萧云泽想的是如何能尽快结束战争,最大程度减少伤亡。
那个聚财庄的庄主上交布防图已经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启国现在的皇帝秦燃就算再傻,也能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便会着手最快速度更改都城的布防。
若是给了秦燃可乘之机,让他逃跑,没能斩草除根,那将后患无穷。
“摄政王,派去给白公子送谢礼的人回来了。”
李丰站在门口说,见萧云泽朝他摆手,他忙后退一步,让躲在他后面,面色有些恐惧的那位送礼官员进屋朝萧云泽汇报情况。
“你回来晚了。”
这官员扑通跪在地上,不停用袖口擦拭额头的汗。
“臣知错,请摄政王责罚。”
“那些谢礼白公子都收了?”
“嗯。”
这官员将头埋入臂弯,连萧云泽的衣角都不敢再看。
“见到他的真面目了?”
“没……他没让我进他府上。”
“那你就这样两手空空回来了?”
那官员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等待着萧云泽的惩罚。
“算了,你下去吧。”
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去杀人,并不妥当。萧云泽立于铜镜前,看着自己那张棱角分明,已经不甚年轻的脸,苦笑。
距离谢玄坠崖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三十多岁的人做事情总会少了些许冲动与激.情,心中不自觉会多些怜悯,不似年少时那般心狠了。
谢玄离去的这些年已经鲜少有事物能激发起萧云泽的兴致,直到这个白公子的出现。
近几年,大卫出来个名叫白小白的商人,常常一袭白衣,头戴雪白面具,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是天上来的谪仙,坠入凡尘是来拯救这些普通的百姓。
据说白公子长相极美,凡事见过他容貌的人,不论男女都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害怕引起不必要的纠纷,白公子才戴上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这位白公子是靠着在明州府做生意起家的,按着世人的评价,明明应该是冷漠寡言之人,偏偏叫白小白这个虚假又滑稽的名字。
最可疑的是这个人在三个月之前派人交到萧云泽手中启国还未被大卫攻破的城池的布防图。
萧云泽与这个白小白素不相识,白小白怎么会这般不遗余力帮助他,除非这个白小白根本就是他的旧识。
白小白,这么傻的名字确实是谢玄能想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十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