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枇杷正硕茂》辞旧离忧

39、海棠

　　楚心瑶从小时候就在哥哥的“压迫”下长大，那个大她几岁的哥哥一直利用武力拿走她想要的东西——零食、玩具。相反，邻居家的一个姐姐对她很好，经常在哥哥抢走她吃的后会分给自己一点吃的，会带她出去玩。

　　后来那个姐姐跑到隔壁一个小镇上的中学去读书了，经常好几天都看不见人，平时也没人会在哥哥抢她零食后去安慰她。后来，她哭闹着也要去邻居家姐姐读书的小镇上学，父母商量后便在仙林镇租了套房，父亲继续留在X市工作，母亲便陪她在仙林镇上学生活。

　　这次，她来到了素未谋面的小镇，是未来会生活近十年的小镇。

　　楚心瑶初中的时候正值豆蔻年华，少女春心萌动，喜欢上了一个高中的男生。后来通过朋友得到了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她回到家后忍着砰砰不停的心脏加上了男生的□□，不过男生只是将她当作一个小孩子的一时兴起，没有过多理会。等男生毕业后，楚心瑶的第一次暗恋也宣布结束了。

　　中考结束后楚心瑶继续留在八中，高一刚开始时她分到了和陈思颖同桌，两人无话不谈，很快就熟识了。一次体育课跑完步后老师就放他们自由活动，楚心瑶不喜欢运动，无聊的她跟着陈思颖围观一群男生打乒乓球，江天祈也在其中。香樟树下，干净的阳光倾斜而来，少年尽情挥拍，些许汗水洒落在水泥地上。

　　这时的楚心瑶已经和江天祈认识了，上次期中考试后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男生对自己有点不太一样，后面才慢慢明白，这个男生在追自己。

　　比起少年的心思，楚心瑶更好奇的是对方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喜欢上自己。她本想着直接跟男生说他并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男生还没有坦白，倒是先被同桌揭开了秘密。看到男生脸上的难堪，楚心瑶打断了同桌的咄咄逼人，而是委婉地拒绝了江天祈的邀请。后来男生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到周末就在聊天软件上找她，楚心瑶认为也许是被他人点破的尴尬和不好意思。

　　少年人特有的羞涩吧，楚心瑶只能想到这个词语来形容。

　　两人之间在一股尴尬的氛围中度过了好几个月，楚心瑶自从知道他的心思后就刻意拉开和他的距离，许多次都是男生自己过来找她的。

　　来年开学的一次早操，楚心瑶跑完步回到教室后便趴在桌子上休息，闷热的天气加上她刚好来月经，肚子疼得受不了。前面的江天祈注意到后就将手中的小电风扇递给陈思颖，让同桌举着为她吹吹风。一节课结束后风扇就没电了，陈思颖将小电风扇还给了江天祈，男生回头看了她一看，什么都没说。楚心瑶还是继续趴在桌子上，忽然感觉到一阵阵风向她吹着，楚心瑶当然知道是有个男生在给她扇风，她想起来叫他别扇了，忽然想到了初中时喜欢的那个男生，吸了吸鼻子，没说什么。

　　高一选科注定两人会分开，期末考试结束后学校把他们留下来两三天，让老师讲完期末考的试卷后才让他们回去。老师们当然了解这群孩子，都要放假了课怎么可以听得下去，上课就将答案投影上去并没有讲课。后面老师干脆不来了，他们就自己用多媒体放电影，一个班安安静静看着，老师来了看到也只是让他们安静别说话，签完点名单便离开了。

　　最后一天，等班主任宣布放假后整个班级都沸腾了，争先恐后地离开教室。楚心瑶坐在座位上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之前期末考很多课本都搬回去了，现在只剩下一些试卷和小东西。楚心瑶拉上书包拉链后，又往抽屉里看了一眼，发现桌板下的小缝隙里好像有东西，刚想仔细看看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教室进来一个女生叫她，楚心瑶便没去管是什么了。离开教室前，女生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又仔细将教室看了看，努力地将这里的一切记下来。

　　高二的学习生活在楚心瑶看来其实和高一是差不多的，日常吃喝玩乐，低头读书学习，只是少了点什么。有一次她和朋友放学一起下楼，不经意的转头看见了江天祈，那一瞬间她的心脏猛地跳了两下。江天祈似乎还是那个江天祈，只不过头发稍微比高一时长了一点。

　　再到后来楚心瑶高考的时候状态不好，成绩出来后差历史本科线三十多分，和家里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回落秋县复读。复读的日子平淡，楚心瑶日复一日背着课本，写着一张张试卷。

　　2024年楚心瑶生日那天，她还是像往常一样读书学习，因为复读的学校都要求学生寄宿，楚心瑶没有手机来看时间，还是今天的某个时候看到多媒体下方那块日期才知道是自己生日。

　　不过没人知道是她的生日。

　　晚自习下课后，楚心瑶听见下课铃声便背起书包和同学一起回宿舍，跟着人流下了楼梯，刚出了教学楼后不经意地一抬眼却在人群中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天祈？

　　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男生，这一瞬间楚心瑶甚至有点惊讶于自己还能记住那个少年的名字和长相。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会在这里的。

　　这么想着，她吸了吸鼻子，转身回了宿舍。

　　后面她考上了X市的一所大学，留在了X市和父母继续生活在一起。

　　一次傍晚，心情烦闷的她走出了家门，走在外面的街道上散心。

　　忽然旁边跑过一对情侣，女生穿着小白裙，男生一件白色短袖，两人在落日晚风中牵着手小跑着，楚心瑶抬眼看去，发现那对情侣停在了一位买冰糖葫芦的老人家前面。

　　等他们离开后，楚心瑶也过去买了一串，毕竟X市里很少能在路边看见有卖糖葫芦的老人家。

　　她扯开外面那一层塑料纸，咬下一颗嚼了嚼，忽然想起了仙林镇。

　　想起了在潇潇年岁里，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仙林镇每年的初夏都来得很快，江天祈上学时路边香樟树的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草木腥味，他对这个气味格外敏感，三年的来来往往以至于对这边有着特殊的情感。

　　很久之前的一个夜晚，江天祈在楚心瑶的□□主页上向女生匿名提问：“男女之间有纯友谊吗？”

　　楚心瑶没多久回复道：“男女生之间如果处成闺蜜那种很亲关系的话经常会发生越界的事情吧。”

　　结尾还问道：“大兄弟你哪位啊？是不是被男女之间的感情所困扰了？”

　　困扰江天祈的从来都是他自己，他一直停留在和楚心瑶的幻想中。对于江天祈来讲，没有哪一年会像那年的夏天那么燥热。

　　楚心瑶第二次高考的那年元旦假期，江天祈来到F市找刘卿扬玩，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爬山，地点是F市里的鼓山。元旦那天一大早他们就动身上山，这座山不高，海拔还没上千，两个人的身体素质都还算可以，一路上边说着话边往上走，没一会儿就到了半山腰。

　　两人站在售票处往里面望了望，想了一下还是买票进去了。他们买的是学生票，一人五块，算是很便宜的了。看了看门票上的地图，又看了眼石碑地图，决定把十八处景点全部看一遍。他们都是第一次来，一边看着路标一边走，走走去去，拍拍照片，也是很放松。

　　路过“达摩面壁”景园时，两人走了进去，见墙上挂着好几面“有求必应”的红锦旗，又发现供桌上有香，便拿起两根香借燃烧蜡烛的火焰点燃，双手齐持抬至胸前拜了两下。许愿的话江天祈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许什么，也没有什么好许的。

　　这样想着，他心里随便说了一句：

　　楚心瑶，高考顺遂。

　　他们在里面绕了两大圈才看完全部景园，身上都出了很多汗，休息了一下便起身离开。下山的路上，阶梯旁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卖冰糖葫芦，看见两人下来了赶紧拿起小桌子上的冰糖葫芦招呼他们买一支。

　　“一支多少钱啊？”老六问道。

　　“三块。”老人家回答，还用手比了个三。

　　江天祈眉毛一挑，有点诧异，看了看老人家的满头白发和瘦弱的身体，又看了看摆地上的桌子和一堆糖葫芦。这边距离到山脚他们估计还要走上个二十多分钟，不知道老人家把这些东西搬上来要花费多久时间。

　　两人都买了一串，边走边掰扯掉外面那层塑料纸，老六率先打开咬了一颗，嚼了几下说道：

　　“味道可以，和仙林的一样。”

　　江天祈也打开了，尝了一下发现还真是，酸酸甜甜的口感，和略带冰凉的温度，和他在仙林镇吃过的冰糖葫芦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下山的路上，他们聊到了高中的时候，老六突然问了一句：

　　“诶，话说你当时是怎么喜欢上楚心瑶的啊？”

　　风吹过他们的身体，荡起衣摆。江天祈想了想，嗯了很长一声，最后笑着回答说：

　　“不知道。”

　　在江天祈高一的某个晚上，他做了个梦，梦里的楚心瑶巧笑嫣然，牵起他的手，对他说：

　　“我们会在夏天相见的。”