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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观音城。

      虚拟穹顶已经黑烂了,人造月弧被密麻血尸滋养出冰冷的光,高悬在圣河尽头将无数神像肃穆笼盖。

      它们面容古老悲悯,身形高如巨山,苍青石皮下是由机械神经严丝合缝控制的语言中枢,在深渊般的夜里不停歇呢喃起诵经之音。

      楼观宝池被浸在自神像唇间吐出的燦金色全息梵文中,恍若真被庇佑了似的。

      他站在观音像的顶端,一袭宝石蓝长袍随风摇曳,赤红绳缠住细如刀的腰肢,他抬手,冰冷的风穿梭过指缝,乌发被吹掀四散的瞬间,月光被遮蔽了。

      月光再度透亮后他已经消失,万家灯火,车水马龙续缔他点燃着夜色。

      **

      今天是末世降临的第一百年。

      也是观音城与狂欢城结盟三周年纪念日。

      狂欢城的权贵们远道而来,外交高塔外直升机、奢靡跑车悬浮于琉璃地面,皮鞋、高跟鞋优雅行走此间,女士华美的裙摆映出地下游动盘旋的赤尾金鱼。

      外交高塔外已被政府武装力量封锁监控,每一位进入高塔的权贵都需要接受最精密的基因检测。

      以确保他们为人类,而非alien——

      【异种】

      异种自百年前苏醒,它们脱离深海侵占大地并以人类为食,人类被迫浮空而居建立三所城市,观音城甚至与狂欢城结盟进行抵挡。

      即便如此,异种还是入侵了。

      它收敛起可怖巨大的外形,以精湛的寄生技术藏于人类的皮囊下,绅士般端起高脚杯,俯身回答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孩的爱语。

      女孩的脸颊微微羞红,当听到同伴的揶揄时她偏过头嬉笑起来。

      她没有看见它骤然露出的狰狞兴奋,英俊面孔上的五官如腐烂肉块凹陷下去,而后它抬高脖子,脖子愈来愈细成了一根细线,喉管被挤出来,哗啦啦流着血和食物残渣。

      它的头颅不受控制拧动一圈后急切缩小成婴儿拳头大的七角“花苞”,人类躯体上的肉开始腐烂,血水贴住它的白骨,鱼眼长满白骨的任何缝隙并眨动起来。

      它以畸形的姿态佝偻站立着,撕碎人皮后成了三米高、摇摇晃晃、满是鱼腥味的深海异种。

      “异种来了……快跑……”周围的权贵剧烈颤抖着往后退入安全区,他们在被军队保护。

      “监察处的人怎么还不来?”有人焦急问。

      监察处是唯一有权在观音城杀死异种的组织。

      女孩还偏着头与同伴讲话,她不明白为什么同伴要惨白着脸双腿发抖,她随同伴的目光转回头,与它正面对视上了。

      ——滴答。

      它俯身,瞬间脸上“花苞”绽放开来,七片“花瓣”是长着细密鱼牙的在嘶嘶作响的触手,“花”最中心的椭圆鱼嘴张开了,一堆肠子混着粘稠物从女孩眼前坠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女孩发出凄厉尖叫。

      它瞬间将女孩的头颅一口吞下!

      ——咯吱

      在女孩的头骨即将被捏碎的一刹那,众人听见了极轻的推门声,而后是高筒皮靴轻踩地面的步音。

      太轻了,像是刻意敛起了骨骼的重量,又像是被贵族特地教弄过,不然绝无法踩出这般柔若无骨的旖旎步音,似蛇信子,柔肠百转、媚态横生。

      安全区里有人感知到他是未被标记的omega时兴奋极了,这人嘲讽挑逗道:“omega来这儿做什么,是寂寞了——”

      omega轻轻侧目,指尖搭在腰侧刀鞘,颇含礼貌地颔了首。

      这人想细窥omega的面容时发现他戴了面具,只能在擦肩而过时望见一尾浓黑的发,一点宝石蓝的昂贵袍摆,和一抹自蝶翅袖口露出的瓷白腕骨。

      白得纤尘不沾如谪仙,却有一小粒红痣在骨尖流转出艳丽媚态。

      不料这omega抽刀的速度竟狠得令人畏惧了,褪离刀鞘的促鸣还未消散——

      刷啦。

      唐刀尖端猛地刺入异种后颈以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狠狠往上撕扯开来,硬生生地把这三米高的可怖畸体割成两瓣还在抽搐的血块。

      而后刀尖轻轻一挑,异种那坚若磐石的头颅便咕噜噜滚落在地。

      女孩这才得救,重见天日的一刹那氧气倒灌回胸腔,她惊惧睁大眼,在漫天血液泼洒下的、丝丝缕缕的线状红雨里,她看见了倒在地上被火焚烧嘶吼的无头巨型异种,上边那数千只鱼眼还在死盯着她。

      她全然不看,只痴痴凝望近在咫尺的,这个救了她的、和她一样都是omega的年轻男人。

      男人手中还握着那把救了她的唐刀,刀身直而长,刀尖还冰冷坠着腥血。

      他腕骨偏转,被黑皮手套束缚的细长指尖拂过湿淋淋的刀刃,腥血缓缓碎片化转为气态消于空中。

      下一瞬他收刀入鞘,这个姿态优雅又冷漠,他依旧微微垂着脖颈,鸦羽浓云般的长发勾勒秾丽弧光散落下来,昏影绰绰遮住他的躯体。

      他的上半张脸戴了银色面具,这令她看不清他的长相。

      她正欲说些什么,可他却越过她走了过去。

      “你等下!”她焦急回头,一边看见提枪进入大堂疏散权贵们的军队,一边看见男人在朝谁走去、又在被谁拿帕子温柔擦拭面颊血渍。

      面具被解开落地的一瞬间,她得偿所愿看清了男人的脸。

      美人。

      最顶尖出挑的美人。

      面如观音,圣洁雪白。

      可他那双眼却艳丽惊人,含毒含冷,浓香稠意地勾勒出蛇蝎般的美貌,眼珠总有点无趣而微微上抬,轻瞥过来时,宛如久经杀戮的毒蛇在睥睨漠视。

      那样黑而无光的眼珠,那样华美却冰冷的眼珠……

      刹那间她像是被吓傻了,她瘫坐地上,呓语般呢喃,“不可能……不会是……我喜欢的人不会是……”

      她几乎厌恶,又满怀不耻地念出那个名字,“观慈音。”

      婊子。

      妈的婊子。

      她尖叫出声,崩溃地跑出了大厅。

      **

      观音城外交大厅被仿生服务员利用分子重组技术再度复刻,又变回那专为两城贵族准备的上流舞会。

      香槟塔淌下鎏金酒液,全息蝴蝶在塔的顶端绽开双翅,绮丽而盛大。

      舞会上所有来自狂欢城的贵族都安然无恙。

      观慈音身为观音城监察处的大监察官,他的职责便是击毙异种并保护人类的安全,他显然尽忠职守,任务完成得非常漂亮,异种被就地斩杀,也无人员伤亡。

      按照规矩他本该要回监察处的,可一位端坐大厅svip区的alpha叫住了他。

      “慈音,过来。”alpha温柔地说。

      观慈音朝alpha走来。

      “杀个异种罢了,脸上怎么还能沾血呢?我给你擦擦吧。”alpha坐在轮椅上,身后是傲慢轻视的仿生管家。

      alpha唇齿永含仪态完美的笑,掌心有条制作精良的手帕。

      观慈音俯身,黑皮手套裹住的五指轻扣轮椅扶手,这让楼遗月能更容易触碰他面颊上的血。

      楼遗月是狂欢城尊贵无比的城主,也是他观慈音的主人。

      楼遗月拿帕子温柔擦过他的面颊,又百般留恋抚摩过下巴尖,末了,又是毫无瑕疵的美人面。

      “再美的脸,沾上血后……就脏了啊。”楼遗月温声呢喃,有种宠溺的意味。

      “太慢些。”而后他话语一转,似叹息,“慈音,你来得太慢些,若那个女孩死了,我无法与她的家族交代,我不希望旁人说观音城的大监察官就这点本事,连一个女孩都保护不了。”

      “毕竟你是经我举荐的,不然观音城不会接纳你这个贫民当监察官,慈音,你在这个位置已经三年了,你想被取代么?”

      观慈音听见楼遗月这样说时,他偏过了头。

      “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给的,记住,别给我丢人。”楼遗月捏住观慈音的下巴,像在打量艺术品。

      楼遗月那一双琥珀般的眼珠被金丝镜片隔绝,有种深情得将人溺毙的光泽。

      “回答我。”他说。

      他的指腹摩挲过观慈音的唇时,观慈音指尖微颤,“抱歉,先生。”

      下一刻楼遗月就当着满堂军队和权贵的面,一巴掌狠狠扇上了观慈音的脸!

      ——啪!

      有人停了舞步,在乐曲悠扬里投来嘲讽的、窥探的、色欲的目光。

      观慈音忍住疼,乌发遮住被扇红的脸,他不出声也不抬眼,永远都低眉顺目,沉默着一张漂亮的脸任由楼遗月对他做什么。

      “乖孩子。”楼遗月莞尔,又是温润佛心的,“渴了么?”

      观慈音没有回答,他尽可能地偏着头,不想让别人看见他此刻的模样。

      “我喂你喝,好不好?”楼遗月抬手,吩咐外交大厅的侍从递来酒酿,刺鼻而猩红。

      “……您说过,不会再这样对我的。”观慈音这才有了情绪,他后退一步,却又被轮椅上的楼遗月扯住手腕拽了回来。

      “慈音,你做错了事,需要得到惩罚。”

      “先生,我没有做错——”观慈音这样回答。

      楼遗月捏着他的面颊迫使他低头,而后冰冷刺骨的酒杯边缘入在唇齿,将烧喉的酒液灌了进去!

      观慈音的喉腔被酒液入侵,水流如滚烫利刃狠狠剐蹭他的腔壁,一遍一遍猛烈地刮着他的肉,心口剧烈收缩、收缩,到最后那微弱的跳动都可怜极了。

      “三年了,慈音,你还是不听话呢。”楼遗月手上发狠,笑意却温柔。

      观慈音的指尖死死攥住楼遗月的小臂,他脚踝发软,双膝跪坐在地上时,脖颈微抬,望着轮椅上的楼遗月。

       “我会听话的,先生,您不要在他们面前这样。”这哀怜与恳求,似是只给楼遗月看的。

      但千米远的高楼天台上,一位顶尖狙击手也将观慈音尽收眼底。

      狙击手为杀楼遗月而来。

      不知为何目光却在观慈音脸上停留了。

      在□□步枪的红外线镜头中美人无力跪地,脸颊被狂欢城城主以惩罚的姿态捏住,白生生挑弄狙击手的神经。

      美人眉眼低敛,啜泣般拿舌尖舔着狂欢城城主的手指,猫似的可怜,却色极。

      下一瞬这色猫的眼珠微瞥,像是精准发现了狙击手的镜头,他不慌张,只蹙了眉,以求救的姿态望着狙击手,舌尖还满是酒液地露在唇外。

      城主把新的一杯酒酿强行灌入他的喉咙,他脖颈高抬,眼珠不看城主,只望着步枪镜头,而后,他的眼以柔软姿态弯曲,眼尾竟勾出了笑意。

      这笑意远隔千米从纸醉金迷的大厅到了狙击手粗糙又遍布茧子的手指。

      狙击手手指微抖,这是暗杀者最致命的时刻。

      狙击手还来不及恢复理性,千米外的观慈音从袖口露出银色枪口。

      他不借用辅助工具直接无声抬枪上膛,子弹从窗间缝隙直上云天穿梭千米将狙击手一枪爆头。

      这反杀太过迅速流利,除了楼遗月,谁都没发现。

      “慈音,做得好。”楼遗月坐于轮椅,俯身吻了吻观慈音的额头。

      观慈音冰冷偏头,方才为迷惑狙击手理性而伪装的媚态尽数消失。

      “今夜再帮我最后一次,可以吗?”楼遗月像在对深爱的人呢喃私语,他安抚牵起观慈音的手指,手指被他控制往大厅最角落的男人指了过去。

      那是一个神经质的瘦削男人,他耸肩大笑,非常失礼地在调戏几位女士。

      “他总试图挑起狂欢城与观音城的矛盾,是个坏孩子,慈音,你知道该怎样做的。”楼遗月盯着观慈音,良久才笑。

      “杀了他。”

      楼遗月点了点观慈音的眉心。

      观慈音缓缓睁大眼,乌漆的眼珠最中央覆过一层深蓝的光。

      像是一道指令被唤醒。

      【杀了他】

      【这是主人给予你的命令】

      于是男人不可思议地看见观慈音朝他走来。

      观慈音走路总柔软极了,踝骨被皮靴外的一根银链死死贴合,每走一步,银链便会因踝骨的偏转而轻晃摇曳。

      “您好。”观慈音轻轻说着,他不看男人,只自顾自将宽袖拢起。

      他拢袖的姿态很优雅,脖颈微低,长发从耳鬓乌浓滑落,一根发丝细细勾在他的唇角,他不拂去,像是希望有谁能帮他做这件事。

      “楼先生还在这里你就敢乱勾引人了啊?大名鼎鼎的监察官大人该不会就是这样升职的吧?不愧是出了名的婊子,卖身卖得爽不——”

      男人的嘲讽还没讲完,他的大手便被观慈音抬了起来。

      “您想试试么?”观慈音把漂亮的侧脸以亲昵姿态埋在男人掌心,慢慢蹭动的同时眼帘轻掀,皮肤是雪白冰冷的,百般媚态却尽敛目光。

      这令男人呼吸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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