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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从花仙子到笨鸡 ...

  •   代替男子拜堂的公鸡,必须是母鸡第一窝孵出来的、未曾绝育的、雄壮的公鸡。

      严格挑选出来的吉祥鸡公,不仅能在拜堂前拥有豪华单间和至尊套餐,还能在拜堂以后,住进新婚夫妇的房间,好吃好喝的养着,直到新郎回来、病愈、或者挂掉。

      郑丰年坑了萧家很多银子,但在这件事情上,倒没敷衍。

      管理一方村务,想获得声望,总得办几件靠谱的事,郑丰年还是有些威望的,村里有重要的事,都会请他出面。

      这不,魏家六房的二媳妇郝箐,与八房的独子魏福田私通的事,瞒不住了。

      魏家。

      堂下押着个大肚子的女人,祖父、祖母、叔公、伯公、堂叔公、堂伯公、呜呜泱泱一大家子。

      八房婶子:“叔叔、伯伯、哥哥、嫂嫂,这肚子里也是魏家的血脉,咱们不如大事化小,把人抬到我们八房。”

      六房婶子、郝箐的婆婆:“我们花了三两银子娶的,妹妹一文钱不出,又想要媳妇又要想孙子,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不追究福田已经算是给你们脸了!”

      孩子得两个人才能有,这里的每个人都懂,八房也觉得理亏,不敢再说什么。

      郝箐只说了魏福田,就被堵上了嘴,其他的根本来不及说,要不是此事早有蛛丝马迹,他们八房认与不认还在两说。

      魏家六房有两个儿子,那年小儿子高烧不退,魏六叔和魏六婶便想用喜事冲一冲。

      郝箐年十三,外地逃难至此,跟她娘相依为命,魏家给的彩礼很丰厚,她娘便同意了。

      若成了,从此跟着魏家吃香喝辣,若不成,好好孝敬公婆,也是一种活法儿,可是这盲婚哑嫁的,谁知道公婆是什么样的人?

      成亲没几天,六房的小儿子就死了,从那以后,郝箐便成了公婆的出气筒,成天被说是丧门星,洗衣做饭全是她干,还经常挨打挨骂。

      魏家是三家村的大家族,冲喜也要模样周正的,受了六年欺负,本就有几分姿色的郝箐,反倒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八房的魏福田看上了郝箐,言语关切,行动暧昧,郝箐知道不可为,但人非草木,一来二去,郝箐就有了魏福田的孩子。

      魏福田说他愿意娶,但是郝箐得先跟他堂兄和离,都是一家子,碍于亲戚间的脸面,他不方便出面,叫郝箐自己跟她公婆提。

      大庆朝允许夫妻和离,也允许女人再嫁,但是必须得到夫家的同意,郝箐的公婆不愿意人财两空,和离可以,但是必须把彩礼退回来。

      郝箐进门的时候,一文钱的嫁妆都没随,她娘带着彩礼改嫁,生了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日子也不富裕,说给她凑钱,但是一直没凑齐。

      孙莹早就知道这件事,还经常假装不经意地说到家长们那里:

      福田弟弟穿的鞋,跟郝妹妹做的那双好像啊;六婶子跟八婶子最亲了,经常叫郝妹妹给八房送菜;

      福田弟弟怎么只孝敬六婶子?县里带回来那么多好东西,全送到六房了。

      此事毕竟不光彩,孙莹又没有切实的证据,她三番几次地提起,不但没有告成,反而被提醒安分些。

      可是有了孩子就瞒不住了,郝箐说她娘病得厉害,公婆便许她回去探望,这一去娘家,三个月了都没回来,魏六婶不得不换上和善的样子去请。

      到了亲家,魏六婶才发现她的儿媳竟然有了身孕,都七个月了。

      涉及到女人的品性,夫家的尊严,便没有缓和的余地了,他们要将郝箐浸猪笼。

      婶婶们和大娘们连拉带扯、大张旗鼓地将人带回了魏家,郝箐的娘连忙去找村长。

      郝箐娘:“箐儿是做错了,但她有了身子,求求村长大人,村长大人行行好,去魏家说和说和,好歹留她一命!”

      郑宝来:“箐儿她娘,这是魏家的家事,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虽是村长,但手也伸不到别人家。”

      郝箐的娘又是哭又是求,还保证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她绝不会怪到村长头上。

      郑宝来:“这事是箐儿有错在先,也不能怪人家公婆,自古以来,不守妇道的女人都是要被浸猪笼的。”

      郝箐娘:“是魏福田先看上、”

      “那你去找魏福田啊,”郑宝来吹走浮上来的茶叶,润了润嗓子,这极品毛尖就是香。

      郝箐娘瞧着实在没办法了,便给村长塞了一块碎银,不到一两,大概值六百文,这是她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两个人赶到魏家,郝箐已经被抬到了河边,七个月的肚子经不住折腾,见了红。

      只是,除了那个被捂着嘴巴,被绑住手脚,被塞进猪笼的女人,再没有第二个人在乎。

      郑宝来虽然不怎么管事,但是村长的头衔还在,大家很给面子的停下来,听他怎么说。

      郑宝来:“魏兄,年轻人不懂事,多教导教导便是,毕竟是魏家的血脉。”

      不叫郑宝来还好,郑宝来一出面,魏雨顺最先不服:“村长管天管地,还管起我魏家的家事了?”

      “郑兄如此包庇郝家的闺女,难不成是有什么私情?还是在为郑家的闺女们,开个罪不至死的先例?”

      郑宝来笑了笑,说:“爱造谣的人只嫌是非少,魏兄这话,多少带点私人恩怨呐。”

      魏雨顺哼了一嗓子,这边一抬眼,那边,几个年轻后生就把人扔了下去,水里很快就没了动静,连鲜红的血也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郝箐娘现在的丈夫拉住了她,说:“别人家的事,你少掺和,幺儿哭着喊娘呢!”

      郝箐娘:……

      是啊,她能怎么办?幺儿哭着喊娘呢,要怪就怪命吧。

      婆婆们的脸上写着大快人心,公公们的脸上写着,总算完事了,郑宝来的脸上写着,他尽力了,没有改变结果,他很抱歉。

      郝箐的娘此时没有什么想法,魏福田的娘却在想,若是品性好,也不会哄得他家福田迷了心窍,娶了也不一定安分,罢了,福田还小,多少好女不能挑?

      魏家处理家事,郑家出不出面,都改变不了什么,请郑丰年来,是因为他爹是村长,他又经常帮着处理村里面的事,请过来,就算是过了公,防止郝箐的娘闹事。

      基于大家族之间的默契,郑丰年知道魏家的意思,他从头到尾也没哼了哼。

      总共打了五个哈欠,喝了三壶茶,比起那个女人,还是跟魏家的交情更重要。

      至于魏福田,他挺爱见郝箐的,但是当事情捅出来的时候,他却只有一种感觉——很丢脸,他没脸见人,尤其是六伯和六伯娘。

      魏福田跪在堂下,头也不敢抬,一句气也不敢吭,如今,在祠堂跪一晚,就算是罚过了,叹几声气,就算是对这份感情哀悼过了。

      他娘争取了,村长也争取了,结果呢?自古以来,晚辈从来没有赢过长辈的,如此一想,魏福田更觉得问心无愧了。

      冲喜说罕见吧,古来有之,说常见吧,确实没有几例,郝箐香消玉殒的时候,有同样经历的谢澄安,正在山里挖大黄,被大多数人疏远的萧家,还不知道村里的新闻。

      三家村四面环山,但是谢澄安习惯从临溪村那头进山,他对那边比较熟悉。

      他总是先到梁大夫家一趟,有吩咐,便留下来帮忙,没有吩咐便进山采药。

      梁大夫只叫他们下山的时候,顺路来他这里拿石头,黄、灰、黑相间,他要黄色粉末的那种石头。

      有个问题困扰了萧明允一路,他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什么人,才说:“澄安,那么多人都吃不上白面,他们为什么不种麦子,种这么多韭菜?”

      谢澄安用关怀傻蛋的语气说道:“这是稻子,不是韭菜,这里气候湿热,不适合种小麦,所以最主要的作物是稻子,也就是大米。”

      说句难听的大实话,三家村有良田的村民超过七成,像他家一样吃不饱的,只是少数。

      好吧,这三种植物小时候很像,至少在萧明允这样的城里娃眼里很像,萧明允笑笑,憨憨的。

      还行,知道等没人的时候问,谢澄安一转头,看见萧明允摘了一把红果子放嘴里放。

      谢澄安:“不能吃!”

      萧明允:“这不是枸杞吗?”

      谢澄安:“这是相思子,有毒!”

      萧明允还想着他先尝尝,好吃的话,多给小郎君摘几颗呢。

      相思子秋季结果,种子莹红饱满,可入药,如今这些稀稀拉拉的,都是长势不好,采药人都不采的,只因开春以后,新生了很多嫩叶,看起来倒是挺诱人。

      谢·吓死人了·澄安:“你应该吃过枸杞啊,枸杞是软的,这是硬的!怎么会认错?”

      萧·可无辜了·明允:“我以为它是被煮软的嘛。”

      谢澄安:……

      谢澄安:“进山以后不许乱摸乱碰!更不能瞧着好看的就往嘴里塞,我不让去的地方坚决不许去!什么都得听我的,记住了吗?”

      有的人看着靠谱,实际上根本没常识,他尽量把萧明允囫囵着带回去。

      一个人的时候,谢澄安还经常往深山跑,带着萧明允,反而畏手畏脚。

      进山不久,谢澄安就发现了狼群的踪迹,狼群不会太靠近人类,如今这般,可能是更强大的食肉动物,占领了它们的领地,它们不得不寻找新的领地,也有可能是领地内食物匮乏,才冒险接近村庄。

      一冬天都没听说过有狼,怎么开了春,反倒下山了?不能再往前了,两人换了个方向。

      忙活了一上午,只收获了少半筐大黄,谢澄安一手捏着点心,一手拿着水壶,咕叽咕叽补充体力,眼前忽的投下一片阴影,萧明允给他戴了个花环。

      谢澄安眉头一皱,小嘴一噘,萧明允就知道他要发飙了,便连忙说了句好看。

      那句:“我又不是小孩子!”就说不出口了,反倒嘟囔了一句:“你也好看。”

      春风袅袅,光影斑斑,萧明允也戴着个花环,就像传说中的花仙子,空气都带着淡淡的香。

      萧花仙子眼睛一亮,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探了探:“你说什么?”

      遭受美颜暴击的谢澄安小脸一红:“我没说话。”

      萧明允:“明明说了。”

      没说、说了、没说、说了、我没说、你说了、我没说!你说了……争论了一个世纪,这个游戏,谁多活一口气谁就能赢。

      “我!说!你!也!好!看!”谢澄安快把萧明允吃了,并惊飞了枝头的雀儿,不想玩了,让他。

      谢澄安:“说就说了,会怎样!夸你俊的人那么多,我又不是独一个,你不知道自己生得俊吗?问问问,生得俊了不起啊?”

      乘胜追击萧明允:“那你喜不喜欢生得俊的?”

      答非所问谢澄安:“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萧明允:“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一个略显笨拙的问题,却经常从初次求爱的少年口中听到。

      眼里看着三家村第一美男,心里压根想不到任何人了好吗,但是一生要强的大庆男人谢澄安绝不承认。

      谢澄安:“我喜欢有力气能干活的,喜欢会赚钱的,喜欢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气吐血、昏迷了三个月才醒的。”

      小嘴叭叭的,点他呢这是,一生要强的大庆男人萧明允,决定用挠痒痒这种残酷的方式讨回他的面子。

      谢·哭笑不得·澄安:“萧明允!”

      萧·占尽了便宜·明允:“夫君喊我?”

      还好萧明允知道分寸,没有把人惹生气,他还知道,要是不让谢澄安打他几拳,谢澄安心里定然不痛快,便乖乖地,一边假装体力不支,一边装模作样地惨叫。

      小·与有耻焉·天爷:“你好贱啊。”

      萧明允:“闭嘴,人类的感情你不懂。”

      小·气鼓鼓·天爷一咬牙,一跺脚,它要恶补人类恋爱学!

      四下无人处,新婚燕尔时,小夫夫打闹得累了,就随便往地上一趟,光影斑斑,花香盈盈,谢澄安却又莫名其妙了,他不是在揍人么?他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被抱住的?

      谢澄安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推开萧明允,厉声道:“你干嘛?!”

      萧明允睁着一双委屈狗狗眼,噘着嘴道:“我干什么了嘛?”

      谢澄安的脸就红了,干什么了他不知道吗?他抱他了呀!青天白日的,他抱他!但是说出来就好难为情啊。

      谢澄安:“莫挨老子!”打闹归打闹,搂搂抱抱的作甚?

      萧明允:……

      嘴又撅得高了点。

      谢澄安一点不惯着:“那嘴要是不想要,就捐出去犁地吧。”

      萧明允:……

      默默地把嘴抿了回去,眨一眨因为没有酝酿出眼泪,而被吹的干裂疼痛的眼睛。

      故意制造肢体接触,然后装无辜这招,没有想象中的好用啊。

      恶补了人类恋爱学的小天爷有话要说:“傻了吧,这招只对喜欢你的人有用。”

      “不喜欢你的人,只会觉得你是在非礼他,他会报官,然后把你送进大牢!比如小郎君!”

      萧明允噗——地喷了一口老血,小天爷大获全胜,发出了无情的嘲笑。

      既然小郎君喜欢结实的,那么萧明允必须支棱起来,一会儿功夫就猎到两只兔子,一只鸡。

      射中兔子腿的时候,谢澄安还很大方地夸了一句:“不赖嘛。”射中鸡翅膀的时候,谢澄安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想:真厉害。

      血腥味会引来食肉动物,如此可以降低风险,不过,这需要极其精湛的箭法。

      射中兔子二号尾巴的时候,谢澄安实在忍不住了,他鼓着掌、蹦着高,说:“射中了射中了!你好厉害呀!”

      萧明允雄赳赳,气昂昂,抓紧机会刷好感,这时,一只雄赳赳,气昂昂,一看就很美味的大公鸡迎面走来。

      谢澄安一把摁住萧明允即将松开弦的手,说:“它是跟我拜堂的那只!”

      代替男子拜堂的公鸡,必须经过严格的挑选,郑丰年坑了萧家很多银子,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倒没敷衍,看这只大公鸡,又漂亮,又雄壮。

      谢澄安刚进门的时候,人都吃不上米,更别说养鸡了,吃了?总觉得对萧明允不吉利。

      放了吧,说不定比在他家过得好,没想到会在茫茫大山里再见,该是他家的鸡。

      大公鸡似乎知道谢澄安是跟它拜过堂的人,它昂头挺胸地往前走着,一点也不害怕。

      谢澄安咕咕咕地把鸡哄了过来,抱起来就开始撸毛,欢喜都从眼睛里面溢出来了。

      萧明允:……

      这么高兴?再看看那只宣告着胜利的鸡,替身而已,牛气什么?

      萧明允抢过来:“拜过堂就没它的事了,现在我已经醒了,往后的日子是咱们两个过,不能有第三个。”

      他都没这待遇,这鸡何德何能?扔远点,还赶了赶。

      谢澄安追上去:“怎么没事了,得养一段时间,然后,公婆不太能吃辣,口水鸡又太凉……”抱起来,撸撸毛。

      萧明允抢过来:“一个大活人在这儿你不闻不问,抱它、摸它、跟它这么亲?到底谁是你媳妇儿?”扔远点,还赶了赶。

      谢澄安追上去:“什么第三个?家里一共五口人。”怎么突然不识数了?抱起来,撸撸毛。

      萧明允抢过来:“咱家又不富裕,带回去还得喂它,我们这么忙,哪儿有时间照顾它?”

      小郎君节俭,如此定能打消他养鸡的念头,扔远点、还赶了赶。

      谢澄安追上去:“你干嘛啊?你嫌麻烦我杀啊!”鸡都不敢杀,娇气包,抱起来,撸撸毛。

      萧明允扔远了:“我给你打两只母的,还能下蛋。”

      谢澄安追上去:“公的也能吃啊,又不只是好看。”

      萧明允扔远了:“我的头发也好看,你可以摸我的。”

      谢澄安追上去:“你的头发是可以摸但是你不能吃啊。”

      萧明允扔远了:“我能吃啊。”

      谢澄安追上去:“想吃叫花鸡还是、你、吃人啊?”把怀里的鸡抱紧紧,在萧明允眼里,人是可以吃的?他不会真的是妖精吧?

      萧明允这次不敢抢了,他说:“我是看它挺肥的,怕你抱不动,”慢慢地把鸡抱了过来,没感情地撸起了毛。

      谢澄安:……

      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谢澄安小小声:“笨鸡,听不懂人话吗,都说了要吃你,还不赶快跑?”

      来的时候还是花仙子,回的时候成了笨鸡。

      萧明允:“怎么不告诉我,小郎君是要吃它?”

      小天爷死鱼眼蔑视:“人家一开始就说了。”有的人看着没毛病,实际上耳聋。

      吉祥鸡公得养到新郎回来、病愈或挂掉,病入膏肓的,很快就能去世,但是出海的、入伍的,三五年都不一定能回来,所以更常见的情况是养一段时间,然后吃掉。

      有狼群的踪迹,他们得早点下山了,萧明允背着药筐,拎着兔子和鸡,谢澄安前面带路,远远的就看见一队人抬着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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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从花仙子到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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